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唐泛問錢三兒:“那怪物究竟是何模樣,你師父他們看清楚了沒有?”

錢三兒搖搖頭:“師父就說那怪物渾身黑乎乎的,好像是大蟒蛇,又比蛇大很多,而且還有腳,立起來都比我們還要高,兩只眼睛紅乎乎的,可吓人,小人的師父他們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跑,要是多看幾眼,那得留下了……”

唐泛:“難道是鱷魚?”

錢三兒茫然:“什麽是鱷魚?”

唐泛:“……當本官沒問。”

可就算能跑出來又怎樣,跑得了一次,跑不了第二次,他們第一回 逃出生天之後,非但沒有就此罷手,反而還因為舍不得裏面的寶藏重新進去,結果白白葬送了性命。

不過這些賊人本來就是心懷歹意,沖着帝陵而去,死得其所,也沒什麽冤枉的。

一直沒有開口的隋州站在旁邊,忽然問道:“你師父去的那條暗道,确定是永厚陵裏的?”

錢三兒怯怯地道:“說是下了地宮第二層再往下,但是不是永厚陵的,他們沒說,小人也不曉得。”

老村長的死是最大的疑點,但唐泛和隋州兩個人都親自上手查驗過了,他确實是自殺,并無外力所致。

錢三兒也被盤問過了,但他口口聲聲說自己一夥人都是避過村人耳目進行盜墓的,根本不認識裏屋那個死去的老者,姑且不論他是否說謊,唐泛都讓人将他帶回城去,經由龐齊的手,再仔細盤問。

唐泛對劉村長道:“先将你爹好生安葬,我們準備回縣城,過兩日再回來,你先不要将那盜洞填上,我們或許還有用處,還有,讓村民百姓沒事莫要靠近河邊,特別是夜晚時分,也不準弄些活人來祭祀,本官會留人在此把守,若是違令,便頭一個要拿你是問。”

劉村長連連點頭:“小的記下了!”

他頓了頓,又問:“大人,您是不是打算帶人下那個洞?”

唐泛不置可否:“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劉村長長揖道:“若是的話,求大人帶上小人罷,小人還能幫忙指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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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瘋了!”旁邊的劉家老二嚷嚷起來。

龐齊呵斥:“大人說話,豈有你插嘴的份!”

唐泛有些意外地看着劉村長:“你明知道裏面危險,還要進去?”

劉村長虎目含淚:“好教大人知道,小人雖然魯鈍,也知道俺爹的死肯定跟那裏有關,自他從裏邊出來,便跟換了個人似的,俺想給俺爹報仇!”

何縣令在旁邊補充:“大人,下官頭一回發賞金讓人下去探路的時候,下去的人裏頭,就有他。”

唐泛挑眉:“你下去過?”

劉村長點點頭:“當時俺和另外一個人走了快半個時辰,那會兒已經到了第二層的宮室了,也看到還能再往下的路,俺們又走了一陣,覺得心裏瘆得慌,實在不敢走了,才重新上來的。”

唐泛在心裏計算了一下,錢三兒說當時他在外面守了兩個多時辰,他師父他們才出來,照這個說法,劉村長所用的時間,差不多也正好快到第三層。

如此說來,兩人的時間正好是對得上的,也都沒有破綻。

唐泛就道:“你孝心可嘉,值得稱許,不過此事未有定論,本官還須考慮一二,村夫村婦無知愚昧,你身為村長,當令他們勿要驚慌,切不可胡亂散布謠言。”

劉村長:“是,小人記得了。”

唐泛又交代了兩句,就準備帶人離開,卻聽得一人朗聲道:“慢着!”

尹元化走了過來:“敢問大人,這老頭的死疑點重重,怎可允許他下葬?”

唐泛:“尹兄有何高見?”

尹元化道:“此案如今已經很明了了,分明是這老頭與那夥盜墓賊勾結在一起,默許他們在此盜墓,因為被人發現,就裝神弄鬼,捏造出河神來糊弄愚夫愚婦,如今事情敗露,這老頭就一死了之,以此來庇護家人!”

他指着誠惶誠恐的劉村長道:“說不定劉家這一家子人全都有幫兇之嫌,應該通通抓回牢裏去嚴加審問才是,怎可輕易放過!”

