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如果這樣
李辰逸不知道陳泊橋抱了怎樣的一種心态,在發生過這麽多事,他又對自己做過這麽多事後,他竟然還能若無其事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從來沒有将自己放在眼中,就好像有人踢了一條狗,即便那條狗看起來很痛,也會哀嚎兩聲,但那人顯然不會将這件事放在心上,他也不可能眼巴巴的跑去對那條狗說聲對不起。
坐在沙發上的陳泊橋,打扮得體,笑容和煦,任誰看見他,大概都會在第一時間對他産生無限的好感。
可惜這個人,骨子裏爛透了,而且最讓人可恨的是,他本人沒有絲毫的自覺。
李辰逸将翻閱了上百遍,并随時帶在身上的劇本放在桌上,又轉身為自己倒了杯水。
最近他的失眠症剛好一點,他不敢喝咖啡,而且喝咖啡對于他來說是種享受,看見面前的陳泊橋,他很怕自己以後喝咖啡的時候就會不小心想起他,從而使得自己胃口全無。
房間裏沒有人說話,後來是陳泊橋忍不住,說:“李辰逸,既然你不喜歡以榮,又讨厭他的糾纏,那我想辦法讓你離開他好不好?”
杯子裏的開水已經半涼,李辰逸哦了一聲,說:“你想怎麽做?”
“我可以給你錢,你可以離開港城。”
聽到他說出這麽白癡的話,李辰逸忍笑,說:“你的意思是讓我放棄我的演藝事業?”
“你可以去內地或者臺灣,這兩個地方都講中文,而且你的人氣這麽高……”
“這意味着我要全部從頭開始。”
“所以我說我給你錢,而且我在這兩個地方都有熟識的人,到時候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讓他們幫你。”
“制片人?導演?”
“都有,都是能在娛樂圈說得上話的人。”
見他一臉正經的表情,李辰逸臉上的笑容越發明顯,喝了口杯中的水,他将杯子放下,說:“陳泊橋,如果沒有你背後的陳家,你賺的錢絕對不會比我多。”
聽到他這麽說了以後,陳泊橋臉上的笑容也逐漸變得和煦,說:“你都說是如果了,再說不管我做什麽,我家人都會無條件支持我。”
“包括你前段時間對我做的事?甚至将我家人的信息一點不落的放在網上?”
陳泊橋神情不變,說:“那些都是事實。”
“陳泊橋,有沒有什麽是讓你特別害怕的?”
陳泊橋沒想到他突然轉換話題,愣了一下,他才說:“什麽意思?”
話音剛落,李辰逸已經拿着自己手中的杯子直接将它敲碎在面前的桌沿上,在陳泊橋還沒有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迅速起身并握着一片玻璃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比如這樣……”
面前的李辰逸躬着身居高臨下的俯視着自己,左手扶着沙發的扶手,他臉上的笑容顯得有些肆意,混合着妖冶與純真,只是配合他如今的動作,就會給人一種異常恐怖的感覺。
一個人的情緒總能很快感染到另一個人,陳泊橋感覺到危險,低頭看了眼那片頂端尖銳的玻璃,他喉頭幹澀的說:“李辰逸……你不能這樣做……你這樣太不理智。”
“為什麽不能?不是有句話叫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嗎?陳泊橋,想想最近這段時間你都對我做了些什麽事。”
語氣從開始的輕松變成後面的平鋪直敘,見他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陳泊橋正感覺到危險,脖子那裏就傳來了一陣刺痛。
“你!”
陳泊橋捂着受傷的脖子一臉的驚訝與憤怒,李辰逸面無表情的盯着他看了一會兒,随後他很突然的笑出聲,說:“對了,我差點忘了,你此生最在乎的……應該是周以榮。”
聽到他提到周以榮的名字,陳泊橋臉上的表情很快變得很警覺,說:“你什麽意思?!”
“還真是……”
李辰逸說完就低頭笑了一下,笑容不像剛才那麽明顯,可是就連陳泊橋都看得出來,這會兒他的笑容絕對發自他的真心,只是裏面摻雜了太多意味不明的東西,這樣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陳泊橋最終按耐不住的說:“你想做什麽?”
