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B線
“安吉麗娜,你在這裏幹什麽?我說過我會單方面聯系你。”蘭波鎖上房門,抱臂看着被他拽進門內,驚魂甫定的女人。
“事态緊急,我不得已來找你,”女人摘下手套,她手心汗濕,布料黏在皮膚上讓人難受,“亞瑟堡全城戒嚴,我們的人跑不出去,蘭波。”
她焦急的目光投在年輕男人臉上,不期碰到一臉冷漠。蘭波無趣地走開了,他拉開抽屜拿出一盒未拆封的煙,自顧自地坐在沙發上,打火機細微的咔嚓,顫抖的火苗,飄悠的煙霧,蘭波背靠沙發,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的膝上,倉促拉上的窗簾留了條縫,縫隙透出纖薄的一層光,無聲地延伸到翹在半空中的黑色皮鞋上,華麗的光澤,如寒冬封凍的月光,冰冷到不染塵埃。
蘭波緩慢地吐出一口煙霧,氣息将盡時他忽然笑了,短促而持續的笑聲,帶動身體的劇烈顫抖,這種類型的笑應該出現在電影院裏,觀衆捧着一桶爆米花,對着屏幕咧開嘴巴,安吉麗娜看見他垂下腦袋,接着搖搖頭,他說:“這時候想到我了,那國會爆炸案之前為什麽沒有通知我?”
“你明明知道我們近期有行動。”
A國聯系喬治·邦尼特獲取S國與諾斯亞地區相關的軍事情報是第二選擇,這樣做僅可以在即将爆發的戰争中增加勝算,但如果能夠幹掉凱文迪許,戰争也許就不會發生,後者A國占領諾斯亞地區的代價更小,自然要付諸實施。
蘭波知道A國暗殺凱文迪許的打算,他覺得議會裏那群老頭子真是坐着喝茶喝多了,腦子裏只剩下一團水和上不了臺面的陰謀詭計,S國舊政府前前後後組織了超過五十次的暗殺行動,到頭來凱文迪許還不是好好地活到現在。這種多難不死如果不能用幸運女神眷顧來解釋,那就只能是凱文迪許身邊的安保措施到位。
A國計劃失敗是蘭波預料之中的事情,可他哪裏能猜到A國特工要炸國會大廈,他差點被埋在國會大廈地底。
“我不知道你們近期的行動會把我也算計在裏面。”蘭波神态放松自在,手指間夾着的煙再次靠近微揚的唇角,他的側臉有溫柔的弧度,眼睛斜看向下方,濃密纖長的睫毛遮掩住深處的暗潮洶湧。
安吉麗娜在他身邊坐下,她躊躇了片刻沒有選擇緊挨着他,沙發不大,兩個人就可以占滿,現在兩人的相對位置既親近又分踞在沙發兩端。
她魂不守舍地說:“蘭波,有時候我覺得自己能夠懂你,我們是一樣的,背井離鄉,在背地裏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有時候你又離我很遠,我真傻,怎麽會覺得你跟我一樣呢?我有信仰,但你沒有,你活得像灘爛泥,操!”
他們都是慣會僞裝的人,但如今,安吉麗娜裝不下去了。她奪過蘭波手中的煙,惡狠狠地吸了一口,可能把想要咬人的力氣轉化到吸煙上,辛辣的煙氣争先恐後地擠進喉嚨,她不住地咳嗽,眼中沁出幾分紅。
“你跟凱文迪許·卡佩走得太近了,你想幹什麽?你被他操得很爽是吧,才一次一次地往上貼。”
蘭波又點燃一根煙,他扭頭用後腦勺對着安吉麗娜沒說話。
“國會爆炸時你在地下車庫,有人跟在你後面,你不會死的。”她說完這句停頓了幾秒,再開口已換上低沉的語氣,“葛林若議員想提醒你一下,早點回家,不要玩得太過。”
打火機不慎摔在地上,重力、加速度、撞擊、巨響,封閉的環境中爆出驚雷。蘭波站起來,遠離安吉麗娜走出兩步,鞋底踩到地面的蓋子翻開燃着火的金屬打火機,就這麽踩了過去,沒有對火焰與金屬做出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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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吉麗娜将煙在煙灰缸裏碾滅,高跟鞋的鞋跟點在地板上,和着忐忑的心跳慢慢靠近蘭波,她從背後抱住他,雙臂自身體兩側穿過,手貼着他堅硬結實的胸膛,她把頭靠在他的後心的位置,聽不到心跳,太可惜了。
“對不起,蘭波,對不起······你知道該怎麽做的,不是嗎?”
