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得脫險境遇好轉
上回說到, 楊家大表伯跟幾個長工,見野墳地的茅草屋頂上,模糊有一個黑影, 瞬時吓了一跳。
還是大表伯舉起火把,走近前面一看, 才發現屋頂上, 是個黑乎乎的人影, 趴在上面。
大家松了一口氣, 大表伯連忙叫一個長工, 上去看看是不是表小姐。
長工上去一看,大喜地喊道:“大東家,就是表小姐, 是小花在上頭呢……”然後一直喊“小花,表小姐”,但怎麽喊都喊不醒。
上面的長工, 趕緊叫下面的人搭把手, 把孩子從房頂上弄下來。
把人弄下來的時候, 發現珍卿的手裏,還緊緊地握着那個打狼的鐵球棒。
大表伯叫兩個長工, 背着表小姐回大路上, 叫另外三個人,去告知其他幾撥人, 說孩子找到了, 大家趕緊各自回去。
沒一會兒, 就聽見長工在路上大喊:“小花找到了!小花找到了……”
大表伯一邊走路, 一邊舉着火把, 見四下是密密麻麻的墳包, 配合這裏的陰風慘慘,真讓人不寒而栗。
大表伯大嘆着說:“雖說是個妮兒,膽子也太大嘞……”
孩子找到以後,傷風發熱、人事不省,立刻就近往楊家灣送,
到了楊家灣裏,趕緊找來大夫,給孩子治外傷,還有傷風。
等忙活得差不多,天已經大亮了。
姑奶奶一夜沒睡,念了一夜的佛。
杜太爺在那兒哭天搶地:
“我這是養了個啥東西啊我,打她兩下,她就敢一人跑出來,還敢睡在墳地裏……這養的啥東西啊,她成心來折騰死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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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表伯、二表伯,連忙給他攙扶起來,杜太爺太想不通了,恨不得在地上打滾兒,來宣洩心中亂糟糟的情緒。
姑奶奶立刻“呸”他:
“要不是你逼的她,她一個小妮兒,能從家裏跑出來?她能被逼到墳地裏?
“我們小花讀書寫字,這麽斯文的妮兒,叫你逼成啥樣了!她在我這家裏,咋就那麽乖巧,那麽貼心……”
杜太爺不服地嚷嚷道:“啥叫逼,啥叫逼!我給她挑的那好的人家兒,她三兩下子給我攪黃了,還跟人家結了怨,是她逼的我,是她逼的我,她都快給我逼死了……”
姑奶奶站起身,直接拿她的龍頭拐杖打他。
杜太爺連忙躲開來,跳着腳躲來躲去。
姑奶奶一邊打她,一邊大罵:
“你個死砍頭的,老棺材瓤子,你要不想活了,趕緊去抹脖子上吊……你以後再敢胡亂打她,我把你腦黃子打出來!”
大表娘捂着胸口:“這個妮兒,膽子咋這麽大呢?說她是混世魔王,一點兒沒說錯……她連墳場子都敢睡,以後啥事兒她不敢幹啊……”
二表娘也覺難以置信,心想:要不是小花脾氣這麽橫,不從家裏跑出去,不至于有這一場禍事。
哎,一個妮兒脾氣也太硬了,幸虧沒把她定給昱衡。
李家莊的師父、師娘,也派了人出去幫忙找孩子,人找到以後,也很快聽說了小花的光輝事跡。
李師父聽得哈哈大樂,搖頭晃腦地說:“奇人奇事,有趣,有趣……”
他還跟李師娘說:“我看珍卿這孩子,身上有些匪氣,生氣勃勃啊……”
李師娘就白他一眼,說:“孩子受了這麽大罪,你還笑得出來啊。”
李師父說道:“這孩子年紀雖小,卻心事老沉,忍了許多難忍之事。我總擔心,她将來暮氣沉沉,沒有活氣……
“從這件事上,我倒放下心。看來,究竟還是少年人,身上還是銳氣滿滿……”
李師娘納悶道:“唉,這種事,還是不要傳出去,免得不好挑婆家……”
珍卿能夠狼口逃生,存活下來,自己也覺得跟做夢似的。
那天,她不知道等了多久,終于砸到了第二匹狼。
但兩只狼都沒受重傷,她在那棵樹上,實在坐不住了,就小心地爬到房頂上,反正就是不敢下去。
