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異使求診
眼前是一位平頭整臉的青年,看起來年歲比蕭冥稍長一些,身着一身布衣,端正地跪在他面前,不卑不亢,頭發束得一絲不亂,頗有些剛強的氣質。
“蕭神醫,鄙人清越禁衛軍副将張柯,替我家将軍前來求診。”
蕭冥忙不疊地把人從地上拉起來,進了醫館。
螢國北方有一盛産玉石的國家,名曰清越。
這清越國在螢國千裏之外,兩國井水不犯河水,請越國每年還會有來使到訪,奉上上好的的玉石珍寶,螢國也以最高禮節接待來賓,以同等價值之物饋贈,兩國人民,雖相隔千裏,尚有往來,有清越到螢國,螢國到清越定居的人民,兩國各城邦也給予其與本地百姓的相同待遇,如此安定和平之風,幾十年未變。
恍黎扶着金不浣去醫館二樓卧室休息,又煮了一壺茶給兩人斟上。
蕭冥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據我所知,貴國一向太平,将軍怎會受傷呢?”
張副将抿了一口茶,眉頭緊鎖。
“神醫有所不知,清越的确一直與各國交好,多年未有幹戈之争。但與我國南方一城接壤的有一獨立城邦,此城極是古怪,草木不生,鳥獸不鳴,且人丁稀少,即使是邊境接壤處也未見有戍守之兵,因其常年雪白,飄落白色的粉末,人稱飛霜城。以往曾有別國,想将此城納入自己的版圖,出兵八千,僅有一人逃脫。”
“唯一逃脫的那人,一路逃了回去,面呈那國聖上,說完‘入我城者殺無赦’七個字,即刻七竅流血而死。聖上震怒,出兵兩萬圍剿,卻是一人未還。自此,再無人敢打那城的主意,我國雖與之相鄰,多年來也從未進犯。”
“但這半年以來,駐守飛霜與我國之間邊境的士兵常無故消失。将軍覺得這飛霜城過于蹊跷,不敢輕舉妄動,以免招致無謂之災。但就在一個月之前,那些失蹤的士兵的屍體都出現在邊境五裏之內,飛霜城的地界上。駐守的将領派了十餘人到那城中,回收将士屍體,亦是打探其中蹊跷,最後連這十人,與那幾十具屍體也都消失不見了。”
“聖上震怒,立即調兩千精兵與将軍,命令他即刻出發,攻打飛霜。将軍回想此前別國的戰況,唯恐有失,折損更多将士,便召集衆将士,說明此次任務的兇險,只帶領自願前往的二十一人進入飛霜,其餘暫留在城中,我本要與将軍一同進退,卻被執意留下,臨走時将軍囑咐我,若是他們二十餘人七日內不歸,便要我帶着他的親筆書信,回都複命。”
“衆将士均以為此次是有去無回,然而兩日之內,那五十一位将士和将軍一齊回到了城中,但他們都身受重傷,奄奄一息。”
蕭冥沉吟片刻,問道“可是刀劍之傷?”
張副将臉上顯出一些懼色“的确是刀劍之傷,但若是僅僅如此,假以時日修養,倒是能夠治愈。怪就怪在,這些刀劍之傷都是他們自己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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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想到了什麽不好的畫面,他口幹舌燥地喝了一口已經涼了的茶水,繼續說道“那時我和其他将士,在交界處等得他們歸來,但每一個都已是血肉模糊,馬匹無一帶回,據他們說,都是被自己砍死了。他們的右手都失去了控制,去觸碰周遭的一切事物,也包括攻擊自己,他們身上的那些傷,都是自己用武器或徒手造成的.......每當詢問至他們在飛霜中到底經歷了什麽,右手便會向自己攻擊,制止他們提起任何有關城內的消息。身上的傷還未及愈合,便又再加重,如此循環往複,保不齊哪一天便會魂歸黃泉。”
蕭冥微微低着頭,手裏摩痧着茶杯,不知道在想什麽。
“那二十多人,目前可有因攻擊自己而死的?”
“三天之前我離開清越,還未有一人死亡。”
蕭冥了然地點點頭,“雖然目前還沒見到那幾十位具體狀況,但大體上能斷定,這些将士的狀況,皮外傷用尋常草藥亦可醫治,手臂不受控制應該是中了某種邪術。”
“神醫有法子可解嗎?”
蕭冥臉上浮上了一絲擔憂“倒是有一物可壓制,但不知是否能持久.......”
張副将見蕭冥遲疑不定,又“咚——”地一聲跪下了。
“此次千裏求診,實乃衆将士病情危急,恐怕這怪病,天下無他人可解,還望神醫随卑職前往清越,當面診治。”
蕭冥眼見他又跪在自己面前,頭疼地又将人拉了起來。
“蕭某豈有見死不救之理,張副将無須如此,三日內,我與善養城主辭行,便立刻上路,可好?”
