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好人好事
長這麽大,田羽昔還從沒被人這麽罵過,要是犯了什麽錯誤也就罷了,她認,可這件事,分明就是在報複她,赤、裸/裸的報複。
她平時雖然看着很乖,可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
想吓唬她,門都沒有。
“孫見利,你在這摔杯子吓唬誰呢?我是被你吓大的麽?你憑什麽叫我滾?我是簽了勞務合同的,我要是不想走,能在這耗到你死,我告訴你,不是你讓我走,是你姑奶奶我自己走,這破工作我不幹了!”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你是誰姑奶奶?”
孫見利用手指着她,氣的手指頭都抖,那憤怒的樣子,看着下一秒就要動手似的。
田羽昔也豁出去了,反正都到了這會兒還有什麽可怕的。
外面的同事還沒走光,她轉身把辦公室門直接敞開,回頭就吼,“誰姑奶奶,你姑奶奶,怎麽着你還要動手?你打我一下試試,這會兒你打了我,我倒地不起,從今往後吃住都在醫院,而且我逢人就說你孫見利是個人渣,你騷擾小姑娘不成,就處處打壓,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什麽狗東西!”
“你他媽……”
孫見利真的揚起了手,辦公室外頭一個之前對田羽昔有好感的男同事這會兒也沒看熱鬧,直接沖過來把人拉走了。
“別罵了,趕緊走吧。”
田羽昔還在氣頭上,有點收不住火,嘴上還在罵,“你就是個狗東西,想打壓我,這輩子門都沒有,你這種人渣,我見你一次罵你一次,我天天詛咒你,我……”
那男同事怕真把事情搞大了,就連忙捂住她的嘴,一路上生拉硬拽給她扯到了公司樓下。
到外頭,田羽昔用手給自己扇風,扭頭看他,“謝謝你啊,剛才幫我。”
男同事笑起來,“不幫你怎麽辦,看着你挨欺負,他那種人已經這樣了,你罵他也不怕髒了你的嘴。”
“我都不幹了,不罵他一回多吃虧。”
“平時看着你乖乖巧巧,逢人就笑的,真沒想到,罵起人來那麽狠。”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男同事又笑。
“我請你吃個飯吧。”田羽昔這人興許沒別的優點,但就是知恩圖報。
男同事搖頭,“不了,我還有事,再說這也不是啥大忙,你趕緊回去吧,別待會兒他出來,你倆再吵起來。”
“嗯,知道了,謝謝你啊。”
男同事揮了揮手,然後走了。
田羽昔心裏堵得慌,等公交的時候,琢磨着事兒,錯過了一班公交車,外面起風了,有點冷,她咬咬牙,在路邊叫了輛出租車。
其實平日裏哪舍得花這個錢,可今天不一樣,她受了委屈,被人罵了,工作丢了,生活的壓力壓得她透不過氣,想到母親的病,想到梁西哲那通讓她心裏發堵的電話,她覺得人生特沒有意義,每天都在泥裏跋涉,看不到平坦幹淨的路。
未來在哪,她不知道。
迷茫、痛苦,連日來積壓的情緒就要爆發。
坐上出租車,報了苗水街的地址。
手機進來一條微信,是嚴若丹發來的。
一片丹心:今天忙了一整天,才空下來給你發消息,昨晚做夢,夢見你站在馬路中間,哭的跟個淚人似的,我怎麽叫你你都不回頭,我吓醒了,乖乖,你在忙啥呢,咱倆挺多日子沒見面了,要不約一下?
她剛剛被孫見利指着鼻子罵的時候沒哭,想着那些亂七八糟事情的時候也沒哭,可看到這條微信,不知怎麽的,眼淚就直接崩了出來,收都收不住。
這個世界上,除了媽媽,最關心她的人,就只有這個朋友了。
她抹了一把眼淚,快速打字。
XXXX:好呀,我請你去喝酒,咱們去酒吧怎麽樣?
一片丹心:喲,我家乖乖出息了,敢去酒吧了?
XXXX:敢呀,你去不去?
一片丹心:姐妹必須奉陪啊,但不是你請,是我請你,我發獎金了。
田羽昔知道,她是在為她省錢,因為理解她的難處。
她的朋友很為她着想,她何德何能,這輩子能擁有這樣的朋友。
想着想着,眼淚就再一次決堤。
她們在兩人住處的中心點找了一家酒吧。
一見面,嚴若丹就看出她的不對勁,但沒直接問,先是要了兩杯長島冰茶,随便和姐妹聊一聊近況,聊着聊着,她這位酒量很淺的朋友就有點暈乎乎了,嚴若丹知道機會來了,于是她耐心問:“感覺你不開心,是不是有什麽事呀?”
