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夜宵

不為錢,不為資源。

江湛忽然想起一個月之前他和白衍簽訂合同的時候。

他當時以為白衍是來要資源的,拿了一份內部的培養計劃給他,沒想到白衍堅持加上了包養相關的內容,當時他就疑了惑了怎麽會有人看了這樣的合同還上趕着被“包養”。

當時白衍是怎麽回答的?

“我對江總本人更感興趣。”

身居高位,江湛知道想要上他的床、甚至入他的門的人男男女女都很多,但他也清楚,那些人大部分都是沖着“星海集團的總裁”、“江家的當家家主”來的。

白衍不一樣。

和白衍相處這麽久,江湛可以肯定,白衍看着他的時候雙眸裏盛放的就是他本人,而不是他背後的金錢或者權勢。

因為真心難得,所以難得碰到真心,江湛忽然略有些後悔——如果他和白衍相遇之初能夠正常一些的話,也許他們現在就不是這麽扭曲的包養關系……

江湛站在門口一時走了神,直到裏面的音樂停下,才反應過來,剛想轉身離開,白衍已經披着外套從門裏出來了。

白衍剛剛練完舞,汗水将白t恤前後胸都洇成半透明,鬓邊還有汗珠滴落,一只手扶着門框,側頭看着江湛:“江總,大半夜找我有事?”

江湛能夠清晰地嗅到白衍身上活躍的香草氣息,像白衍整個人一樣躍動、不知疲倦。

明明他極為讨厭各種各樣的香水,偏偏白衍身上的香草味屢次打破他的底線,如今竟然開始覺得……還挺好聞。

江湛悄悄屏住呼吸,下意識想後退,又覺得不妥,抿了抿唇,端着臉,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鬼使神差地就來了白衍門口。

白衍挑了挑眉,走近一步,手輕輕搭在江湛的胸口,眨了眨左眼,深呼吸了一口,聲音刻意壓低:“江總,是想去酒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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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指還帶着剛剛運動完的熱度,隔着西裝輕輕撫過江湛的胸口,留下一道道看不見的香草痕跡。

江湛的心不争氣地多跳了幾下。

他想起前幾次和白衍在酒店辛苦完,第二天氣虛腿軟的感覺,張口就想否認:“沒——”

白衍微微昂頭,了露了出半截白皙的脖頸,深灰了色了的眼眸中一片興趣盎然:“沒有?難道江總……想在這裏?”

他環視一圈,收回手,再眨眨眼,“江總真會玩。”

江湛:“……”

他喉嚨滾了滾,驅散腦袋裏浮現的畫面,開始認真地反省男人到底是一種什麽記吃不記打的生物。

這才多久過去,竟然已經忘了挨打的疼、只記得吃肉的爽。

白衍又湊近江湛深吸了口氣,感受到江湛緊繃着身體,忽然站直身體,端正了神了色了:“江總工作辛苦,還是早點回家休息吧。”

江湛:“……?”

他都在考慮現在讓方秘書開房來不來得及了,突然跟他說這個?

白衍剛度過發情期,吸幾口江湛身上的香水味只覺得舒暢,暫時沒什麽生理需求。

他練了一天舞身體委實有些疲憊——更何況跟江湛上床就沒有一次能盡興的,非發情期能不搞還是不搞。

不過江湛都站到他門口了,利用完就把人丢一旁去似乎也有點無情。

白衍反思了一下,對江湛提出了邀請:“江總要是欲求不滿,我請江總吃夜宵吧。”

正按下惱羞成怒琢磨該怎麽優雅而不尴尬地離開的江湛怔了一下。

“江總?”

江湛工作到這個點,其實已經吃過一次夜宵了,但看着白衍亮晶晶的眼神,又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白衍對江湛做了個請的動作:“江總請。”

江湛看了眼白衍指着的練舞房,蹙眉:“夜宵?”

他像是想到了什麽,神了色了變得有些古怪,羞恥中夾雜着一點抗拒,“怎麽能這樣!”

“江總不會讓我這樣出去吧?”白衍指了指自己汗津津的衣服,“我去洗個澡,江總先等等。”

——啊,哦……

江湛清空思維,把目光挪開,控制自己的呼吸均勻。

“當然,江總想要一起洗的話也可以。”

江湛:“……”

練舞房裏有個小小的淋浴間,大小只夠一個人轉身。

江湛坐在僅有的兩把椅子上,聽着淋浴間裏嘩啦啦的水聲,沉默地盯着對面牆上懸挂的宣傳照片。

他開始反思自己到底中了什麽咒,大半夜跑白衍門口,還要和白衍一起出去吃夜宵。

大約是剛才白衍的眼神太過期待了吧?

