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早川和也驚怔地看着琉生,想起自己還放在房間裏的行李箱,心中不由一凜,雙手下意識撐在門框上,防禦琉生進入房間,嘿嘿幹笑兩聲,說:“琉生,派對結束了嗎?你找我有事?”
此時的琉生,仍然穿着派對時那一身西裝,但裏面的襯衣和外套都沒扣扣子,露出瑩白的胸腹,頭發散落,發尖滴着水,肩膀上濕了一片,嘴唇飽滿紅潤——這副模樣,顯然是剛剛沐浴完畢,匆匆穿上衣物就過來了。
早川和也隐約感到不妙,但又暗暗安慰自己,他要跟繪麻到美國去的事情沒告訴過別人,繪麻也不會說出去,根本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而且,他要随行出國,完全不必準備護照之類的手續,只要變回松鼠,走寵物托運渠道就行了,到時候留下那只“假朱利”,神不知鬼不覺。琉生這個時間過來應該不是發現了這件事,可能是別的什麽。
“琉生?!”琉生一直沒說話,表情也有些不對,平時清澈柔美的眸子此時一片迷茫,即便盯着他也顯得沒有焦距,眨動眼睛的動作很遲緩。早川和也湊近了點,聞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心中了然,看來這家夥在派對上喝多了。但是在醉酒狀态下還能直接洗澡穿衣,應該也沒醉倒很深的程度才對。
“朱利醬……”
早川和也還保持着警備狀态,琉生就一個不穩朝他栽過來,他趕緊抱住他,“喂,琉生!你還好吧?”
琉生濕漉漉的頭發黏在他的臉上和脖頸裏,一片濕意,很不舒服。他抱着早川和也,嘴裏嘟嚨“朱利醬”,含含糊糊。早川和也心中瞬間黯然,呆立了一陣,嘆口氣半拖半抱将他弄到床邊,讓他躺在自己床上。
琉生半睜着雙眼看着早川和也,因為躺着而整個胸腹露出來,胸口兩點櫻紅點綴在白淨、單薄的胸膛上,讓早川和也下意識咽了口唾沫。艱難地移開視線,無奈地籲了口氣,“算了,你今晚就睡這吧。”
早川和也幫他脫鞋,發現他居然是光腳,“這家夥,就這麽急着來看我嗎?”心中又酸又軟,可惜,再多的眷戀過了今晚也必須全部割斷了。
“朱利醬!”幫琉生脫外套的時候,他的手纏上來,勾住早川和也的脖子将他拉到自己身上,“祈織、他說,朱利醬是個無心、的壞家夥,說你心裏誰都沒有,是不是?”
早川和也企圖掙紮的動作猛地頓住。
琉生捧着他的臉,兩眼無焦點,含糊道:“祈織、喝好多酒,他說你告訴他,你心裏不愛任何人呃,他很生氣,很生氣,我也是……呃……朱利醬……”說着說着,含糊噫語的人漸漸沒了聲音,原本捧着早川和也的臉的雙手也垂下去落在床鋪上,雙眼緊緊的閉上。
早川和也就這樣俯身凝視着琉生熟睡的臉,許久,在他嘴唇上落下一吻。
幫琉生蓋好被子,早川和也下樓去了祈織的房間。房門如他所料并沒有關嚴實,留着一道很大的縫隙。透過縫隙,早川和也看見祈織正躺在床上,光和昴兩人正一個幫他脫鞋子,一個幫忙擰了熱毛巾給他擦臉擦手。
光脫了祈織的鞋子,又起身去脫他的外套,“這兩個家夥今晚是怎麽回事?喝得這麽醉真是少見啊。”
昴笨手笨腳的擰幹毛巾,扳過祈織一只手擦着,“我覺得,大概還是朱利醬的事吧,祈織是個專情而且長情的人,現在這種狀态讓他感到壓抑和痛苦,醉酒能讓他好受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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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偏過頭,斜睨昴,“昴也很壓抑吧。”
昴擦手的動作頓了頓,頭垂得更低,似乎在害羞,“光哥難道不也是這樣?”
