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父,他依了我二十幾年,我便依他一次吧!可是,可是,這一次便是一生。阿岫,阿岫,我該怎麽辦?
我沒什麽選擇的餘地,也無法面對阿岫,親口背棄自己許下的諾言。當思瑤告訴我她把喜貼送到蘭心戲院裏,我只覺得腦中轟地一聲,霎時手腳冰涼。
“你豬油蒙了心,想左右逢源,瞞一輩子麽?”思瑤跺腳罵,“我陳思瑤可沒那麽好欺負。”
我重重摔上門,将她的哭叫摔罵都關在裏面。
趕到蘭心,今晚新劇竟是《情探》,看來一戲成谶,劫數早定。硬着頭皮往裏走,進屋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我霎時寒芒在背,骨鲠在喉。雲岫側坐着,臉色白得透明,身子一動不動如大理石雕像,那紅色的喜貼放在桌上,觸目驚心,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艱澀地說,“阿岫,你聽我解釋——”
“她真美,又高貴,你們真的很相配。”她一雙眼空洞茫然,仿佛沒有焦距,喃喃吟唱:“比翼連枝願已乖,休将薄倖怨王魁,只因憔悴章臺柳,怎向瓊樓玉宇栽。”念着念着,竟然低低笑了起來。
我哭叫:“阿岫!”
“該我上場了。”她語氣很平靜,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開始上妝,緩緩拿起一枚珠花往發間戴。我望見她的手卻不停地顫抖,顫抖。
翎鳳向外推我道:“你快走,這裏不歡迎你。”
梅琴琴嘆道:“我還以為有個例外,卻原來天下烏鴉一般黑。”
莫盈則微微冷笑:“葉先生,想不到你的戲比我們做的還好。”
我無意分辯,也無從分辯。
阿岫上場了,我站在臺下,敫桂英在陽告中的一聲聲泣訴像鞭子一樣抽着我的心,斑斑血痕,只有勉強扶着牆壁,才能撐住癱軟的身子。當她唱到“我只道,生死禍福與他同命。”那一句,霎時間心痛如絞,再也忍不住,一路狂奔出來。
一切按軌道進行,三個多月後,大哥含笑而逝。我接管了錢莊的生意,兢兢業業。婚後,絕跡于一切風月場所,更遑論蘭心戲院。思瑤滿意極了,可以放心地打她的麻将,脾氣也收斂了許多,我們成了最合睦的一對夫妻,舉案齊眉的楷範。
世事變幻,幾經輾轉。縱然再見,咫尺間的那人兒也心隔天涯。只是每逢夜闌,聽到那低回纏綿的曲調,仍是不自禁地黯然神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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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如春夢了無痕,然而終我一生,永遠忘不了那長長的水袖,在天地間流動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