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管到什麽時候,A城最大的律所永遠不缺少客戶,鐘清河在費盡心思地寫完最後一樁案子的代理詞時,天色已經昏昏。
有些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她下意識擡起頭來,律所裏頭已經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律師這個行當就是如此,在前幾年總要累一累,累出了頭也就有救了。
這樣想着,鐘清河心底平靜了好多。
第二天就是她和男朋友陸興元戀愛兩周年紀念日,她趁着周末琢磨了好半天,也沒想出到底該買個什麽禮物,索性硬着頭皮等着最後一天臨陣磨槍,決定去商場碰碰運氣。
平日的百貨商場人算不得多,一對一對小情侶看起來賞心悅目,連着讓鐘清河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
她在商場裏轉來轉去,總覺得什麽禮物都少了點意思。
領帶吧感覺不夠有新意,西裝又來不及訂做了,再說起香水什麽的,總覺得太過年輕化了一點。
鐘清河二十八了,雖說這年頭高齡學歷多剩女,這個年齡也算不得什麽,只是也算不上年輕小姑娘,那些個浪漫情懷雖說沒有被磨得一幹二淨,也藏得太深,自己都揪不出來。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嘆了口氣,炯炯有神地想起……總不該買瓶酒吧?
暗示意味太明顯,實在是過意不去。
挑禮物是個麻煩事,尤其是對于情商不夠的人來講。
鐘清河在商場裏頭漫步目的地亂轉,正正就看到了一條棕黑色的腰帶,那腰帶設計的尤為簡潔卻是利落而好看,鐘清河幾乎是一打眼就相中了。這樣的東西實在是太适合陸興元的着裝,根本不需要猶豫。
她往前走了幾步拿着比了比,愈發覺得滿意起來,索性請售貨員小姐找條新的準備去收銀臺結賬。
然而就在這半分鐘的功夫,鐘清河怔住了。
因為從電梯上上來的兩個人實在是太眼熟,讓她只覺得猝不及防被一擊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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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是她的閨蜜陳藝曉,另一個是她正打算一起過兩周年的男朋友……陸興元。
兩個人手挽着手親密異常地往鐘清河這個方向走,說說笑笑的模樣俨然羨煞旁人。
最可笑的是,兩個人穿着情侶裝,是平日裏陸興元從不願意做的事情。
記得鐘清河提過一次的時候,陸興元只是微笑:“這種事情不是中學生談戀愛的時候才喜歡的麽?我們還是算了吧,清河覺得呢?”溫和而體貼的陸興元,現下就挽着她閨蜜的手,做着他曾經不屑一顧的事情。
鐘清河一向冷靜分明的大腦,一根弦砰地斷了。
她幾乎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繼而閃到了旁邊,空留一個收銀員在那裏疑惑地問道:“小姐?您還結賬嗎?”
好在,那兩人說說笑笑地走了過去,根本沒看到旁邊詭異的一幕。
只有鐘清河像是見了鬼一樣失魂落魄地看着他們兩個的背影,慢慢地将手裏的小票放了下去,努力穩住自己的情緒道:“不要了,謝謝。”
收銀員似乎是低語了一句什麽,然後将那小票“啪”地扣到了旁邊。
這一切鐘清河已經看不清了,她只是慢吞吞地走出了那棟大廈,幾乎忘了自己究竟是怎麽走出來的。
老實說,交往這麽久,她一直以為自己足夠了解陸興元,了解他沉穩可靠的性子,了解他一步步走來的艱辛,她甚至像是每個平常人家的女孩一樣,無數次帶着一點忐忑幻想過和這人一起步入婚姻殿堂的幸福與快樂。
然而這一切就像是南柯一夢,夢醒了,一切歸于虛無。
鐘清河被背叛了,用最可悲的辦法。
她想不通自己是怎麽被閨蜜上位的,就好像她想不通陸興元怎麽能在紀念日的前一天和她的閨蜜手挽手走在她的面前。
想哭卻是哭不出來,太多的事情是自己咎由自取,遇人不淑又怪得了誰?
