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如今,王媽媽對迎春那叫個忠心,依司棋的話說,就是哈巴狗也沒這麽忠心的,雖面帶諷刺與不屑,但到底這日子過的好了,她也不會白白找不痛快。()想着,雖說自家姑娘還是不大愛說話,視棋如命,但到底不是以前那面團子,面上不露,但心裏是有章法的,她也放心了。至于姑娘一身本事,做主子,誰沒有幾個隐私,只要主子能耐,管那些作甚。
王媽媽如今也乖覺的很,見迎春習武,她都會将小丫頭打發的遠遠的,還幫她把着風,就想在迎春面前表表忠心,如今,她是真的怕了。
這日,迎春又練了一身汗,王媽媽那兒已經備好熱水,幹淨的衣物都準備好,迎春泡在木桶裏,倒是想念絕影宮的溫泉玉池。洗畢,司棋跟繡橘忙上前幫着穿衣擦拭頭發,王媽媽在一旁看自己幫不上忙,急得團團轉,不住的誇贊道,“姑娘就是好看,瞧這頭發多順多黑。”“姑娘這膚色真好。”如此這般,倒是将迎春誇得天上有地上無,逗的司棋跟繡橘臉上全是笑意。
“姑娘,這會兒餓了吧,廚房裏正炖着燕窩粥呢,我去給你端來。”王媽媽見司棋繡橘一旁忙着,自己也插不上手,說道。
迎春嗯了聲,王媽媽一樂,立馬小碎步跑着去了廚房,掀簾出去正好跟小丫鬟打了個照面,“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林姑娘,寶姑娘來了。”話音剛落,就聽腳聲走近,探春見迎春披散着頭發,還微微散發着濕氣,笑問道,“二姐姐可真是個幹淨人,這個時候就沐浴了。”
林黛玉皺了皺眉,“如今這天還冷的很,姐姐仔細點,莫要着了涼,身子受罪。”
迎春笑笑道,“不過是發了汗,覺得身子不舒服,過個水罷了,倒也不會受涼。繡橘,你且給衆位妹妹弄些茶點過來。”
“史記有雲,孔子沐浴而朝。如今這二丫頭則是沐浴會姐妹了,我等如何擔此大禮。探丫頭,你說說,咱們以後是不是也要這般,不然豈不虧待了她。”薛寶釵坐在一旁,捂嘴玩笑道。
自薛寶釵入府,其貌瑩潤豐美,其行端莊大方,慷慨賢良,很得榮國府上下喜歡,就是對王夫人有意見的賈母見了她,也情不自禁誇贊幾句。除此之外,這薛寶釵還是個才華橫溢,很有幾分詠絮之才,合府上下,也只有林黛玉能與其比肩。然,林黛玉勝在才情,薛寶釵勝在博覽群書,每日裏姐妹說話,都能引經據典,追本溯源,從詩詞到歌賦,從琴棋到書畫,如今,迎春不過是沐個浴,也能說到孔子去了。這左一句丫頭,右一句丫頭的,倒仿佛她這個寄宿小姐比正牌千金還高了那麽幾分。
兩世以來,還是頭次被人喚作丫頭,迎春心中自是不滿,茶杯碰的一聲放在桌子上,倒是吓了二春一跳,薛寶釵也微微有些詫異。
“薛姑娘是嬸娘家的貴客,跟二妹妹也算是表姐妹關系,開開玩笑倒也無傷大雅,只我好歹也是大房正經的千金小姐,妹妹這一口一個丫頭,我卻是當不得的,縱是玩笑,也總有個限度不是,萬沒有踩着別人擡高自己的理。”迎春直接說道。若是前世,這般的人怕是早就命喪黃泉了,但今生異世,朝代律法皆不想同,她亦不想再過漂泊的日子,只想在這榮國府中好好享享福,然而,這也不代表,她就是可以任人開玩笑的。自打這薛寶釵入府,這榮國府的姐妹都被比了下去,她也沒覺得什麽,但姐妹間玩鬧,她總是一副吊書袋模樣,着實煩人,且愛踩着別人擡高自己,別人她是不管,只踩到她頭上來了,她斷沒有忍氣吞聲的道理。
迎春話音一落,薛寶釵滿臉漲紅,林黛玉張着嘴巴呆呆愣愣的看着迎春,惜春心中悶笑,只探春心道不好,忙上前打圓場道,“二姐姐莫不是誤會寶姐姐了,不過是姐妹之間的玩笑,哪有什麽踩低捧高的事兒。呵呵,自家姐妹,玩笑玩笑罷了。”只探春一人說的口幹舌燥,迎春不言,薛寶釵不語,倒是弄的她不上不下的,僵在那兒。
