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A線

蘭波原本是擁有自由的。

秋天,夏普夫人來拜訪他。他們漫步在平緩低矮的山丘上,遠處偶見幾棵孤零零的老橡樹,在斜陽下,影子潑灑開,有一種棕灰色的寂寞。微風卷動艾瑪·夏普脖子上的藍色絲巾,她偏頭跟他講話,像多年前那樣,語速很快且喋喋不休。蘭波慢慢地走,靜靜地聽,沒有說話,只是适時點頭或搖頭。

肥美牧草茂密生長,原野一望無際,腳邊散落着野草莓,藏在草叢裏,暗示着秋的豐饒。艾瑪蹲下來摘了一捧,試一下卻是酸酸澀澀的,她賭氣似的邊走邊扔,留下一兩個在指尖碾碎,汁液染紅了她的指腹和指甲縫,破碎的果肉被她扔在腳下。

灰白岩石裸露出來,裝點着廣闊的溫帶草原。風永不停息,幾個緩坡起伏之外,海浪沖刷陡峭崖壁,鷗鳥在岩縫間築巢。天空、晚霞、大海和飛翔的鳥,他們在崖頂停了下來。

“蘭波,你在這裏待得還習慣嗎?”艾瑪回頭望向最高的坡頂上那座宏偉的方形建築,他們已經走出半個多小時的路程,山莊依舊清晰地在矗立在眼前。

海灣山莊是凱文迪許祖父親自設計督造的莊園,占據日落崖,到市區要三十多公裏,艾瑪求了兩三個月才得到進入這裏的許可。

他面向艾瑪點點頭,眼彎彎的,是個薄如海風的笑,卷發及耳,在風中貼着臉頰,唇色很淡,多了幾分少年氣,整個人竟出奇得溫柔。然後他繼續望着大海,貼着崖邊緩步。

海潮喧嚣激蕩,大海的盡頭卻仿佛寂靜無波,摻雜着金水,與天空相接。

艾瑪在光禿禿的岩石上坐好,她右手擋臉遮住明燦的夕陽,自顧自說着:“前兩天我剛去克裏姆宮看了奧勞拉,小姑娘又長高了,真是一天一個樣,長得越來越漂亮,大家都很喜歡她。”

“她還為我唱歌,保姆不讓我錄像,不過……我偷偷拍了張照片。”艾瑪笑着從風衣口袋裏掏出通訊器。

“……蘭波!”她猛地站起來,疾走兩步,來到蘭波方才徘徊的位置,這裏空無一人,“蘭波!”

濤聲依舊,摻雜進一聲悶響,水花飛起,撲在嶙峋的礁石上,海鷗受到驚吓,在空中慌張地扇動翅膀,發出尖銳紛雜的鳴叫。

這個季節海水已經冷到徹骨,蘭波嗆了一口水,很苦。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跳下來,就是站在崖邊,往下看,滾動的海水有種莫名的吸引力,深處是未知的黑暗,光線穿不透,吸引他墜落。

回過神來他已在海面下,海水擠壓着他,他睜開眼,水中有細微的漂浮物,窒息,他不想待在這裏,于是他浮出水面,狼狽地爬到最近的礁石上,吐出胃裏的海水。

仰頭,艾瑪正趴跪在崖邊,她好像哭了,又笑了。盯着礁石上濕漉漉的蘭波,不肯移開眼。

蘭波朝她揮手,示意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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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所事事地吹着鹹腥海風,蘭波想起從前看過的一本書。男主為了報複離去的愛人,為她指了海邊的一條路,那條路被海水侵蝕,時常發生塌陷。他後悔了,瘋跑着去追,可是她出現在崖底,連同馬摔死在礁石上。

她是個壞女人,可他依然愛她。

很完美的結局,海水沖洗她死去的身軀,陽光照耀下白皙到發光,天使一般,安然而美麗。

真好。

蘭波放任自己從礁石滑入水中,海水漫過他的頭頂,自然的力量強大而恐怖,他在擁抱死亡。

然而,照顧加看守他的人趕到了,他被人從海裏拖回岸上。

蘭波的抑郁症越來越嚴重,他每天吃大把大把的藥,腦海中還是浮現出千奇百怪的死亡方式,幻燈片似的,一種接一種被他考量。

他被剝奪了自由,因為自由對他來說就意味着死亡。

這年的第一場雪,從清晨持續到深夜,積雪沒過腳踝,大雪還在飄,紛紛揚揚地掠過窗口。壁爐裏燒着山毛榉,時不時發出噗呲聲,爆裂的火星明滅,蘭波坐在爐邊的地毯上,他怔怔地看着那團火,毫無征兆地撕掉翻到一半的書,一頁一頁填進火裏。

執事告知他休息時間已到,他吃過助眠的藥,平躺在床上,逐漸失去意識。

大雪之夜海灣山莊有位意想不到的來訪者,凱文迪許喝醉了。

他在宴請外國友人時只喝了幾杯,淺嘗辄止,談笑風生。卻在回到克裏姆宮之後獨自進入酒窖,挑出兩瓶北方産的烈酒,對着窗外的飄雪喝了個幹淨。

席間某位友人談及凱文迪許早逝的夫人,話頭便轉向緬懷與追思。

“我上次來時還是您和夫人一同接待的,卡佩夫人的風姿與氣質令我至今難以忘懷,這杯敬您的夫人。”

凱文迪許端起酒杯,杯中紅酒如血,他說:“敬我們的蘭波。”

衆人舉杯,一同飲盡。

他開車沖出克裏姆宮,先追上他的是交警,路口值班的交警發現有輛車在市中心超速行駛,于是,警車閃着警燈鳴着警笛,跟在他車屁股後面,用擴音器喊話,勒令他停車。

“前方車輛超速行駛,請停車!前方車輛,停車!”