只可惜,鐘清河永遠是鐘清河,在最初的悲傷與惶然之後,她開始想辦法報複,她到底算不上什麽純善的好姑娘,在這種時候只剩下睚眦必報的心思。
作為一個律師,她忽然很後悔自己當時為什麽沒有直截了當地留下一點證據,以至于現下想要報複都是沒有實證擺在面前。
然而這一切并不重要,鐘清河像是幽靈一樣飄回了家裏,和父母一起平靜無比地吃完了飯,又默默然飄回了自己的屋裏,給陸興元發了第一條短信——
“興元,明天我訂了中午十二點的夕堤西餐廳,靠窗位。”
不多時,陸興元的短信便回複過來了:“好,不見不散,愛你。”
以往在接到陸興元這種不善言辭的人如是溫馨的短信時,鐘清河只覺得心底暖洋洋的,可是現下她卻是徹底沒了這樣的感覺,她只覺得可笑。
同時後悔自己的瞎眼。
接到陸興元的确認短信以後,她只是微微笑了笑,繼而給陳藝曉發了同樣的內容:“藝曉,明兒聚一聚吧?我訂了中午十二點的夕堤西餐廳,靠窗位。”
陳藝曉的短信過了好一會才回複,卻也是往常的娴熟語氣:“好呀,到時候見O(∩_∩)O~”
鐘清河放下了手機,她的眉眼有些冷,卻也帶着一種揮之不去的嘆息。
她的初戀就這樣結束了,用一種最滑稽的辦法。
老實說,在這個年紀遇上一個像是陸興元這樣的人,閨蜜全都誇她有福氣。畢竟陸興元人在世界五百強企業,身份地位都是上乘,最好的一點是為人處世老道不說,還真心實意地對鐘清河好。
現下想來,不過是衣冠禽獸罷了。
鐘清河慢慢俯下身去,将頭埋在了兩臂之間,不管如何,被人背叛的滋味并不好,幾乎讓她的心都微微絞起來。
她曾經真心實意地愛過那個人,愛得徹徹底底。
只差把一顆心全數交出去,沒成想換來的是這樣一個結局。
鐘清河在腦海裏一點一點過着和陸興元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伸手揉了揉發幹的眼睛,不管如何,她不會讓那兩個人好過。
她發誓。
第二天是周末,鐘清河将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和鐘爸鐘媽打了個招呼往外走。
夕堤餐廳并不算遠,鐘清河将自己腳下的高跟鞋踩得穩穩的,面上是如水的淡然。
她提前半個小時便到了地方,索性先進去找了個隐蔽的位置坐下,遙遙看着彼端的預定座 。
不多時,陸興元先來了,在門口報了鐘清河的名字,直接被帶到了靠窗的位置。鐘清河遙遙望着,只見陸興元穿了一身妥帖的休閑西裝,看起來溫和而好看。
鐘清河就在那裏遙遙看着,半晌方才擡起眉頭來,看清了來了的另一個人——
陳藝曉。
彼時種種好像一幅幅畫卷一樣在眼前輕輕攤開,最後露出最本真的模樣。
鐘清河就坐在那裏,看着本不該互相認識的兩個人對坐着,臉上盡是難以掩飾的尴尬。
狐貍尾巴露出來了……鐘清河打心底冷笑一聲,默然站直了身。
那桌上的二人一句話都沒有,相對而坐甚至沒有半點眼神交彙,鐘清河走過去的時候,或許是因着高跟鞋的緣故步子快了一點差點直接将一個男人撞到。
鐘清河沒心情理會,連忙道了句抱歉就往前走,連人都沒正眼瞧上一次。
那人似乎是低聲說了一句什麽,聲音涼薄卻煞是好聽,有那麽一點點耳熟,只可惜現下的鐘清河根本沒心思細思。
鐘清河走過去的時候,兩人一起擡起頭來。
她微微笑了笑,得體而妥當,往陸興元旁邊一坐笑眯眯地看向對面的陳藝曉:“抱歉來遲了。”
陸興元的眉梢微不可察地輕輕一動,看了一眼鐘清河,面上卻還是那副溫和的樣子:“我來早了,這位……”
鐘清河接過話音微笑介紹道:“哦,我想了想,交往兩年了,你還沒見過我最好的閨蜜有點說不過去,今天一起吃個飯也算是相熟了,這位是我五年來最好的閨蜜陳藝曉,這位是我的男朋友陸興元。”
她坐在兩人中間,言笑晏晏的模樣淡定而自如。
天知道她的心底幾乎要燎出火來,只剩下面上的默然與平靜還努力維持而已。
陸興元笑了笑,伸手親昵地拂過鐘清河的鬓角:“陳小姐好……怎麽偏偏挑今天?今天可是我們的兩周年紀念日。”
鐘清河這才露出些許歉然的神情:“抱歉,我居然就給忘了。”
“喏,”陸興元體貼非常地将菜單遞給鐘清河:“點你愛吃的。”
如若是往時,這樣的動作會讓鐘清河微微有些臉色發紅,然而現下她看清了陸興元這人,卻只覺的心底愈發冷了起來,她下意識擡起菜單就開始死命點海鮮,直到陳藝曉有些尴尬地開口:“清河……我海鮮過敏。”
鐘清河挑起眉梢,輕輕伸出手似嗔還怒地拍了一下陸興元的手心:“你怎麽也不提醒我?”
陸興元沒做聲,看着鐘清河淡定自若地點了一桌子最貴的菜,心底的不對勁感卻是愈發強烈起來。
鐘清河的過分親昵也好,這詭異的飯局也罷,無不是透露出一個最基本的信息——
他和陳藝曉的事情暴露了。
雖然他想不通緣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