尹元化跟着唐泛他們一路來到這裏,又是暈車吐個半死,又是在小破村子裏夜宿,心裏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眼看唐泛主導全局,向來跋扈的錦衣衛竟也心甘情願任其驅使,他不免老大不服,心想若是再這樣下去,自己跟過來還有什麽意義。

唐泛聞言也沒生氣,只問道:“不知尹兄昨夜可曾聽到那個怪聲?”

尹元化老臉一紅:“睡得有些沉,不曾聽見。”

唐泛道:“昨夜我與隋鎮撫使等人聞聲而出,追蹤到帝陵附近,親眼看見那兩個人死于非命,那兩具屍身你也瞧見了,你覺得哪個人殺人滅口,是将對方下半身給咬下來的?”

尹元化一時無語,唐泛又道:“你若不信,這也好辦,今夜繼續宿在村裏便是,等半夜聽見那聲音了,再到河邊去看看,說不定尹兄你運氣好,也能碰見那河神降臨,一并捉了回來,我等就可以交差。”

他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氣得尹元化牙根癢癢:“唐大人如此草率辦案,下官自會向上峰禀告的!”

唐泛微哂:“請便。”

當日一行人就先回了縣城。

眼下老村長死了,怪物不見蹤影,他們這樣匆匆回來,看起來好似虎頭蛇尾,實則唐泛和隋州是在做兩手準備。

隋州到了縣城,并沒有多作停留,直接就帶人前往河南府,去錦衣衛河南府衛所借來火铳。

唐泛則回到官驿寫條陳,将他們來到此地之後探明的情況一一彙報,并向上面請示。

其實唐泛和隋州兩個人早就私底下商量過,想要弄明白這件事情的真相,最後必然是要下地底一趟的,只是他們不能就這麽下去,必要做好萬全準備。

與此同時,尹元化也在寫彙報,不過他自然不是寫給張尚書,而是寫給自己老師梁侍郎的。

如果說尹元化和唐泛之間的鬥法,最開始只是源于唐泛這個空降的郎中搶了尹元化原本的位置,而引起他的反彈的話,現在已經變成了他們兩人背後的人——張尚書和梁侍郎的鬥法。

張尚書入內閣無望,梁侍郎對尚書的位置又虎視眈眈,張尚書豈容他觊觎?

這次這樁案子,張尚書對唐泛是全力支持的,不僅如此,唐泛欽差正使的位置,也是張尚書幫他争取來的,否則的話,此行本來是輪不到唐泛作主的。

梁侍郎之所以同意學生跟着唐泛過來,不僅僅讓尹元化去抓唐泛的把柄,還想借此來證明張尚書沒有識人之明,正好最近首輔萬安對張尚書有所不滿,覺得這老頭還不夠聽話,有意換上更聽話的梁侍郎,唐泛辦案無能,張尚書也同樣會受牽連。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所以就算這樣一樁看起來跟京城沒有任何關系的案子,背後牽動的其實也是各方利益之争。

張蓥既然支持唐泛,唐泛就不能讓他失望,不管怎麽說,這老頭總算還有些做人的原則和底線,讓他當這個尚書,肯定比梁侍郎要好得多,起碼自己不用整天擔心被穿小鞋。

唐泛和尹元化的條陳分別快馬送回京城。

京城那邊肯定不可能在兩日之內就有回複,但隋州的動作卻很快,隔天就帶着四條火铳回來了。

火铳一到,如虎添翼,唐泛也不耽誤工夫,直接就把程文他們叫過來,道:“我已将此地情況彙報京城,但這一來一回,再快怎麽也得五六日才有消息,洛河村那邊的事情卻耽誤不得。既然錦衣衛那邊已經将火铳借到了,我準備與隋鎮撫使一道到那個盜洞底下去看看,也好将那吃人的怪物擒住,解決一大禍患。那底下危險莫測,你們又都是文官,就不必跟着我去冒險了,不如留在官驿裏,充作聯系人,若是京城那邊有回信,也好及時幫我作出回複。”

程文和田宣面面相觑,那天錢三兒和劉村長的話,他們也都聽見了,能不用去涉險,他們當然很高興,但唐泛這個欽差正使都下去了,他們這些打下手的反而在旁邊看熱鬧,到時候若出了什麽事,他們同樣也免不了責罰的。

程文便勸道:“大人,您身為此行正使,居中指揮便可,何必親身涉險?”