警車之後是執政官保衛人員的車隊,凱文迪許淩晨突然開車出門,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喂喂,前面的交警,去超速車輛前方開路!快!”道森也對着擴音器喊,他要瘋了!執政官醉酒飙車,不敢想象!自己一定是在做夢!

警車追不上凱文迪許,他車速實在是太快了,結果就是一輛車領着一群車在州際公路上狂飙。

四個多小時之後,天未明,雪停了稍許又随風而至,渾身濕冷的凱文迪許提着一個空酒瓶敲開海灣山莊沉重的木門。

凱文迪許上樓了,屋裏很暖和,領口的雪花融化成水。黑暗中他看清床上有一團凸起,蘭波蜷縮在被子裏,不露頭,裹得密不透風,他習慣這樣睡覺。

被子掀開,蘭波猛地感受到寒意和重量,他被驚擾,還沒有完全醒來,藥物使他昏昏沉沉,他聞到濃烈的酒味,唇齒被侵犯,有雙冰涼的手撫摸他的後背,逐漸往下。

不,不!

潛意識操控他的肢體,他掙紮,兩人從床上滾到地上,有地毯,摔得不疼,蘭波意識模糊,他雙手推拒着這人的肩膀,不讓他靠近。

那人力氣很大,将他的雙手壓在頭頂,蘭波害怕極了,淚水從緊閉的眼縫裏流出來。睡衣被人撩起,舌頭舔濕胸前然後含入口中,他用了幾分力吮吸,像孩子吃奶,疼痛伴着瘙癢折磨蘭波,他仿佛是一條上岸的魚,被魚叉釘在地上,在烈日下暴曬。

不要,滾……滾……

蘭波越掙紮越能刺激醉酒的凱文迪許,人性中殘留的獸性使人在施暴中獲得快感。

凱文迪許強迫蘭波翻了個身,面朝下摁在地上,粗暴地褪去他的睡褲,擡高他的臀部。

如果沒有吃藥,蘭波不會如此輕易地受人壓制。困意纏繞着他,意識封鎖在最深處,他現在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不知道什麽時間,不知道自己在哪裏。

做夢一般,意識進入一個合理的場景,回到幾年前。

被強迫……

絕望,他想喊救命,但喉嚨裏只有咳咳的出氣聲,什麽也喊不出來。

蘭波身體一陣抖動,往前聳了一下,接着洩力,完全被壓在地上。

身後的男人呼出一口氣,進入合适的地方,他滿意了,動作緩下來,胸膛貼着蘭波汗濕的後背,緊緊地貼在一起,凱文迪許扳過蘭波的腦袋,一點一點輕吻他的唇,嘗試着探入。

人影交疊着緩慢地蠕動,深入,淺淺地出,用力不大,但有節律。房間裏的呼吸音很重,其中一個帶着哭腔,蘭波哭得眼都腫了,趴在地上,身體細微地顫抖。

“你哭什麽?”凱文迪許腦子也不清醒,一說話就知道這人喝醉了。他下巴搭着蘭波的肩膀,貼近他耳邊問他,含糊而溫柔,不似清醒時刻的他。

也就是在這個節點,蘭波才意識到壓在身上的人是凱文迪許,他睜開眼,覺得有些荒唐,不切實際的荒唐。

凱文迪許突然狠頂他一下,蘭波喉嚨裏發不出聲,只是急促地擠出肺中氣體。蘭波扭頭,兩人吻在一起,他嘗到酒精的味道,辛辣在舌尖傳遞,體溫在摩擦間極速上升。

纏綿的吻過後,凱文迪許雙手撐在蘭波身體兩側,他上半身擡起,調整姿勢,加速進出。蘭波被一下一下釘在地上,他緊緊地攥着地毯,口半張,随凱文迪許的動作呼氣吸氣。

凱文迪許發出低沉的呻吟,身下的力氣愈大,幾次又深又急的頂撞後,他停在蘭波身體溫暖的深處,釋放。

倒下,纏在一起。

窗外,雪又停了,廚房裏開始準備早餐。

晨曦映照原野上厚重的雪,凱文迪許從房間裏出來,他關好房門,後背倚着門板,眉頭緊鎖,額頭密布着細細的汗。

忽然,他轉身跑起來,向走廊的盡頭,那裏是洗手間,沒跑出兩步,他一手扶住牆,彎腰吐了起來。

木地板上隔夜的酒水混着膽汁,最後是血,從他嘴裏吐出來。

蘭波醒來已經将近中午,他穿着睡衣打開門,執事捧着衣服等在門外。

他在慣常使用的手賬本上寫出一行字,展示給執事。

——先生呢?

“今早離開了。”執事恭敬地回道。

作者有話說

這才是老夫老妻開車一時爽,下車火葬場的正确打開方式。

崽崽命途多舛,為何無良母親如此開心?

放心,我不寫韓劇,沒有車禍失憶絕症。

深夜開完車好興奮呀hhhh

開車是挺爽的,就怕翻車,然而我奇跡般地繞過了所有敏感詞彙,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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