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成王敗寇
“辰逸哥……”
陳尚的臉上漸漸露出一絲絕望的表情，當然，此時他的這種反應絕非來自他的演技。
李辰逸無聲的看了他一會兒，說：“陳尚，你應該知道，早在這件事還沒發生之前，在你心裏已經有這種念頭的時候，我們就已經站在對立面，就好像古代兩軍對壘，總有一方會輸，今天若不是因為那段視頻被及時曝光，你猜我們會以怎樣的一種方式見面？”
見陳尚說不出話，李辰逸又說：“你一定會一臉得意且意氣風發的出現在我面前，說看吧，辰逸哥，我缺少的不過是一個機會，如今我已經做到了，而我呢？我不僅會被你們逼的做不了藝人，甚至之後很多年，當別人再提到我，他們依舊會用一種帶有侮辱性質的詞彙形容我，所以陳尚，成王敗寇，既然一早就已經預料到會有這樣一種結局，那麽你就好好的，安靜的接受它好了。”
見李辰逸準備離開，陳尚加快腳步走向他，語氣急促的說：“不是的辰逸哥！當時我是因為太崇拜你，夢想着能和你一樣，并想讓你記住我，我才會做出這樣的事！”
“你是在忏悔還是想博取我的同情？”說完李辰逸轉身，淺笑着說：“沒用的，你的行為已經構成诽謗罪，再加上情節嚴重，這三年的牢你坐定了。”
若非這樣，他恐怕也不會出現在自己面前，再同自己說出這樣的話，沉默中，李辰逸直視面前陳尚的雙眼，說：“也不用對我痛哭流涕，下跪道歉，這種戲碼對我沒用。”
見他逐漸變得僵硬的面部表情，李辰逸笑容更甚，說：“忘了嗎？我自己就是一個演員。”
陳尚沒想到他一眼就能看穿自己的心事，呆望着李辰逸的背影，他第一次強烈的意識到，也許自始至終，自己在他面前不過就是一個跳梁小醜。
只是這件事不會到這裏就會結束，接下來，好戲才會真正開場。
銀河已經對陳尚和陳銘貞提起訴訟，加上周以榮性格中帶着點睚眦必報的特質，在他已經表明自己态度的情況下，這兩個人真正的劫難，大概會從他們坐牢的那天開始算起。
同樣的遭遇還會發生在銀河內部曾經幫着陳泊橋有意無意打壓自己的高層員工，娛樂圈借機落井下石，對自己冷嘲熱諷的人的身上。
除了周以榮，媒體和大衆也會對他們進行輿論上的讨伐。
風水輪流轉，甚至就連當初曾經對李辰逸出言不遜的記者，如今也被人深度扒皮，将他們詳細的資料公布在了網上。
李辰逸猜這應該是他腦殘粉做的事，但面對這樣一種情況，他沒有任何欣喜的感覺。
但凡牽扯進這起事件中的這些人，都已經受到不同程度的傷害，且傷害超出每個人的預期，反倒是主導這起事件發生的陳泊橋，似乎一直呆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繼續他那種悠然自得的生活。
還有與此相關的周以榮……
這麽想了以後，李辰逸的臉上逐漸揚起一抹冷笑。
正準備開車去他剛剛在網上查到的那家寵物診所，他就感覺到自己的手機在震動，李辰逸拿出來看了一眼，雖然沒存號，但他認出那是alin的手機號。
一開始的時候，他以為alin出現在那間化妝室不過是因為巧合，但在看過那段視頻後，他才知道alin和他的那個新助理也參與其中。
為了錢又或者為了別的好處，李辰逸不想聽他的哭訴和他所謂的忏悔，因此他很快關掉自己的手機。
“第一次養這種小水龜？”
聽出那個年輕醫生語氣中善意的調侃和篤定，李辰逸笑着擡頭，說：“是。”
帽子下是一張會在瞬間之內吸引所有人視線的臉，剛剛他低着頭，那個年輕的醫生沒有注意到，此時發現是李辰逸，他很快愣在原地。
“李……李辰逸？”
“是。”
“啊啊啊！天啦！李辰逸！是李辰逸！你怎麽會來這裏？！”
發出尖叫且語無倫次的是那個年輕醫生的助理，看上去不到二十，圓臉，一眼可見的活潑與開朗。
李辰逸對她這樣一種反應已經習以為常，同她禮貌的笑了一下，他才說：“需要我的簽名嗎？”
“要要要！我馬上拿紙和筆過來！”