林黛玉眨巴着眼睛看了眼迎春,見她面上一派冷然,忙将眼光移到別處,不一會兒,又移回去看兩眼,如此這般,心裏卻早已咬着小手帕扭了身子,只覺迎春姐姐厲害的而很,敢言常人不敢言之語,敢行旁人不敢行之事,果然,她就是個俗人,只知道将事情擺在心裏,哪敢這般反駁,頂多最後自己生生悶氣罷了。
迎春倒也不怕禍從口出,這薛寶釵跟榮國府并無實打實的關系,好歹她還姓賈,這事兒說出去,自己怎麽着也能站住腳。再者,就是真出了事兒,鬧了起來,她也有本事讓一切歸于平靜。
這會兒正尴尬呢,就見王媽媽端了燕窩粥過來,服侍着迎春用下,迎春也不客氣,探春見了,忙笑道,“這粥可真想,二姐姐餓了快些吃吧。”薛寶釵淡淡掃了眼王媽媽端來的燕窩粥,抿嘴笑了笑,道,“閩小記雲:燕取小魚,粘之于石,久而成窩,有烏、白、紅三色,烏色最下,紅者最難得,能益小兒痘疹,白色能愈痰疾。因為這燕窩最好的應是血燕,最是滋補養身,我那兒還有些上貢血燕,我也不大愛吃這些,若是各位妹妹喜歡,趕明兒讓人送些給你們。”
探春聽了,忙道,“寶姐姐就是大方,怪道這府裏的小丫鬟們最喜歡在姐姐身邊湊了。”
林黛玉跟惜春坐一塊兒,相互咬耳朵,說着私密話,迎春吃完燕窩粥,倒是薛寶釵有了幾分佩服,別的不說,就這忍功,也是萬人所不能及的,若是命好,保不齊也能有個景秀前程。
薛寶釵話音一落,見只有探春一人附和,咬了咬唇,縱是她,難免也覺得有些尴尬,餘光掃了眼迎春,這心裏很是有些不舒服,雖說是公侯千金,但也不過是個庶女,在她面前拿什麽架子。
惜春到底年紀小,聽她們在那兒耍嘴槍很是無趣,拿着迎春的棋盤,就纏着林黛玉跟她來一局,雖說惜春善畫,但旁的也不是一點兒也不會的,只不過沒有作畫那般精通罷了。
探春見了,忙也招呼着薛寶釵品鑒她寫的字,如此,就見着林黛玉跟惜春斜坐在軟榻上下棋,探春在臨窗雕花木桌上練着字,薛寶釵站在一旁說着話兒,指點一二,迎春端着茶盞一旁看着,若不論那些小心思,光看着眼前這景,還真是怡目怡情。
衆姐妹不過剛玩一會兒,那邊賈寶玉就帶着襲人匆匆跑了過來,見着迎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脖子一縮,但到底沒有退回去,難得碰到這些姐妹一塊兒,他縱是死也甘願的。
襲人幫他拖下披風,賈寶玉埋怨道,“各位好姐姐,既然聚在一處,怎麽也不知道知會我一聲。加了我,豈不更有趣些。”
探春捂嘴笑道,“寶哥哥可真是會自說自話,愣是将自己誇得沒邊了,咱們姐妹嬉戲,怎敢打擾寶哥哥做經濟學問,咱們姐妹幾個還等着見寶哥哥打馬游街呢。”薛寶釵聽了,亦笑道,“三妹妹今日倒是說了句正話,寶兄弟是個男兒,自該有一番報複才是,到時候也好光了榮國府的門楣,全了長輩的一番愛護之心。”
賈寶玉一聽仙子般的寶姐姐跟三妹妹一張嘴就是那些個經濟仕途,白白糟蹋了仙子般的樣貌,心中不喜,當時臉色就不好了,直言道,“我最是不喜那祿蠹之類,每日裏讨巧鑽營,白白浪費了這一生。姐妹們這般好的樣貌,可千萬不要再說這樣,免的髒了自己的嘴,污了別人的耳朵。”說着看了眼林黛玉,只覺得還是林妹妹最合自己心意,不會說那些糟心窩子的話。
賈探春跟薛寶釵一聽,臉色一僵,探春還好些,畢竟也不是頭次聽寶玉說這種混賬話了,薛寶釵卻不然,之前只覺得賈寶玉這人溫柔體貼,不似一般粗魯纨绔,又有薛蟠比對着,薛姨媽誇贊着,自是對其高看一二,只今日竟是說出這樣的話來,薛寶釵心中的熱情一下子也冷了幾分。
襲人一旁見賈寶玉又開始胡謅,少不得上前告罪,又拿着賈政恐吓賈寶玉幾句,林黛玉等人一旁聽着也沒察覺個不同來,迎春一愣,而後抛開不提,倒是薛寶釵存了心留了意,此後高看襲人幾分,此不必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