光仰起頭,居然笑了,“我可不覺得壓抑,我這些年為了寫小說,走過不少地方,奇聞異事見過不少,驚駭世俗的人物也結交過幾個,所以小松鼠的體質問題并沒有讓我感到有多麽愕然。只不過因為我是男人,是男人就有獨占欲,我喜歡那家夥,自然想獨自擁有他的全部。可事實上我們誰都不能獨占他。”
昴詫異地看向光,“光哥你……”
光雙手向後撐在床鋪上,笑道:“如果是跟自己的親兄弟分享愛人,我是不介意的哦。”
早川和也猛地靠在門邊的牆上,左手蓋住胸膛,急促的呼吸。後面兩人又說了什麽,他不敢再聽下去,急匆匆地返回了五樓。
早川和也拖着行李箱來到繪麻的房間,“這些是我收拾的東西,反正以後我也不可能作為人生活,所以帶的東西不算很多。”
繪麻将那個輕飄飄的箱子與另外一只大箱子并列放在一起,“朱利醬真的想好了嗎?”
早川和也松着領帶,視線垂着,凝視着虛空的某一處,“嗯,想得再清楚不過了。”
繪麻憂郁地看着他,“可是大家都很痛苦,你離開派對後,祈織和琉生喝了很多酒,我看得出來,他們是真的很在乎朱利醬你啊。這樣一聲不吭的走掉,真的好嗎?”
“那不然怎麽辦?”早川和也猛地擡起頭,眼神迸出激烈的火花,飽含掙紮與痛苦,“你沒看見今晚那些家夥跟女孩子在一起是多麽般配嗎?我只是個妖怪,變成人也是個男的,還他媽是這種讓人惡心的體質,要做人就不能離開男人。就算我一個都舍不得,就算我厚着臉皮把他們全收了,但是我能給他們什麽?我沒錢沒勢,給不了他們好生活,也不是女人能給他們生孩子。你說我除了在床上滿足他們還能給他們什麽?”
“……對、對不起!”早川和也過激的言語讓繪麻手足無措,小小的臉蛋漲紅一片,“我、我居然只考慮到兄弟們的心情,居然忽略了朱利醬,對不起!”
繪麻突然意識,自己的神經大條傷害了小松鼠。她以為他嘴上說着誰都不喜歡,就是真的誰也不在乎。卻從來沒有想過,他心裏也是這樣想的嗎?設身處地為他想一想,面對這麽多兄弟的心意,卻做不到把心只給一個人,于他而言,誰都不要自然是一種能将傷害減輕到最低限度的方式。而他自己也是不好受的,忍痛親手切斷那麽多情絲,他的心會滴血吧。
繪麻看着滿眼倔強的男生,心中懊悔不已。這個從小到大陪伴她長大的小動物是個什麽性子,她怎麽會不知道呢?居然會覺得他無情……實在太不應該了。
早川和也頹廢地坐到繪麻的床上,雙肩下垂,滿含歉意地對繪麻說:“抱歉,剛剛吓到你。”因為壓抑太久,又看到琉生和祈織為他傷神備受折磨,心中那積壓的煩躁與矛盾就這樣沖口而出。
這一夜,早川和也變回了松鼠在繪麻的房間睡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繪麻便将冒牌貨“朱利”關在衣櫥裏,将真正的小松鼠早川和也帶了出去。
朝日奈家的兄弟們一大早起來幫忙繪麻提行李,在門口告別的時候,早川和也趴在繪麻的肩膀上最後看了一眼這群兄弟,發現祈織和琉生不在,想必是昨晚醉酒太厲害,早上起不來的關系。
繪麻跟兄弟們一一擁抱告別。
右京面帶歉意,說:“實在抱歉,風鬥要籌備演唱會所以昨天半夜就離開家了,祈織和琉生昨晚也喝多了,所以今早直到現在也沒起來,我就代他們跟你告個別吧。”
繪麻體貼地笑着,“沒什麽,有大家的心意我已經很高興了。”
“吶,為什麽朱利醬也沒有來?”小彌在兄弟們中間搜尋了一番,發現少了小松鼠的身影,便驚訝地叫起來。
正要上車的美和聞言回過身,在兄弟們之間觀望了一遍,蹙眉道:“是啊,小朱利怎麽沒來?昨晚不是很早就休息去了嗎?”