“嗯,我辭職了。”
嚴若丹也不算太驚訝,之前那個孫見利的事,田羽昔跟她提過一點,當時還勸她趕緊辭職的,但她被家裏的事情絆住腳,沒精力換工作,後來再問,就說那個孫見利消停多了。
眼下,第一反應就是擔心,“那個孫子欺負你了?你跟我說,明天我就去你公司,給你主持公道去,媽的,欺負我姐妹,他有幾個腦袋瓜子夠我打。”
田羽昔眼淚噼裏啪啦掉下來,感動的,也是委屈的,“沒有,他不敢欺負我,是我罵了他,罵痛快了,工作也幹不了了。”
嚴若丹噗嗤笑,“你這從來都不說髒字的,還會罵人了?你罵他什麽了?說給我聽聽。”
“我說我是他姑奶奶,還說他是人渣,狗東西。”
“哎喲,我的小乖乖可算成長了,對付這種人,就是不能嘴軟。”
田羽昔眼淚汪汪,捧着酒杯不說話。
嚴若丹伸過手臂,來摟她的肩膀,“好了,別難受了,南城這麽大,适合你的工作還有很多,慢慢找,我也幫你一起找。”
田羽昔點點頭,眼淚卻啪嗒落下來,掉在酒杯裏,那委屈又難過的模樣,看着是真惹人憐。
嚴若丹心疼她,卻也無計可施,只好酒保又點了兩杯酒,決定讓她的姐妹借酒澆愁。
雖然這愁沒不了,但能短暫的忘記,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于是,她把田羽昔灌醉了。
要出酒吧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
這家夥一醉不醒,重量都壓在她身上,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從位子上扶起來。
酒吧的另一側,正與秦弈交談的段京洵看到了這邊的情況,先是注意到有點眼熟的嚴若丹,之後就看到她攙扶着又跌坐回凳子上的田羽昔。
“我看到個熟人,過去一下。”他跟秦弈打了聲招呼過去。
“她喝醉了?”
嚴若丹正準備叫酒保幫忙搭把手,把人先弄出去再說,這會兒聽到聲音,擡頭一看,愣住了。
“段京洵?”
“嗯,是我,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你在這是?”
“和朋友聊點事,她怎麽樣?”
男人微微俯身查看田羽昔的狀态,聽嚴若丹說:“喝大了,我正準備找人幫忙,給她弄出去。”
“我來吧。”他不假思索的說。
嚴若丹對這位老同學的印象和田羽昔差不多,只覺得他為人不太熱絡,不太好親近的樣子,所以也為他眼下如此熱心腸的一面給驚訝到了。
“可以嗎?”她還有點不大好意思。
男人也沒有一句廢話,直接在田羽昔跟前半蹲了下去,“我背她,你搭把手。”
見他都這樣了,嚴若丹也就不再客氣,幫忙把田羽昔給弄到他背上去。
背上這家夥倒是沒什麽不習慣的,不僅臉貼着人家的後背蹭了蹭,還使勁的摟了下脖子,嘴裏也不知道嘀咕些什麽,傻呵呵的樂了兩聲。
嚴若丹自然是看出老同學被田羽昔那兩條小細胳膊箍的差點喘不過氣,她趕緊上前扯了一把,連忙替田羽昔道歉,“不好意思啊,你沒事吧。”
“我沒事。”
目睹全部過程的秦弈,從兜裏摸出煙盒,磕出一根點燃,咬在齒間吐着煙霧,眸光目送他們從酒吧離開,半晌笑了笑。
然後拿出手機,點開微信。
秦弈:這女孩兒是誰啊?
秦弈:看着有點眼熟。
沒有回複,他的兄弟在做好人好事。
他仔細回憶了一下方才那姑娘的長相,雖然離得遠,沒看太清楚,但那個眉眼實在是眼熟的厲害。
在哪裏見過呢?
秦弈想了很久,忽然打了個響指。
他記起來了。
……
“孫見利——你、你算什麽狗屁,你敢叫——姑奶奶我滾蛋,你才滾蛋,你個——你個狗東西……”
“狗東西!!!”
空曠的街道被酒吧音樂聲覆蓋,田羽昔含混着醉意的大罵聲竟蓋過了一切喧嚣。
她不僅罵了,還動起了手,小巴掌啪啪拍打在段京洵的肩膀上,力氣倒是沒多大,跟撓癢癢似的,但愣是把段京洵打的一陣懵。
姐妹酒後失态,嚴若丹也跟着臉熱。
“那個——她平時不這樣,情緒不好,喝多了,替她給你道歉,要不你把她放下,我來吧。”
段京洵腳步沒停,也看着沒什麽不高興的情緒,反倒是問:“她怎麽了?”
嚴若丹覺着這些事也沒什麽可隐瞞的,她因為孫見利的事,替自己姐妹不平,眼下有人問,自然有點義憤填膺,便把那個狗東西做的事一五一十說了。
“虧得昔昔脾氣還算好,這事兒要是擱我身上,頭一回我就給他腦瓜開瓢,人生來一條命,誰比誰珍貴!”
她發洩夠了,又覺得話說的有點多,也不知道會不會被老同學煩。
可段京洵倒是沒不耐煩,反而問:“她說的那個人叫什麽名字?”
“孫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