到底是他的人,仔細想來他好像确實沒怎麽寵過白衍,白衍倒是兢兢業業地履行合同義務。

偶爾讓白衍任了性了一下也沒什麽打緊……

房間裏萦繞着濃郁的香草氣味,像有生命一樣纏繞在他的周圍,絲絲縷縷地滲透進他的呼吸,讓他忍不住有些幹渴。

為了分散注意力,江湛讓思維轉移到其他的方面。

比如香味。

有什麽香水會這麽濃郁、這麽持久?

房間裏沒有任何空的香水瓶,而以他的經驗,這種香味至少得在地板上撒七八瓶。

就算白衍再瘋,也不至于每天用香水拖地板。

江湛了揉了了了揉了鼻子,目光落在旁邊椅背的外套上。

作為白衍的衣服,這件汗濕的外套上也散發着熟悉的香草味。

江湛稍微擰眉。

他的嗅覺異常靈敏,能夠嗅到常人聞不到的氣味。

白衍剛才大汗淋漓,按理說房間裏、衣服上都應該有很濃重的汗味才對,偏偏房間裏沒有汗味,他距離外套這麽近也沒有聞到汗味。

就好像……香草味本身就是白衍的汗味一樣。

江湛一時竟然覺得自己這個想法有些可笑。

方秘書推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們家總裁緊緊盯着明顯是白衍的外套,嘴角還帶着罪惡的笑容。

方秘書:“……”

他咳嗽了一聲,“江總。”

方秘書本來提前下樓開車,接到江總的通知之後,懷着一肚子疑了惑了趕過來。

江湛有家庭醫生制定的營養計劃,除了加班之外生活習慣也很規律,很少有額外要吃東西的時候。沒想到這次竟然要和白衍一起吃夜宵,還真是破天荒頭一遭。

方秘書心裏羅列了八九個市裏比較知名、關鍵還很幹淨的深夜餐廳,準備在江湛有需要的時候拿出來。

白衍擦着頭發從淋浴間出來,笑眯眯地道:“我請江總吃。”

一個“請”字喚起了江湛今天下午面對施伯商時的尴尬回憶,讓他警惕地擡頭,沉聲道:“我來。”

白衍意外地放下了毛了巾,看了江湛片刻,沒有跟他搶,披上外套,略有些遺憾地道:“江總,床上你要是也能這麽主動就好了。”

江湛:“……”

方秘書恨不得自己聾了,又恨不得自己是只錄音筆。

對白衍的了性了格已經有了大致認知的方秘書努力壓抑自己的八卦欲望,想着這麽高薪水的職位并不好找,識趣地後退一步:“我先去訂餐。”

……

江湛選擇的午夜餐廳是一家中餐廳,以無煙燒烤比較出名。

因為店裏衛生環境好,油煙味比較輕,還在江湛容忍範圍內,所以來過幾次。

深夜客人不多,服務員送上點好的單之後就下去了。

切片的冰鮮肉堆成高塔的形狀,薄得有些透明的肉片沾上烤盤的時候就發出“滋啦”的聲音,油脂的香味瞬間迸發,幾乎翻個面的同時就已經熟了。

哪怕江湛這種對氣味容忍度很低的人,也無法拒絕深夜烤肉的誘了惑了。

江湛夾起一塊肉剛要吃,發現對面的白衍一直在盯着他看,頓時有些不自在:“怎麽了?”

白衍看了眼面前潔白的瓷盤、瑩潤的酒杯、修長的筷子,向後一靠,坦然地道:“我不會用筷子。”

江湛怔了一下,才想起來白衍據說是從海外歸來,漢語都說不利索。

他剛想按下呼喚鈴,讓服務員送刀叉上來,就聽到白衍道:“正好現在跟着江總學一學,江總不用在意我。”

江湛的筷子停住不動了。

他用了二十多年筷子,上次被人這麽認真地盯着,還是四五歲被媽媽教的時候。

有些事情沒有察覺倒是還好,一旦察覺到就會覺得格外別扭。

但是白衍看得十分認真。

江湛吃了兩口,白衍已經能夠用筷子簡單夾肉了。

這讓江湛有些意外——筷子對國人來說是個很常見的東西,但對于沒用過的人來說,其實很考驗手掌手指的靈活了性了。

白衍這麽快就能掌握筷子的用法,肢體協調了性了顯然很高。

“你之前吃飯?”