真是強人所難,蘭波又不是塊磚頭,哪裏需要就能往哪兒搬。幫A國人逃出亞瑟堡這件事很難辦,蘭波雖然在養病,然而他的消息還算靈通。
國會爆炸案已經為凱文迪許敲響警鐘,他手下的人不知道通過什麽途徑追查到A國在亞瑟堡活動的勢力,還順藤摸瓜牽出一名對外勾結的高級官員,抓捕過程中爆發過槍戰,聽說那名高級官員被當場擊斃,這幾天搞得政府裏所有人都縮着脖子走路,不想跟此事扯上聯系。
亞瑟堡不是凱文迪許的地盤,他本不該越俎代庖,但喬治為了洗脫自己暗殺凱文迪許的嫌疑,對此事避之不及,所以現在是凱文迪許負責追繳A國勢力,在凱文迪許眼皮子底下搞事情可不是靠着膽量就可以的。
如果把搜捕換到任何一個地方,也許不用蘭波幫忙,殘餘的A國勢力就能跑出去,壞就壞在這裏是亞瑟堡,千年古都,四周建造了又厚又高的城牆,只有一個出口通向外面,凱文迪許的人只要守好這個關口,再在幾個機場安排巡檢,就能把這群人堵死在這座古老的城市裏。
“我想不到辦法把他們弄出去,不要對我有過高的期望,”蘭波拉開安吉麗娜的手,轉身面對她,兩道身影在泛着明光的窗簾前貼得極近,他攥着她的手,優雅的動作與美麗的臉龐讓他像是從童話書中走出來的王子。
“蘭波,你不是在幫他們,你是在幫你自己,如果他們被抓住,你也很快就會暴露。”安吉麗娜其實長得很漂亮,蘭波低頭看時發現她臉頰上有幾顆淡淡的雀斑,這讓蘭波回想起他的第一個女友,但這麽可愛的人說出來的話卻讓人皺眉,蘭波輕飄飄地回道:“他們不知道我的存在。”
“但我知道。”
蘭波推開她,這一瞬間童話破碎。
“你在威脅我?”蘭波乜斜着眼看她。
安吉麗娜遲疑地點點頭。
“滾吧。”
蘭波從來不是一個溫柔的情人,他喜怒無常,敏感多疑,有時候甚至會表現出暴力傾向,他是一只裝上白羽毛的黑天鵝,需要人捧,需要人哄,即使這樣,安吉麗娜在走之前還是隐秘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沉默地帶上自己的手套,沉默着離開。
挂着軍牌的黑色汽車大大咧咧地停在市中心的騎士劇院門口,蘭波下車繞到車的另一側,右手拉開車門,十分紳士地用左手護住下車人的頭頂。從車裏出來的人是艾瑪,她今晚的妝面有些濃,衣着配飾富麗華貴,紅寶石項鏈圈着她纖細白皙的脖頸,設計精美的吊墜在霓虹的光暈裏閃,将人的目光吸引到香槟色抹胸長裙之上的位置,不可否認,她整個人因這些外在的修飾變得成熟了許多。艾瑪自然而然地挽上蘭波的臂彎,踩着紅底高跟鞋昂首挺胸地穿過騎士劇院年代悠久的拱形青灰石門。
相較于艾瑪小姐的盛裝出席,蘭波就顯得無比随意,他這一身衣服還是早上從凱文迪許那兒離開時穿的那一套,其實他出門前連臉都沒有洗,不過就是仗着自己長得好,怎麽邋遢也讓人生不出厭惡。說實話,他對歌劇提不起半分興趣,若不是艾瑪锲而不舍地邀請他,他寧願在家看八點檔的肥皂劇,昨天的劇情剛到男主出車禍,今天他還等着男主失憶呢,一點兒也不想出來浪。
就在蘭波為他不能繼續追劇而默哀的當口,艾瑪突然攥緊他的小臂,蘭波側過臉去看她,只聽到她說:“蘭波,卡佩将軍在前面。”
事實證明,開着別人的車把妹是不會有好下場的,蘭波順着艾瑪直愣愣的眼神看過去,眼皮掀到一半又貓似的眯起來。
第一反應——騷氣。