唐泛反問:“隋鎮撫使也是欽差,難道他也不下去?人人都顧惜自身,這樣豈不人人都不必下去了?”

見程文語塞,田宣忙道:“那不如等朝廷那邊有了回複再說?”

唐泛搖搖頭,他心中其實另有計較,但有些話不能現在對他們明說,只道:“我意已決,不必多說了,若是我與隋鎮撫使有個萬一,你們就負責将剩下的人帶回京城,如實禀報,再派人下來,務必将此地隐患徹底解決。”

二人聽他說得鄭重,都有些無措,只得唯唯應是。

尹元化卻道:“下官願意随行,還請大人準許!”

程文和田宣不敢下去,自然是愛惜小命的緣故,但尹元化卻有另外的想法。

甭管地底下有什麽怪物,他對錦衣衛手上那四條火铳都有無比的信心,再說了,錦衣衛的身手也不是那群烏合之衆的盜墓賊可比的。

這等深入敵穴的事情雖然危險,可若是能夠找到錢三兒口中所說的那間全是寶貝的耳室,同樣也是天大的功勞,尹元化辛辛苦苦來到這裏,怎麽甘心讓唐泛将果實全部摘走?

唐泛皺眉:“那怪物不知是何來歷,嗜殺兇殘,此行極險,你最好留在這裏。”

尹元化梗着脖子:“莫非大人擔心下官與你搶功勞不成?”

這等好歹不分之人,如果真的不讓他下去,他再往上告狀,給唐泛扣個跋扈嚣張,獨斷專橫之類的罪名,也夠唐泛喝一壺的。

想及此,唐泛也懶得與他周旋了,淡淡道:“你願往便往罷,只是一條,須得聽從命令,不得任意妄為。”

在他的眼神壓迫之下,尹元化不得不拱手道:“下官謹遵大人之命。”

借來了火铳,唐泛與隋州一合計,二人也沒有多作耽擱,隔天直接就帶了龐齊等人又直奔洛河村。

何縣令雖然有意讨好上官,可不像趙縣丞那樣豁得出去,還很愛惜小命,只能向唐泛說了一大堆奉承話來表示忠心,反倒是趙縣丞主動向唐泛請命,說願為前驅,又帶了從衙門裏征調的兩名捕快,都是身手不錯,又主動願意前往的。

洛河村的人看見他們去而複返,都很驚訝,唐泛先讓其他人前往帝陵盜洞那裏,自己則帶着趙縣丞去劉家找劉村長。

不巧,劉村長不在,出來接待他們的是劉家老二。

劉家老二道:“俺大哥出門了,說是去縣城裏買把得用的斧子,好跟你們一起下去的時候有個趁手的防身武器!”

唐泛便問:“你大哥什麽時候出的門?”

劉家老二道:“昨晚出的門,因為太晚了,就在縣城裏過一晚,今早興許就回來了。大人,能不能別讓大哥去,小人願與你們下去!”

趙縣丞沒好氣:“你當這是買菜啊?還挑挑揀揀的,前日明明是你大哥自己要求跟我們下去的,那地方他下去過,也熟悉,你去了有什麽用!”

劉家老二唯唯諾諾,不敢應聲。

唐泛阻止趙縣丞繼續恐吓他,問道:“你為何想要跟下去,難道不知底下危險麽?”

劉家老二結結巴巴道:“俺,俺不想讓他去送死!”

趙縣丞翻了個白眼,要不是唐泛在旁邊,他還真想給這憨貨一個大耳刮子,什麽叫去送死,難道他們全都是準備去送死麽!

唐泛卻溫言笑道:“你倒是很有手足之情,為了你大哥寧願自己去危險的地方。”

劉家老二點點頭:“是啊,大哥過得太苦了,他媳婦早死,為了給我娶媳婦,自己也沒再娶,至今都沒有個娃兒,俺爹出事之後,他既要當村長,還要擔起這個家,俺,俺也不能什麽都不做……”

唐泛卻冷不防問了另外一個不相幹的問題:“老村長會不會在下面發現了什麽,才被迫自殺?”

