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很關注我麽?
要請人吃飯,田羽昔費了好多腦細胞。
一是因為她現在經濟緊張,均價太高的餐廳她請不起,二是因為,以段京洵這樣的身份,請他去太普通的餐廳吃飯,又不合适,還沒誠意。
她絞盡腦汁想了很久,手機上卻來了一條微信。
grass:如果你還沒有選定餐廳的話,不如我來決定?
發來消息的人,是段京洵,她還沒來得及存備注。
微信名字是個英文單詞,“草”的意思。
草?
為什麽叫這個名字?
田羽昔有點好奇。
XXXX:好呀,我這邊還沒找到合适的餐廳,那就你來定吧。
grass:好。
晚上八點鐘時,段京洵發來微信,說已經讓司機出發來接她,讓她準備一下。
她想這位老同學可是有夠周到的,這種有司機接送的待遇,是她和梁西哲談戀愛的時候,都沒享受過的。
思維發散了片刻,她開始梳妝打扮。
八點三十分,車子準時停在院外。
她坐上車,和司機禮貌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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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前面調轉方向,朝着城南開去。
20分鐘後,停在一家私房餐廳外。
司機下車幫她打開車門,并說:“段總說,您下車後直接進餐廳就好,他在裏面等您。”
“好,謝謝。”
餐廳裏面的裝修及陳設,樣樣精致高檔,就連燈都是那種一看做工就十分複雜且很昂貴的樣子。
這裏到處都散發着費錢的氣息。
讓田羽昔忍不住替自己的錢包擔憂。
她一進門就已經看到了段京洵,想着,司機那句交待實在不必說,因為整間餐廳,并無其他客人,顯然是被包場了。
段京洵很紳士的幫她拉開座椅,她道謝坐下,有點局促難安。
早知道,他老同學根本不理解人間疾苦,訂這種高檔餐廳,還是包場,她就應該堅定一點,說自己預訂就好了。
現在怎麽辦?
逃跑還來得及麽?
嗚嗚嗚……
就算是把她賣掉,也換不來這一頓飯的錢啊。
田羽昔越想越心慌,心态直接反應到臉上,甚至很沒出息的紅了臉。
侍者将菜單遞到田羽昔面前,看着上面菜品的價格,她差點直接暈過去。
媽媽呀,她想跑。
“沒有合胃口的麽?”
見她整個人都縮在菜單後面,又遲遲不出聲,段京洵好奇發問。
聞聲,田羽昔慢吞吞的從菜單後面探出頭,“嗯……我,我再看看。”
好像忽然就意識到什麽。
段京洵笑了聲。
“這裏是我名下的餐廳,我的地盤,理應由我請客,你喜歡什麽,盡管點。”
“嗯?”
“剛開業不久,主推藥膳,你可以幫忙品嘗一下,順便提提意見。”段京洵又說
她放下菜單,懸着的心髒落回肚子裏,雖然這樣很丢臉,但有時候,臉面真的不重要,她燦爛一笑,“沒問題,品嘗美食,我還是比較在行的。”
但是想到菜單上那些和中藥名字有關的菜,還是一陣頭痛,她把菜單推到段京洵面前,“還是你來點吧,我不挑食,什麽都行。”
他沒看菜單,直接報了菜名,“黃芪香煎銀鳕魚、天麻汽鍋烏雞、蔥豉黃酒湯、八珍糕、枸杞釀苦瓜、海參蒸蛋羹。”
他将菜單交給服務生,“就這些。”
“好的段總,請稍等,我會讓廚房盡快的。”
外面風雨未歇,餐廳門口的燈,映照着成串的雨水銀絲一樣墜下來。
室內很溫暖,可看着外面的天氣,還是不自覺身心發寒。
她看看外面的天,下意識的縮了縮肩膀,再回神時,發現段京洵在看她,目光相接的下一秒,他就移開了視線。
她跟段京洵真的稱不上熟悉,這樣面對面坐在一起吃飯,找不到話題聊,還挺尴尬的。
她搓搓手,沉吟許久才開口,“嗯……本來說要請你吃飯的,但是這裏……這裏菜品的價位,我的錢包确實支撐不起。”說到這,她的臉紅了紅,抿着唇,笑笑說:“只能下次了,下次我請你。”
男人只是看着她,表情似乎柔和了幾分,但仍沒說話。
在他的目光下,田羽昔像個小孩子一樣緊張,一會兒咽咽口水,一會兒把玩大衣的紐扣,有時候又去看窗外。
而男人似乎是故意而為,否則又怎麽會看到她那一系列的小動作時,竟然笑了聲。
田羽昔:“……”
所有動作戛然而止,她看過去。
“你在笑?”