說完這句話，那個助理就已經自顧自的轉身，留下自覺剛剛有些失言的那個的年輕醫生，在輕咳了一聲後，他才說：“你的小水龜沒有生病，只是你……大概養它們的方式有些不對。”
這幾天團團和圓圓一直閉着眼睛，雖然李辰逸此前已經給它們塗抹過氯黴素，情況也已經開始有所好轉，但就在兩個小時之前，他又在它們的龜殼上發現了輕微裂開的地方，此時聽到那個醫生這麽說了以後，他又說：“那我該怎麽做？”
“自來水要先晾兩天，缸裏的水也不用全部換掉，換水也不能太頻繁……”想了想，那個醫生又說：“注意事項挺多的，要不我幫你寫下來？”
“好，謝謝。”
臉上的笑容很清淺，卻會帶給人一種如沐春風般的感覺，那個年輕的醫生一臉倉促的低頭，好在他呱噪的如同一只鹦鹉般的助理很快拿着紙和筆，以及應該是她最想拿的照相機走了回來。
李辰逸替她簽名與她合影，接下來的時間，醫生趴在櫃臺上寫字，李辰逸和他的助理站在一旁聊天。
在表示過周圍很多人對他這種遭遇的同情，又盛贊了他的外形和演技後，那個醫生這樣寫完了所有的注意事項。
“謝謝。”
“不用……”說完那個醫生又遞了一張店裏的名片給他，說：“我就住附近，有事你可以打電話咨詢我。”
李辰逸道謝接過那張名片，見那個醫生依舊一臉拘謹的表情，他忍不住同他開玩笑，說：“你呢？你要不要和我拍照留念？”
年輕的醫生臉上的溫度升的更高，點了點頭，他才掏出自己的手機。
“李……先生，你是很正派善良的人，從以前看你的訪談的時候我就這麽覺得。”
“就是，我們一直都很相信你！”
“謝謝，還有，叫我李辰逸就可以。”說完他揮了揮自己手中的名片，說：“以後團團和圓圓生病了我再來找你們。”
“天，怎麽可以帥成這樣……”
“更難得的是他這樣的一種性格。”
助理看了眼旁邊一臉感概且向往的醫生，忍不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随後給自己的閨蜜男朋友迅速打去電話。
按照标簽上的注意事項做完所有事，李辰逸看着從鵝卵石上慢騰騰爬進水中的那兩只小水龜，想蕭莫愁真有辦法，送這樣兩只同樣需要他關心的小活物，害的他每次看見它們就會不經意想起他。
兩個星期以後，《暗夜》正式進入拍攝期。
周一達一早就已經知道李辰逸的演技很出衆，但通過這次合作，他才發現李辰逸在演技上的天賦超出他預期的很多倍。
他劇中人物的性格從來不會太出彩，與其說他們有什麽值得讓人欽佩或者贊賞的地方，倒不如說他會放大他們身上那種會讓人不太舒服的陰暗面。
一如李辰逸此次在他電影中扮演的小警察何開全，人和他的名字一般普通，乏善可陳，可是他擁有一份特殊的職業，職業的性質以及周圍環境的影響，使得他在面對那些小混混的時候，會呈現出一種截然不同的性格。
嚣張狂妄到不可一世，在他和他同事随意踢打辱罵那些小混混的時候，他們彷佛就已經擁有了一種能主宰別人生死般的權利。
那種小人得志，借題發揮般的心态尤其讓人反感，又因為這樣一種反感，之後周一達會令他們陷入一種無論如何都擺脫不了的困境中。
丢掉佩槍，又或者本身違反職業道德的行為，不管是其中的哪一樣，一旦這樣的事情被曝光，他們就有可能面臨停職，被衆人口誅筆伐等危險，當每個人都開始變得自顧不暇時，背叛，算計，一步步，走火入魔，甚至不惜讓對方獻出自己寶貴的生命。
說到底，不過是人性中自私的成分占據了主導地位。
電影剛開拍，但鏡頭前的李辰逸，不管是他的神情舉止，又或者他說話的方式，都完全符合周一達對何開全這個由他自己虛構出來的人物的想象。
劇中幾個主要演員扮演的角色，後半段的心理沖突比前半段的更加明顯激烈，但以一種平和的方式表現出人物的心理以及他們的性格特征，這對演員演技的要求會更高。
屏幕中的李辰逸，因為化過妝的關系，看上去就是那種在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人，只是當他與身邊的同事說話巡街時，他會不時的從自己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狡黠與自鳴得意，在遇到不小心與他們正面碰上，又對他們的暴行敢怒不敢言的小混混時，他的神情會變得兇殘狠戾。