他記得公司開給練習生的食譜大部分都是中餐。

白衍順利地把烤肉送進嘴裏,滿足地放下筷子:“哦,我都是去西餐廳訂外賣。”

藝人要控制飲食,保持完美的身體比例。

江湛還以為白衍不會用筷子所以不在公司裏吃,沉默了一下,思索着應該要求食堂配備一定數量的刀叉。

“不用麻煩。”白衍又慢慢夾了塊肉,慢悠悠地道,“我是嫌公司的食物難吃。”

他在另一個世界出身豪門,又是矜貴的omega,食物都是特意針對口味進行的調整,大鍋飯的公司餐廳只吃了一口就咽不下去了。

哪怕到了這個世界,能不委屈自己的時候,白衍也絕不會委屈。

還好之前江湛給的支票數額不小,加上《晴天砂雨》的銷量高,才省了白衍繼續拿譜子去賣的麻煩。

白衍筷子用得愈發熟練,感受到這兩根普普通通的棍兒在餐桌上是如此靈巧方便,正吃着肉,忽然聽到江湛問:“在公司現在怎麽樣?”

白衍只當他在關心員工,随口道:“還不錯。”

“經紀人怎麽樣?”

白衍停下手,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江湛,忽然笑了起來:“江總聽說了什麽?”

江湛輕輕扯了一下領口,有些不自在。

“唔,如果可以,我還是想要一個能全心全意輔佐我的經紀人。”白衍笑了吟了了吟了地端起酒杯,對江湛眨眨眼,“既然江總願意替我出頭,那我提前謝了。”

江湛沒見過這麽順竿子往上爬的,停頓了好久,才道:“回去公司會認真調查,給你答複。另外……”

江湛又扯了一下領口,有些不自然地調整了一下呼吸,才道,“輿論的事情雖然已經壓下去了,終歸是我沒有考慮周到,抱歉。相關輿論問題我會負責解決。”

白衍十指交叉撐在前胸,看了江湛好一會,才意外地挑眉:“我還以為江總是絕不會認錯的類型。”

江湛:“……”

他放下筷子,認真維護了一下自己的形象,“這次責任在我,我自然應該認錯。”

白衍眨眨眼,奇妙地領悟到了江湛一點處事原則。

簡單的說,對于江湛來說世界劃分非常有條理——誰付出更多、誰收獲更多;誰承擔更多、誰責任更大。

所以江湛的包養合同沒有直接給他資源,而是要求他完成公司培訓來獲得“獎勵”。

白衍已經很多年沒見過思維邏輯這麽簡單的人了,忍不住有些樂:“江總,你這個思維方式,是怎麽做總裁的?”

這話有些不太禮貌,但江湛沒有生氣。

他沉默了一下,微微蹙眉:“我知道。”

白衍看江湛也不像個傻子,心裏了然:“這是江總理想中的世界?”

江湛擡頭看他一眼,似乎有些驚訝白衍竟然能看穿他的想法。

“我以前也想像過,有沒有一個世界沒有拘束在我身上的枷鎖。”白衍端起酒杯,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對江湛挑挑眉,“後來發現這樣的世界光靠想象是沒用的,只有自己努力才能實現。”

江湛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低聲“嗯”了一句。

“理想主義者。”白衍舉杯,“幹杯。”

江湛潔癖晚期,動作遲疑了一下。他一直不願意和其他人碰杯——碰杯就意味着兩個人即将沾唇的位置互相碰觸,簡直是病菌和異味的重大遷移。

白衍歪了一下頭:“江總,你在床上的時候好像沒有這麽排斥啊?”

江湛:“……”

他快速将杯子與白衍碰了一下,随後一飲而盡。

白衍哈哈笑了兩聲,也喝幹了杯中的紅酒。喝完就聽到江湛問了一句:“你呢?”

“什麽?”

“你為什麽……”江湛本想問問白衍為什麽會找他求包養,但那個詞實在很難說出口,便換了個說辭,“為什麽會選擇煌星?”

白衍纖長白皙的手指在透明的杯沿上輕輕轉了一圈,在這樣的深夜裏顯得極為誘了惑了:“缺錢。”

江湛:“那……為什麽找我?”

當初簽訂合同的時候可沒有找他要錢。

白衍收回手,看着指尖上被杯沿按出來淺紅的印記、還沾染一點半透明的酒水,微微一笑:“當然是為了江總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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