劉家老二一臉茫然:“啊?”

他明顯完全聽不懂唐泛在說什麽。

先前唐泛跟尹元化的想法差不多,都認為老村長的死跟那夥盜墓賊之間肯定是有些聯系的,但後來錢三兒的證詞又推翻了他的猜測:錢三兒這夥人,跟老村長,乃至洛河村村民都是毫不相關的,他們确确實實是聽說此地的帝陵好下手之後,才過來埋伏設點的。

既然如此,那為什麽老村長又要自殺呢,他的自殺,明顯是為了掩蓋某些真相。

但他到底要掩蓋什麽事情,如果和錢三兒他們無關,那又會與什麽有關?

這才有了他剛剛設套詢問劉家老二的一幕。

但從劉家老二的反應上來看,他明顯對自己老爹的死是不知內情的。

因為一個人掩飾得再好,因為心裏有鬼,下意識總會露出些許端倪,劉家老二卻沒有眼神閃爍,語氣停頓等等心虛的表現。

唐泛微微一笑,換了個話題:“你爹的死,你大哥傷心嗎?”

劉家老二點點頭:“俺哥可傷心了,俺勸他不要和你們下去,但他不聽,說就算下面有怪物,也要去殺了那怪物,為俺們爹報仇,大哥,真的不能讓俺代替俺哥下去麽?”

唐泛心想,難道自己的推斷從頭到尾就錯了,老村長真的只是驚吓過度才自殺的?

他正想說話,卻聽見劉家老二眼前一亮:“大哥回來了!”

劉村長大步走過來,手裏提了一把嶄新鋒利的斧頭,他疑惑又驚喜地看着唐泛和趙縣丞他們:“大人,你們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難道咱們今日就要下去?”

唐泛颔首:“人全到齊了,就等你一個了。”

劉村長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憨憨笑道:“還好俺回來得早,那咱們這就走罷!”

劉家老二連忙扯住他:“哥,讓我一起去罷!”

劉村長虎着臉:“胡鬧!你還要照顧俺們娘呢,趕緊回去,我要是回不來,你就跟鄉親們說一聲,重新推舉個村長,知道不?”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劉家老二就更難過了:“大哥……”

劉村長拍拍他的肩膀:“行了行了,少廢話,等俺回來,弄一鍋炖肉等俺回來,下點雪雪白的大白菜!”

劉家老二吸了吸鼻子,用力地點點頭。

兄弟二人別過,劉村長便跟着唐泛往帝陵而去。

隋州帶着龐齊他們早就等在那裏了,錢三兒自然也在,雖然他從未下去過,但是作為親耳聽到自己師傅和盧胖子描述的人,他對裏面的環境怎麽都要比唐泛他們來得熟悉,唐泛當然不可能把他留在上面。

仁慈是要給應該給的人,而不是濫用在不需要的人身上,不熟悉唐泛的人會覺得他脾氣溫和好說話,實際上他心中自有一條标準,該強硬的時候,絕對不會有絲毫猶豫。

他們出來得早,眼下也不過是辰時剛過,按照錢三兒他師父下去再上來的時間,滿打滿算一天也足夠了,如果順利的話,他們傍晚就可以出來了,如果不順利的話……

唐大人忽然覺得自己離開京城前,好像還沒來得及對阿冬交代遺言,這要是他和隋州兩個人都回不去了,那小阿冬估計又得成孤兒了。

唉,為了阿冬,勉為其難為了不丢掉小命而努力罷!