“沒什麽,我只是突然想起來,周以榮說他愛我,我在想……”說話間,李辰逸湊到陳泊橋的耳邊,低聲說:“要不要和他試一試。”
“你敢!”
話音剛落,公寓的房門就被人從外面打開,看見站在門口的周以榮,陳泊橋也顧不上關心他怎麽會有這裏的鑰匙一類的問題,他只是單手推開一直近距離俯視着他,并給他造成強烈壓迫感的李辰逸,快步走到門口說:“以榮,李辰逸瘋了,他想殺我!”
周以榮已經看見陳泊橋脖子上的血跡,皺了皺眉,他才說:“你為什麽在這裏?我已經告訴過你不要再來騷擾他!”
“以榮……”
見周以榮不為所動的站在原地,陳泊橋只覺得自己的心髒被人一刀刀割成了一種血肉模糊的樣子,想到自己之前稍微碰到一下哪裏周以榮都一副緊張的要死,卻還要強烈壓抑自己這種情緒的表情,陳泊橋深吸了一口氣,語氣略顯委屈的說:“以榮,先送我去醫院。”
“辰逸,在這裏等我一下。”
說完這句,周以榮帶着陳泊橋離開。
好像是從那件事以後,周以榮就會時不時的出現在這間公寓,李辰逸不給他開門,他就想辦法自己配了這裏的鑰匙,李辰逸知道自己還沒有在他面前說不的能力,因此他只當自己看不見這個人。
兩人很少交談,通常都是李辰逸被他逼煩了,他才會冷淡的應他一聲。
兩個人,同在一間公寓,但都視彼此為空氣,李辰逸呆在書房看書上網看劇本,周以榮就坐在客廳辦公看電視,偶爾李辰逸出來倒水,看到陽臺上周以榮獨自蹲在那裏逗那兩只小水龜的場景,他就會忍不住露出一抹冷笑。
就像一對結婚很久的夫妻,明明對彼此已經沒有任何的一點感情,卻還是拖着不離婚。
只是他的公寓還是因為周以榮的到來發生了些許的變化,可能是發現他總喜歡在家裏插點花,因此大多數時候,他就會帶把花過來。
和李辰逸的那種廉價的帶着點鄉野氣息的花不同,他帶的都是些昂貴并且經過精心修飾的,帶的最多的是玫瑰和馬蹄蓮,察覺到這裏沒有合适的花瓶,後來連配套的花瓶也一并帶了過來。
玫瑰用大口徑磨砂的玻璃瓶,被後面白色的牆壁以及簡單的家具襯托的深沉熱烈。
馬蹄蓮要用四方的矮柱形,玉石般翠綠的莖筆直的托着白色的花,就那麽羞怯且矜持的立在那裏。
李辰逸念舊,想象力豐富,也總能通過某件東西不斷的想起某個人,一如蕭莫愁送他的團團和圓圓,一如許靖寧去國外給他帶的手辦明信片。
周以榮……看到餐桌上那些好像永不凋零的各式鮮花,李辰逸都會拿着一個水杯站着臺階遍靜默許久。
除此之外,周以榮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他唯一喜歡的甜食是巧克力,從他來這裏沒多久,李辰逸就總能在客廳的桌子上看到各式各樣的巧克力,包裝精美,部來自國外,偶爾周以榮興起也會敲開他書房的房門将手中的巧克力放在他桌上。
李辰逸有時候吃,有時候視若無睹,後來不知道從哪天開始,放在客廳裏的巧克力,有的包裝已經被拆開,裏面的巧克力也在逐漸減少。
李辰逸記得周以榮不吃任何的甜食,他冷眼旁觀,看着巧克力一盒盒的減少,又看着周以榮一盒盒的将它們補齊。
房間随着兩人的離開變得徹底的安靜,李辰逸靜靜的站了一會兒,随後才将手中的玻璃碎片丢在地上。
掌心傳來明顯的刺痛,他低頭的時候才發現那裏的傷口又開始流血,随手抽了幾張衛生紙捏在手中,他才進卧室拿自己的錢包和手機出門。
看到電梯口逐漸遞增的數字,李辰逸想了想,又走到樓下那層乘電梯。
電梯的出口有兩處,一處通往地下車庫,一處通向公寓一樓的大廳。