張副将本以為這次求診十有八九會落空,畢竟是遠在千裏的他國,且那病狀又無端,如此順利求得應允,不禁連聲稱謝,心中十分激動。
“如此我便立刻着手置辦車馬,等神醫一旦準備好,我們便即刻出發,此次不論是否能治好将士們的怪病,清越必定重重答謝。”
三日後,一行人整裝待發。
金不浣和恍黎也執意要跟去,蕭冥無奈,只好帶上了他們。
一行人在醫館外等着還在整理東西的蕭冥,金不浣和恍黎旁若無人地鬥嘴。
“浣水大人,此番為何要同我們前往?我們家大人尚不能顧及自身,如何再分心來關照您?”
“你一黃口小兒尚能前往,我為何不能同去?倒是你,更像個拖油瓶。”
“大人的衣食住行都要我來打理,倒是您,我可無暇顧及。”
“你家大人又不是三歲孩童,何須你來照顧,你這小兒定是沒離開過大人。也難怪,冥水這麽好的性子,才把你慣得如此任性。”
“浣水大人可不要再小兒小兒地胡亂稱呼,我.....”
恍黎還沒說完,蕭冥從醫館內走出,重重咳了一聲,打斷了他還沒出口的話。
蕭冥轉向張副将,“東西已經備好了,即刻便可上路。”
張副将及其餘三人,還有一個小厮便一起出發了。
恍黎和張副将騎着馬走在最前面,後面是小厮駕着蕭冥和金不浣的馬車。
行至城門口,城主帶着幾位侍從早已等在那處。
蕭冥下了馬車,對他行了禮。
那城主命人拿過一個托盤,托盤內放着一壺酒與兩個酒杯。
那城主親自将酒杯滿上,遞與蕭冥。
“神醫這一去,何時可歸?”
“清越在千裏之外,若能順利治愈病症,想來也是要一月之久。”
那城主自己也端起酒杯,欠身行禮。
“想來神醫到我善養,五年有餘,佑我一方百姓和樂安康,鄙人妄居城主之位,卻也比不得神醫懸壺濟世。僅以薄酒送別,願一路順風。”
蕭冥正待要喝,只見那城主擡手,将一抹塵灰彈入酒中。
蕭冥不解其意。
“寧戀家鄉一抔土,勿戀他鄉萬兩金(注),還望神醫早日得返。”
說罷,城主便飲盡自己杯中酒。
蕭冥颔首表示明白,仰頭滿飲杯中酒。
馬車裏的金不浣拉起簾子,和車外騎着馬的恍黎悄聲嘀咕“這善養城主倒是十分器重冥水大人,這話裏話外盡是不舍之意。”
恍黎小聲哼了一聲,語氣中帶着些不滿“多年來,我和大人四處漂泊,從未決定過要定居何地,每到一處短則三日長則半年,從未有安頓之意,這次雖一呆便是五年,大人卻從未定下心在此落腳。只是他人可不這麽想,大人在此行醫治病,原是遵從自己的內心,而這些凡夫俗子便要理所應當将大人視作自己的私有物品。浣水大人,可有聽過貪得無厭一詞?”
金不浣愣了愣,一時不知如何回應,“你又是何出此言呢?想來善養衆人并未有對不起冥水大人之處,你這話又是從何而起?”
恍黎目光變得有些淩厲,壓低了聲音“善養衆人近三年就未有過不治而死之人,只要尚存生之心者,哪一個沒有看到明日的朝陽,那些奇珍異獸,仙草靈芝也就罷了,浣水大人當真不知大人用何物醫治那些病入膏肓,無藥可解之人?然人心隔肚皮,那日大人在城主府中告辭,我在偏廳等候,分明聽到有都城使者,暗地裏向城主授意,說當今聖上正在尋覓不老丹藥,要城主請人入都研制。而那位道貌岸然的城主擔心的并未是他一城泱泱百姓,而是用大人得到多少政績和款項。而那都城來的使者,也是借此斂財,雙方相決不下,放大人出城,乃是兵行險着,以其為拖延進取之招,謀更多的款項,中飽私囊。現如今,聖上的意思是給足優待,請人入都,他們如此拖延,若致使聖上震怒,也只需将罪名都扣到大人頭上。”
金不浣幾百年一直生活在神界,還從未聽過這人界如此繁雜算計之事,聽得他這樣一番解釋,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冥水大人可知道此事?”
恍黎皺起眉頭,“我想大人是知道,但想必不會因此就離開善養.......”又轉過頭問“浣水大人可知道,為何大人對善養如此在意?我每每問到這,大人都以各種理由搪塞,難道真的僅僅是偶然嗎?”
金不浣看着恍黎那雙清澈的眼睛,喉嚨有點發緊,那些打岔的玩笑話被堵在喉嚨裏出不來。
好在蕭冥及時回了馬車上,催着出發,終止了這個話題。
注:《西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