“笑怎麽了?我又不是木頭人。”
咳……
“不是,你,你以前好像不怎麽愛笑。”
“以前?”
“嗯,高中的時候嘛。”
“那時候,你很關注我麽?”
“咳……咳……”
她被段京洵的話驚的嗆了口水,待平複過後,才笑笑看他,“也不是關注,你可是校草呢,當然會印象深刻些啊。”
“是麽?”
男人扯了下唇角,似乎不太相信她的話。
她這個人一向誠實,不說假話的,被質疑心裏很不舒服,“我又沒騙你。”
不知為什麽,聽到她的話,男人的目光似乎黯淡了幾分。
因為段京洵的緣故,這裏上餐的速度很快。
在氣氛尴尬時,吃飯就是最好的應對方式。
況且,她也是真的餓了。
相比她來講,段京洵看上去倒是沒什麽食欲,吃的也不多。
她是第一次吃藥膳,才發現原來中藥材和食物搭配起來,竟然能碰撞出這樣的火花。
她的胃有太久沒有享受過一次正常的餐食了,實在有點不顧形象的,吃到肚子圓潤。
原本段京洵已經吃過晚飯,沒什麽胃口再吃,可看她吃的那麽香,也被影響的,對面前的餐食更有興趣了些。
便重新提箸,又每一種菜都吃了一點。
直到田羽昔吃飽喝足。
“味道怎麽樣?”
其實答案顯而易見,但他還是想聽她親口說。
“嗯嗯,好吃的。”
“真的?不是在說好聽話?”他故意逗她。
“當然不是。”
吃過飯,司機照舊先送田羽昔。
到家後,田羽昔和段京洵道別,“那我走了,路上小心,拜拜段京洵。”
她去推車門,身後男人突然出聲,“要不要請我進去喝杯茶?”
“啊?”她表情實在有些藏不住的訝然
然後男人不出聲了,就那麽定定的看着她,明顯很認真。
田羽昔在心裏思考了十幾秒,才笑着說:“喝茶,嗯,那你不嫌棄的話,就進來喝杯茶吧。”
她現在住的地方,是外婆祖上留下來的老宅子,外婆外公還在世時,一直和她們一家生活在一起,直到離世,也沒過幾天苦日子。
這座宅子年久失修,等到他們一家人搬到這裏來住時,也沒有多餘的錢財重新修葺,直到現在,也是一副破敗的樣子。
每到下雨天,屋子裏就到處潮濕。
田羽昔經常起濕疹,身癢難/耐的時候,也不免覺得委屈,可現實如此,實在無力改變。
這個家,就連梁西哲都沒來過幾次,想必,他那樣養尊處優的公子哥,肯定是極度嫌棄的。
進了門,田羽昔将包放在玄關的櫃子上,回頭招呼段京洵,“不用換鞋,都是水泥地面,不講究那些,你到沙發上坐吧,我去泡茶。”
她去廚房櫃子裏翻找,很久,才找出僅存的一盒普洱茶。
實在是便宜貨,也不知道他這樣的大老板喝不喝的慣。
燒熱水,在廚房鼓搗了一會兒,泡好茶端出去,發現段京洵沒坐在沙發上,而是在客廳裏随意的走走,看看。
“我家也沒什麽高檔茶,實在是委屈你了。”
“沒關系。”
他接過茶杯,慢慢喝着。
田羽昔就坐在一旁,有些局促的捶着雙膝。
過了會兒,他将一杯茶水一飲而盡,然後起身,“走了。”
田羽昔:“……”
“這就走了?”
男人笑了聲,“不然呢?你還想留我做什麽?”