從魏明然那裏出來的時候天色就已經很晚了,李辰逸戴好頭上的帽子,等到他走出小區的門口,他才想起自己好像也沒什麽可去的地方。
以前他不想呆在家裏的時候就會去找許靖寧,可現在許靖寧去了內地。
美娴姐這時候應該睡了,而且她肯定會數落自己幾句。
孫可馨,有家有孩子,去了只會覺得尴尬。
蕭莫愁?可惜他人在美國。
李辰逸拉緊身上的薄外套,在路燈下看着自己的身影一動不動的站了兩分鐘,才招手攔了一部計程車。
那個熟悉的小區看起來依舊顯得有些破舊,李辰逸走進去的時候突然有些後悔,想早知道就不把這裏的那套房子賣掉了,但就算不賣,進去的時候還是會覺得傷心,這麽想了以後,他又很快釋然。
李辰逸來之前已經給張姨打了電話,看到她為自己開門,他笑了笑說:“抱歉,這麽突然的就來了。”
知道他一定發生了什麽事,張姨笑着搖頭,說:“都是一家人,你自己說的,幹嘛還那麽客氣?”
“你的手怎麽了?!”
李辰逸剛進門,右手就被身後的張姨拉住。
手上和衛生紙上全是血,李辰逸這會兒才想起這件事,有些局促的笑了一下,他才說:“剛剛來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你也是,太不小心了!又不是小孩子了!”
好在傷口不是很深,小心替他消過毒又包紮過,張姨輕拍了一下李辰逸的肩膀,說:“好了。”
“謝謝張姨!”
房間裏充斥着淡淡的飯菜香,李辰逸一早就看到客廳方桌上擺的飯菜,側頭又看了張姨一眼,他才壓低聲音說:“給我做的?”
眼神中明顯的驚喜,張姨鼻尖酸澀,但臉上的笑容卻變得更加的明顯,說:“看夠不夠,不夠我再幫你炒兩個菜。”
桌上家常的三菜一湯,李辰逸連連點頭,說:“夠的夠的!太好了!我都還沒吃飯!”
“最近工作很忙?”
“嗯,一切都開始步入正軌了。”
“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了吧?”
聽出她語氣中的擔心和焦灼,李辰逸忙回她一個示意她放心的笑容,說:“不會了,我保證!”
張姨在李辰逸來之前就替他盛好了飯,李辰逸剛在餐桌旁坐下,張姨又為他找了把勺子,李辰逸道過謝,一邊吃飯一邊和她小聲說話。
明天并非周末,顧嘉銘還要上課,因此兩人坐的很近,李辰逸說的都是最近工作上的事,張姨可能聽不大懂,但她還是不斷淺笑着點頭。
說話的時候張姨握着李辰逸放在左邊膝蓋上的手,知道她還在擔心自己,因此李辰逸任由她握着,而且說起來,她的手心十分的溫暖,有些像他奶奶的。
張姨這邊房間的格局依舊是兩室一廳,在李辰逸來之前,她就将顧嘉銘抱去了自己的卧室,只是李辰逸實在不習慣睡別人的卧室,因此僵持了片刻,他最終睡在他們家的沙發上。
張姨替他蓋了張薄毯,忍笑說:“明天嘉銘要知道你來過這裏,他自己又沒看到,不知道會不會同我大哭。”
李辰逸明早天不亮就會走,介于他藝人的身份,又加上他如今的這種打扮,他自己也覺得不合适曝光在公衆面前。
“我過幾天過了就過來看他。”
那就好。
張姨滿足的笑了一下,才與李辰逸互道晚安回自己的房間。
一夜輾轉反側,始終沒有一點困意,第二天早上不到六點,李辰逸折了薄毯悄悄出門。
早上的空氣很清新,李辰逸雙手插兜,剛走出小區的門口,他就看見了倚在一部黑色轎車旁邊低着頭抽煙的周以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