兄弟們面面相觑,雅臣對右京說:“應該還在睡覺吧,要不要去他房間叫一聲?”
繪麻心中一凜,連連擺手,“不用不用,現在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我們還是快點去機場吧。昨晚那麽多女孩子在場,我想朱利桑一定是被香水熏得受不了了,所以今早才起不來吧。”
“說的也是啊!”美和面帶愁容,“怎麽辦?我真想留下來跟那孩子相處一段時間,可是我們現在要送繪麻去美國……”
雅臣走過來抱抱母親,“好了媽媽,小朱利有我們照看呢,這趟去美國,您不是還要參加一個服裝秀嗎?”
“啊,說的對!”美和像是突然才想起有這件事一樣恍然大悟,抓住長男的手,“雅臣,一定要把小朱利當成親兄弟一樣哦。媽媽走了!”
車子漸漸遠離別墅,早川和也暗中松了口氣。
趴在後座上,透過後面的車窗,凝視着站在院子門口的男人們,直到轉彎再也看不見他們——
別了!我最愛的人!
送走了繪麻,兄弟們回到屋裏,該上學的上學,該上班的上班,然而當他們在五樓餐廳吃完早點、一起等電梯之際,琉生突然從電梯裏沖出來,身上只穿了一件淩亂的白襯衣,赤着雙腳,神色慌亂,看見大家便朝右京撲了過去。
“朱利醬、朱利醬他不見了!”
朝日奈家的男人們頓感血液盡失。
琉生醒來的時候沒看見早川和也,以為他只是起床上學去了,忍着宿醉的頭疼坐起來,一眼便看見床邊椅子上的那一摞衣服。幹幹淨淨的衣服不挂在衣櫥裏為什麽會亂糟糟的堆在椅子上?好奇之下,琉生打開了衣櫥,卻看見裏面空空的。
琉生隐約感到不對勁,回頭環視着房間,總覺得哪裏不一樣了。劇烈的心跳催促着他立刻去敲繪麻的房間,但因為繪麻早就離開了所以沒有鎖門,他走進去立刻就發現早川和也穿過的那套銀灰色西裝搭在床位,聽到繪麻的衣櫥裏有動靜,拉開一看,裏面是一只松鼠,但是琉生聽不懂那松鼠的語言。
于是他明白了,真正的小松鼠只怕已經跟着繪麻離開了家。
朝日奈家的男人們火速趕往飛機場,但是,他們終究晚了一步,當他們抵達的時候,繪麻乘坐的那一班飛機已經起飛了。
美國跟日本的區別好大,作為一個移民城市,紐約的人口實在太密集了。上輩子一直游手好閑的早川和也,沒想到自己也能有一天看到紐約的時代廣場、中央公園、洛克菲勒中心等地,這些地方都是街頭畫家們活躍的場所,在這裏,他們為行人畫肖像,兜售自己的臨摹或創作的作品。
繪麻曾經在休息日帶着早川和也去逛了一圈這些地方,因為相貌甜美,而被街頭的畫家拉住免費幫他們畫了一張畫。
早川和也看着自己作為一只松鼠趴在繪麻的肩膀上,感覺特別怪異。不過,盡管如此,在這裏生活了将近一個月了,他也差不多又适應了自己的松鼠模樣。
繪麻住的地方就在他們學校不遠處,是一間LOFT式樣的公寓,天棚特別高,屋內不僅有客廳、卧室,甚至還有開放式的餐廳廚房,一切家用設備都是最好的。看得出來,麟太郎和美和對活該女兒是非常寵愛的,在美國念書住這樣好的房子,是一般人享受不起的吧。
不過,正托了父母的福氣,早川和也也有了很大的活動空間。只是,繪麻去上學後,他就開始寂寞。他不懂英文,所以看不懂電視。作為一只松鼠,他也不敢貿然跑到外面,這一帶的居民,都特別喜歡養狗、養貓。領教過棗家那兩只貓後,早川和也已經對比他大只的動物産生了下意識的畏懼感。
棗……
寂寞的時候還真是想念那些家夥啊!
時間就這麽一天一天的劃過去,就在早川和也覺得那些家夥大概各自都想開了、可能過上了正常的生活時,一個讓他始料不及的人出現在了繪麻家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