其實她是想說,你還真的就是進來喝杯茶水呀,可是無論怎麽說,都有點奇怪。
于是幹脆笑笑說:“沒什麽沒什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拜拜。”
“再見。”
她這兩天的經歷實在有點夢幻,晚上入睡前,和嚴若丹發視頻聊了會兒,說到段京洵和她的莫名其妙的緣分時,嚴若丹都驚了。
“我去,你倆這緣分絕了,要說你倆之後不發生點什麽,都不符合言情小說的套路。”
田羽昔噗嗤笑,“你小說看多了吧,我倆能發生什麽,都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他幫了我的忙,我請他吃飯,哦,雖然不是我花的錢,但最多我下次請回去,那之後,我們真的就沒什麽交集了。”
“那可不一定哦寶貝,話別說的太早。”
她知道自己這個姐妹就是個言情腦,看誰都像是CP,随随便便就能腦補出一對偶像劇情節。
但自從她和梁西哲玩完以後,她對愛情這個東西,就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嚴若丹說她太悲觀,好男人多的是,總不能因為梁西哲這一個坑,以後都不敢走路了吧。
她想,她或許是悲觀的,可現在生活也确實讓她樂觀不起來。
她和梁西哲感情的結束,母親的巨額醫藥費,一份糟心的工作。
一切的一切,都讓她看不到光明。
南城最近多雨。
這對田羽昔來說是最糟糕不過的天氣,就連病房裏仿佛都彌漫着雨水的腥味。
田母做過幾次化療後,身體逐漸消瘦,現如今看着,瘦成一把骨頭似的,田羽昔每次站在床邊看着自己母親的病态,都仿佛能夠清晰的嗅到死亡的氣息。
那種親眼目睹一個生命逐漸消逝的過程,無奈,卻又錐心刺骨的痛。
陳之凡輕輕招手,叫她過去。
她走過去,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笑着看媽媽。
陳之凡伸出手,輕輕的摸過女兒柔軟的發絲,帶笑的目光裏卻有一絲惆悵,“媽媽那天說的事情你考慮過了嗎?”
一個星期之前,陳之凡也是這樣将田羽昔叫到病床前,問她對婚姻的打算,還說:“你和梁西哲也該到談婚論嫁的時候了,媽媽這個病,你也清楚,我再努力又能陪你多久呢?媽媽只希望在離開前,看到你組建家庭,有一個依靠。”
後來,田羽昔在深思熟慮之後,真的去找梁西哲,主動提起結婚。
然而……
田羽昔眸光一暗,眼神避着母親關切的目光,只敷衍說:“嗯……還沒,這種事,女孩子不好開口的。”
“是不好開口,還是人家沒有答應啊。”
陳之凡淡聲說着,情緒也沒什麽起伏,可田羽昔心裏卻被激起一陣波瀾。
“媽媽,我……”
“沒答應對嗎?”
母親的聲音很溫柔,手掌貼着她的發頂,輕輕的撫過,那近似于安撫的舉動,令她想要落淚。
她鼻子一酸,連忙側過頭,揪着被子上的線頭說:“您現在需要靜養,這些事就別操心了。”
“告訴媽媽,你不說,我更要瞎琢磨。”
她靜了片刻,想着這種事早晚都會被媽媽知道的,何必一直瞞着呢。
“我們分手了。”
“唉!”
她聽見母親嘆了口氣。
“其實我早就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田羽昔有些驚訝,“那您……”
“你是想問,我既然猜到,又為什麽要讓你主動去提,對嗎?”
她點點頭。
“因為以你的性格,怕是輕易割舍不下這種從小就培養起來的感情,可媽媽清楚,即便我們家裏還是從前的樣子,他也并非你的良配,更何況,咱們現在是這樣的處境,媽媽不想你把青春都耽誤在他的身上,幹脆就借着現在的機會,讓你看清他。”
她沒忍住,淚從臉頰上滾落。
陳之凡擡手幫她擦掉,有些心疼,可她也知道,自己時日不多,往後的日子,就要她一個人走下去了,她這個做母親的,不能再給她依靠,離開前,唯一能教給她的,只有割舍與放下。
“昔昔,人生這一條路,走到最後,其實就是不斷的放下與割舍的過程,年輕的時候,我們将愛情捧的高高的,可一旦走入婚姻,你就會明白,支撐婚姻走向終點的,絕非是愛情,你要記得,無論到任何時候,不要将男人,當作你的救世主,不可以丢失自我,要有獨立的人格。”
“先愛己,再求愛。”
媽媽的一番話,讓她忽然之間醒悟過來,她似乎終于明白,自己不被梁西哲珍視的原因。
原來,并非是傾盡所有真情,滿腔熱血去愛一個人時,就理所應當得到回報。
先愛己,再求愛……
她好像……真的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