第28章 死穴
“李辰逸，你已經引起公憤了，還不快借機向大衆解釋一下？”
聽到有人小聲說話，孫可馨發瘋般的朝他吼，說：“去你媽的死人渣，你他媽還配做記者？！信不信我弄得你身敗名裂！在新聞界再也呆不下去？！”
李辰逸拉着孫可馨示意她不要再說話，鏡頭外，周以榮看着手機屏幕中的李辰逸，只覺得自己心口那裏傳來的疼痛似乎變得更加明顯了。
鏡頭前的這個人，一向倔強過分，對別人狠，對自己就更狠，即便三天前周以榮還不知道他要自己雇傭水軍來做什麽，但到這一刻，他已經明白，這不過是他給自己設的一個局，以引起大衆對他的同情。
“也不知道怎麽就遇到了你。”
周以榮輕撫了一下屏幕中依舊在慌亂躲避鏡頭和話筒的李辰逸的臉，随後讓何長旭雇水軍為李辰逸此次的行為進行輿論造勢。
如果說他之前還對李辰逸的感情還摻雜着一絲不确定，那麽到現在，他肯定自己愛這個人無疑。
非到萬不得已，他不會主動尋求別人的幫助，不管身處怎樣的一種環境，他總能及時調整好自己的心态，除此之外，他從來沒有丢掉自己骨子裏的那份樂觀以及自信，也總能積極努力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而這些，恰恰又是周以榮自己所沒有的，那些長久以來被他埋藏在心底，來自家庭以及長輩，沒有問過他的意見就已經強加在他身上的責任以及負擔。
大概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小時候他才會對陳泊橋那樣的一種行為産生一種感激的心理，并一直銘記于心，十六歲，他才會羨慕那時就已經活的非常自信飛揚并且無拘無束的李辰逸。
只是到這一天，他再說什麽都已經不具備任何的意義，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事，大概就是将李辰逸長久的留在自己的身邊，通過耳濡目染，逐漸學會他身上的這份淡定以及怡然。
這樣的話，那些常年累積在他心裏的煩躁以及苦悶，說不定有一天也會的消失。
化妝室裏，孫可馨用濕紙巾小心擦着李辰逸的臉，一副強迫自己不要哭出來的模樣。
“辰逸，不如我們離開港城？我去當中文老師，你也随便找間學校當哲學系的老師？”
聽到她這麽說了以後，李辰逸很快想起兩人間的那些過往。
孫可馨大學讀的是被他們同校學生稱為最無用專業的中文系，李辰逸讀的是更更無用的哲學系。
兩個學院隔得很遠，只是等到李辰逸發現的時候，他擡頭就能看見孫可馨的身影。
一開始是偷偷塞給自己她寫得情書，被李辰逸拒絕以後，她只是單純跟在李辰逸的身邊，并時常做花癡狀問他你怎麽不去做明星一類的無聊問題。
李辰逸大二進入娛樂圈，除了他想盡快賺夠錢還給周以榮，身邊的孫可馨一樣功不可沒，因此他成為藝人，這同時也是他們兩個人共同的願望。
只是二十歲不到的孫可馨，臉上總洋溢着璀璨的笑容，看到她此時眉宇間透露出來的焦灼以及擔心，李辰逸也不免有些心疼。
見周圍沒什麽人走動，他才拉下孫可馨的肩膀，湊到她耳邊小聲說：“可馨，雞蛋是我讓美娴姐找人丢的。”
“李辰逸！”
孫可馨的聲音帶着種驚天動地的架勢，随後如同李辰逸預料中的那般，她已經狠狠一巴掌拍在李辰逸的肩上。
“誰？！還有誰知道？！”
“周濱。”
剛剛将他推出去的人，恰好就是周濱。
“憑什麽他知道我卻不知道？明明我跟在你身邊的時間比較久……”
說完這句，孫可馨在李辰逸旁邊的那張空椅上坐下，用肩膀推了推李辰逸的，她才說：“為什麽？為了引起大衆的同情？”
“是。”
李辰逸入行七年，他一早就知道媒體與藝人是一種彼此利用，又或者說互惠互利的關系，這件事情中，雖然有大量的水軍摻雜其中，但就像他之前同許靖寧說過的那般，大多數人的心中懷有正義，也會分辨是非曲直，之前不參與其中，是因為他們覺得事不關己，但有的事一旦超過一個度，就會變得讓人不能容忍，到時候也一定會有人站出來替他說話。
發現孫可馨一直不說話，李辰逸也學着她用肩膀推了她一下，說：“怎麽？氣我剛剛利用你？”
“怎麽可能？在這個圈子裏都呆了這麽多年了……而且真正能上位的人，又有幾個心思單純的？”
“你在暗諷我？”
“不是……只是辰逸，你……你應該不喜歡做這樣的事……”
“非常時期，我再這樣沉默下去，到時候估計連藝人都做不了……再說了，我真的喜歡演戲……”
“也是，不過辰逸，這個辦法挺好的。”
“謝謝。”
孫可馨知道李辰逸只會在極少數的幾個人面前說出自己的心裏話，又看到他低頭時一臉黯然的神情，她就忍不住想要說點鼓勵他的話，看見李辰逸露出一抹淺笑，她也不由得變得開心了一些。
兩人正享受這份難得的惬意，一直被他們視作背景牆的周濱終于忍不住說了一句，說：“辰逸，你以前學的是哲學？”
“看不出來吧？當年哲學系第一系草，或者第一校帥？不過還有周以榮，但周以榮看起來跟座冰山似的，還是李辰逸這種暖男比較受女生的歡迎……”