這樣的反差讓他像一個真正的，自己卻絲毫沒有意識到的可憐蟲，也達到了周一達在心裏對這個人物的角色定位，平凡普通，泯然于大衆，但每個人身上卻又都帶了這樣一種特質。
早在電影開拍之初，因為當初李辰逸拒接自己這部電影的行為，心裏始終帶着點惡趣味就已經有了一種想要故意為難他一下的打算，但到這一天，周一達發現自己對李辰逸無話可說。
劇組的氣氛因周一達随和的态度變得很融洽，但這部電影幾乎全是外景戲，再加上李辰逸一直是輿論的焦點，因此自電影開拍後，一入夜，周一達就會帶着《暗夜》整個劇組的人在港城的大街小巷東躲西藏，抓緊時間完成當天的拍攝任務。
李辰逸晚上拍戲，白天在羅美娴的安排下抽空接受心理治療。
他的心理醫生叫魏明然，今年已經五十多歲，是港城最有名的心理醫師之一。
可能是因為心态好，加上保養得當，因此他看上去要比自己的實際年齡年輕很多，李辰逸在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就對他抱有一種毫無來由的好感，後來通過他的觀察，他才發現魏明然的眼神和自己奶奶的很類似。
裏面沉澱了太多的東西，睿智，包容，淡定，還有偶爾不經意透露出來的帶着點孩子氣的調皮，這使得李辰逸很願意與他親近。
他從來不主動詢問李辰逸任何問題，兩人以聊天為主，但大多數時候，他只負責傾聽。
從李辰逸幾天前看到的一部結局讓人倍感意外的懸疑片，到最近令他感動到流淚的一部小說，認識的時間長了，彼此間的關系也變得熟稔以後，李辰逸開始有意無意的向他坦誠自己的心事。
包括他如今在人前的尴尬不自然，即便他有自信讓任何人都看不出來，但他還是忍不住想要避開他們。
魏明然對此表現冷靜，他說在經歷那樣的事件以後，任誰都會産生這樣的一種心理，但李辰逸最值得鼓勵的地方，是他沒有退縮，而是在想辦法努力克服，除此之外，時間會治愈一切，以李辰逸這樣的一種個性，解決這樣的難題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他的嗓音低沉和藹，帶着種特殊的能撫慰人心的力量，聽到他這麽說了以後，李辰逸也自覺有些釋然。
“那個叫魏明然的心理醫生果真這麽厲害？”
周濱是羅美娴指定跟在李辰逸身邊的人，最近這段時間，李辰逸除了拍戲，一些之前并沒有因為那件事棄用他的廣告代言的拍攝，他幾乎不接其他的工作。
尤其是電視訪談類的節目，他覺得自己不需要被大衆了解，他們只需要看到自己主演的電影就已經足夠。
已經是十月初，他的生活和工作也逐漸步入正軌，知道他沒事，許靖寧已經趕回內地開始他新電影的籌拍工作，而孫可馨也在他和羅美娴的堅持下做了他的企宣，之後除非有重大事件發生，否則兩人大概一個月都見不到彼此一面。
周濱讓李辰逸産生一種可以信賴的感覺，又或許是因為羅美娴的關系讓他愛屋及烏，如今他在很多私事上不再像從前對陳尚那般在周濱面前刻意隐瞞。
聽到前面開車的周濱問自己，李辰逸只挑眉不說話。
你臉上的笑容比之前多了很多。
李辰逸聞言露出一抹淺笑，表示自己很同意他的這種看法。
可惜這樣的好心情總持續不了太長的時間，李辰逸剛走到自己的公寓門前，他就看見了站在那裏顯然是在等他的陳泊橋。
李辰逸自認身上最大的優點就是沉得住氣，有毅力，他知道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原諒陳泊橋，而且以後等到時機合适，他肯定會對這人展開報複，但他沒想到陳泊橋會這麽快出現在他面前。
并且是以這樣一種突兀的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