劇院大廳人來人往,紛揚如漲潮時擠擠挨挨的海浪,挺拔的紳士搭配着盛裝的淑女,全是繁華,無比盛大的繁華,融化的金水般的燈光從鑲在左右牆壁裏的細長琉璃燈柱湧出,地板化為鏡面如實地記錄着細碎的光與影,正是萬千喧嚣誘惑,然而蘭波發現人群中的凱文迪許卻沒有費絲毫的力氣,只是一個背影,他就在那裏,好像在所有人的眼前。
深藍色修身禮服勾勒出頂尖模特的身材,凱文迪許一只手掏在褲子口袋裏,站姿有些随意,他似乎正在跟對面的人交談,停在原地沒有往裏走。這種情況下應該欣賞整體效果,然而蘭波控制不住自己黏在人家腰上的眼神,中了魔似的,真沒出息。
也許背後偷窺的眼神太過熱切,凱文迪許沒有預兆地回頭,他看見蘭波,以及挽着蘭波胳膊的艾瑪。
既然遇見了那就不能裝作不認識,蘭波雖然沒想到這麽快就能再次見到凱文迪許,但他依舊整理好情緒,大大方方地帶着艾瑪往前走。越來越近,凱文迪許的模樣在他眼底愈加清晰,發型沒怎麽變化,短發三七分向後梳,打理得嚴整妥帖,額頭飽滿,眉形很漂亮,像海鷗的翅膀,眉峰淩厲,給人一種正直堅毅的感覺,眉毛下方眼窩深邃,雙眼皮明顯,再有就是那對标志性的暗綠色的眼睛。
目光相接,蘭波迅速将觀察點轉移到脖子以下,他發現凱文迪許左手拇指帶着一枚戒指,凱文迪許之前沒戴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
上流社會有一套完整的禮儀準則,繁複刻板,标榜着舊式的驕矜與傲慢,結成一堵無形而堅實的牆阻擋住所有絞盡腦汁往上爬的人,讓人明白有些東西比鑽石和黃金更難獲取,盡管有錢人的本質沒有任何不同,一群人卻總有理由去鄙視另一群人。
卡佩家族帝國時期有爵位傳承,在共和國時期,為防止帝國複辟,所有與皇室有血緣關系的家族都被憲法剝奪了政治權利,卡佩家族不幸就是其中之一,奈何他們家有錢,幾百年間,卡佩家族扶持上臺的國家元首不可勝數。這個家族不僅僅是資本雄厚這麽簡單。
蘭波怎麽能忘記凱文迪許曾經是卡佩家族的繼承人之一。有些東西對凱文迪許來說是根深蒂固的,刻在靈魂深處,比血緣關系還堅韌,無法用登報聲明的方式解除,比如禮節,比如······他這整個的人。蘭波反省自己從來沒有好好觀察過現實中的凱文迪許,他所熟悉的只是檔案上關于凱文迪許的文字記載以及迷亂時大汗淋漓的床伴。
“凱文,你在看什麽?”凱瑟琳出現在他身旁。
“沒什麽,走吧。”
凱文迪許在蘭波距他幾步遠的時候轉身,攜着背影婀娜的凱瑟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剛彎起嘴角準備打招呼的蘭波:“······”
作者有話說
不正經小劇場:
蘭波:養病無聊get到肥皂劇好看!
江岸:拉低智商的,你可是活在諜戰劇中的人。
蘭波:凱文今天穿得真騷氣,想太陽。
江岸:确認過老腰,是我想要的男人。
蘭波:mmp,他居然無視我······
江岸:以後讓他哭。
正經通知(嚴肅臉,憋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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