這些人裏邊,隋州和龐齊等人是最冷靜的,對于錦衣衛這種常常需要出外差的職業來說,他們已經習慣了随時要面對危險與不測的情況,唯一不同的是,這次面對的可能不是人而已。

但有了火铳在手,原本對那天晚上的場景還有些疑慮的龐齊他們早就淡定下來。元代時,火铳就已經得到戰場上的充分運用,到了元末明初,在太祖皇帝逐鹿天下的争霸之途中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京師三大營裏就有單獨的神機營這種專門的火器部隊。

一铳在手,別無所求,所以龐齊等人很淡定。

錢三兒雖然沒下去過,但是有了師父和盧胖子的前車之鑒,他如今雖然也眼饞那下面的寶貝,卻更看重自己這條小命,偏偏又不能逃跑,只得一臉如喪考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去跟自家師父作伴了。

他這種心情顯然也影響到了尹元化,雖然後者是主動自願提出要下去的,但他終究是一個文官,沒有龐齊那等的心理素質,只要一想到那兩具屍體的情狀,腿肚子就開始不由自主地打轉。

唐泛讓趙縣丞帶着兩個捕快留在上面接應,又看了尹元化一眼,道:“你現在若是後悔還來得及。”

“下官不後悔。”尹元化咬咬牙,堅持道。

唐泛懶得再勸,又對其他人道:“此行本官雖為正使,但因下面情況莫測,所有人,包括本官在內,都要聽從隋鎮撫使的指揮,任何人沒有命令,不得擅自行動。”

這就統一了指揮權。

龐齊他們自然沒有什麽異議,相反還很樂意,比起聽一個從沒合作過的文官指揮,他們當然更樂意聽從隋州的,唐泛也不想出現指揮混亂,最後葬送了所有人小命的情況,索性将大權全部交給隋州。

隋州還是面癱臉,在外人面前,他的話向來很少,但每回都能說到點子上。

見龐齊等人都一臉期待地看着他,隋州冷冷吐出兩個字:“出發。”

衆人:“……”

隋州當先就走到盜洞前面,準備下去,回頭見其他人都還愣在那裏,不由露出疑惑詢問的眼神。

大夥這才回過神,趕緊跟上去,他們還以為頭兒起碼也要訓話鼓勵一下士氣軍心之類的……

那個盜洞很窄,一次只能容納一個人下去,據劉村長所說,他們上次在下到地宮二層的時候,一路都十分順利,并沒有遇到什麽危險,但鑒于那天晚上那兩個人死狀的凄慘,所有人還是放慢了腳步,小心翼翼地一路向前。

劉村長下來過,是負責帶路的,自然要走在最前面,後面緊跟着隋州等錦衣衛,然後是錢三兒,尹元化,唐泛他們,龐齊殿後。

盜洞挖得彎彎曲曲,十分曲折,下去的時候只能腳朝下,人朝上這樣一步步地踩下去,兩邊扶着盜洞四周土壁。

外頭是大白天,剛下去的時候視線還算清晰,但越是往下,光線就越昏暗,習慣了外頭明晃晃的感覺,乍一到黑暗逼仄的環境,眼睛反而越難适應,所以大家都走得很慢。

盜洞起初還有些狹窄,不過越往下,就越寬敞,到後來已經足以容納兩個人下去了,大家不得不将身體緊緊貼着岩壁,以免坡度太大而使得整個人都滑下去。

唐泛扶着土塊石壁的時候,就感覺到有些地方黏膩膩的,還帶着股淡淡的腥味,像是屍體被撕碎着四濺沾上的鮮血和碎塊……打住!不能再想下去了!

唐大人自問雖然沒有太大的潔癖,但這種情形細想起來,也很令人作嘔。

“到了!”前面傳來劉村長的聲音。

很快,等前面的人一個個跳下去,唐泛跟着縱身一躍,頓時腳踏實地。

但他忘了,自己後面還有一個尹元化……

尹元化跳下來的時候似乎是崴到了腳,他哎喲一聲,直接就倒在前面那個倒黴鬼身上!

“倒黴鬼”唐大人只覺得背上傳來一陣劇痛,連眼前什麽景象都沒看清,人就被壓趴了。

走在前面一個叫嚴禮的錦衣衛總旗正跟着隋州在勘察眼前的環境,冷不防後者身形一閃。

再定睛一看的時候,自家老大已經将尹元化掀到了一邊,任由他身不由己地往旁邊車轱辘似地滾了好幾圈,又小心翼翼地扶起唐大人,低聲詢問。

尹元化雖然不敢得罪錦衣衛,但他也放不下身段去主動結交,總還端着自己文官的架子,當然,嚴禮一幫人同樣看他不順眼。

面對此情此景,嚴禮只想說一聲:老大,幹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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