人說一孕傻三年，曾經的女強人孫可馨如今就有這樣一種趨勢，李辰逸起身，說：“我先去化妝。”
“哎！之後我們就在同一陣營了，好好對辰逸，他會給你你付出十倍的好處。”
孫可馨說完這句話，随後又是啪的一聲，李辰逸搖頭，想她沒事就喜歡拍人的這個習慣大概這輩子都改不了了。
《暗夜》講訴一個小警察丢掉自己佩槍後八個小時中發生的故事，電影中的時間雖然短，但全片将會在黑夜中拍攝完成，劇本李辰逸之前就已經看過無數次，帶着周一達一貫的風格，陰郁，偏重現實，因為邏輯毫無漏洞，經得起推敲，因此意外看上去似乎都發生在情理之中。
周一達的電影始終帶着一種能震撼人心的力量，李辰逸也因為自己能參與其中暗自竊喜。
他在電影中扮演的是個其貌不揚的小警察，按照周一達的指示，他會在此片改變自己的容貌。
從化妝室出來，時間已經過去近一個小時，孫可馨一臉呆愣的看着李辰逸，說：“你還是李辰逸？”
周濱也在旁邊搖頭，說：“一點都看不出來。”
李辰逸的鼻梁兩側墊了東西，這使得他的鼻子看上去有些扁平，加上膚色加深，頭發剪短，以及他自身的演技，因此這會兒他身上再無任何特別之處。
攝影師為他拍照，如果周一達同意，那麽之後他将會進入正式的定妝期，同時完成電影海報的拍攝。
晚上回家，李辰逸剛準備進入電梯，他就看見從自己車上下來的周以榮。
“有事？”
周以榮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憔悴，看着他說：“辰逸，以後有什麽事我替你解決，不要再這樣對待自己。”
李辰逸覺得周以榮的性格最近有些向許靖寧靠攏的跡象，沒事喜歡悲春傷秋，說一些只會出現在影視劇中的肉麻臺詞，他輕笑，說：“為什麽我什麽事都需要你替我解決？我應該依附在你的身上？又或者我看起來沒有自理的能力？”
“我寧願你這樣。”
李辰逸受不了他這種低沉的語氣，頓了頓，他才說：“今天的事謝謝你。”
回來的路上他已經看到，又可能是因為周以榮讓人雇傭的水軍已經起到一定的作用，因此自他被人用臭雞蛋砸了之後的幾個小時中，輿論的風向已經在朝他有利的方向轉換。
其中甚至有議員公然替他說話，說港城人民擁有良好的文化素養，包容的社會理念，在一件事情還沒有被查清的情況下，就肆意對那人做出一種侮辱人格以及尊嚴的行為，這樣的事，不應該被包容，也不應該被原諒。
雖然不排除有本城即将進行新一輪選舉的因素摻雜其中，但他說的話還是得到了很多人的響應，同時那段視頻讓人可疑的地方，陳尚發言的不合理之處，都被他們一一羅列在網上。
做任何事之前，李辰逸都會做好最壞的打算，比如在這起事件中，他會考慮到原始視頻已經被人徹底毀掉，拍攝視頻的人已經被人秘密送往別處等因素。
如今這樣的一種結局，他一早就已經預料到，這同時也是他目前處在這樣一種環境中，他唯一能想到的最有效的一種自救方式。
周以榮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李辰逸又說：“我很困，先上樓了。”
“辰逸，我只是……每次看到你這樣都會覺得很心疼。”
李辰逸點頭，随後一言不發的走進電梯中。
雖然周以榮很希望他能回頭看自己一眼，但這次李辰逸的反應依舊令他失望。
只是一想到是自己有錯在先，又已經做好相應的心理準備，因此他也就沒太往心裏去。
《暗夜》進入正式定妝期的那天，周一達很突然的出現在那間攝影棚中。
面由心生，他看上去就是那種脾氣很不好的人，鷹鈎鼻，瘦長臉，鼻翼的法令紋異常明顯，李辰逸還想着要不要同他說這幾句感謝的話，周一達就已經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好好演，演好了說不定可以在年末拿獎。”
李辰逸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又自言自語般的說：“不過你在《西廠》中的表演不錯，年末你應該會憑借那部電影中的那個角色拿獎。”
“辰逸辰逸，他是金針獎的評委之一！”
看着周一達散步般出現在這間攝影棚，又慢慢的走出去，李辰逸當時就有一種預感，覺得自己肯定會在拍攝這部電影的過程中接受許多的磨難。
事件過去的第十四天，就在李辰逸以為一切開始轉好的時候，他又一次接到羅美娴的電話。
“辰逸，我已經在盡力處理這件事情，但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你一聲。”
“發生了什麽事？”
羅美娴第一次在他面前顯得有些遲疑，過了一會兒，她才說：“你家裏人的信息，你當初進入娛樂圈的理由……全部被人放在了網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