雖然從家裏跑出來,多扯了一件衣服帶上,夜裏的溫度是真低,她身上被打出的傷,也沒有及時處理。
她趴在房頂上,整個人昏昏沉沉,不知道什麽時候昏睡過去。
那兩只狼是啥時候走的,她一點印象沒有。
她醒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她以後再也不離家出走了,小命差點就交代了。
這天,珍卿正坐在炕上愣神,杜太爺進來了,又給她帶來一碗灰乎乎的東西。
杜太爺這老頭子,非說她在墳地裏躺一夜,肯定沾上髒東西了。他說她精神不好,是因為魂魄不穩當。
他就找了一位神婆,見天在院子裏屋子裏,抽羊巅風一樣舞一陣,然後弄來一張符紙,燒一燒化在碗裏,叫珍卿好生喝下去。
這種東西,珍卿當然打死不喝,為這不曉得打了多少碗,祖孫倆真有的鬧。
跟潘家的婚事被攪黃了。
杜太爺親自去賠禮道歉,潘家人的态度也還客氣。
珍卿救過潘家的外孫女,有這一樁恩情在,不至于結成仇家,但兩下裏關系淡了,倒是真的。
但特別神奇的是,經過離家出走的驚險一節,從這以後,杜太爺明顯打她打得少了。
而且有時候吧,他跟珍卿說起,有什麽人家想來結親。
他言語措辭,就像一個老掌櫃,跟小東家彙報事情,雖然資格很老,但講起話來,總有一種謹慎商榷的意味兒。
袁媽私下跟珍卿說,她之前差點沒找回來,真是給杜太爺吓着了。
……
在縣城小院養好傷病,珍卿直接去了磨坊店。
師父師娘,對她自然是關懷備至。
師娘很好奇地問珍卿:“你當時為了躲狼,跑到墳地裏面,當真一點不怕?”
關于這個問題,前後不知多少人問過她,珍卿就給李師娘又解釋一遍。
她雖說是個無神論者,但神神鬼鬼的東西,心裏當然還有點怕的。
從怕到不怕,這其中當然有緣故。
更小一點的時候,她被杜太爺關過祠堂。
在祠堂發生過一件事,一開始看着像靈異事件,後來證明是烏龍,從此後,珍卿對神神鬼鬼的事,就不大相信了。
從這個睡墳地事件後,李師娘待她還如往常,李師父倒像更喜歡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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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還沒放年假時,在省城的三表叔,給珍卿捎來一本書,是梁飲冰先生《新民論》。
這一回就帶到磨坊店看。
李師父看見以後,也從珍卿這裏借去看。
這一天,李師父就讓珍卿,講講看這本書的心得。
珍卿就分享了一下看法,說這書裏,有的地方講得還是有道理的,比如說:
中國人勤勞是勤勞,老實也老實,但只管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對國家興亡一點兒不在乎,長此以往,那必然是會亡國滅種的啊。
所以,梁飲冰先生在書中呼籲,要塑造自由、自治、合群、生利、有義務感的新公民,珍卿覺得很有意義。
李師父就很不贊同。
他拿出一張報紙給珍卿,這報紙名叫《寧報》,珍卿拿着看了起來。
李師父跟她講:
“報紙上說的新式學校的學生,學得都是先進的知識、理念,按理說,已是非常理想的新公民。
“但是你看,這些所謂已經覺醒的新公民,他們都在做什麽?
“他們作為學生,卻抛棄本職,任意罷課,還成群結隊去燒人家的工廠、倉庫,這跟暴徒流氓,又有什麽區別……”
然後,李師父又拿出許多信件給珍卿看,都是他的弟子寫給他的。
珍卿把她師兄們的信,也都一一看過來。
不得不說,這時代的人,處在時代的洪流中,人人對時局都有自己的看法。
有的人說實業救國,有人說教育救國,還有人認為要好好建設農村。
有人主張改良主義,有人主張暴力革命,還有人主張無政府主義……
但李師父的弟子裏面,基本沒啥主張暴力革命的。
師徒倆人首次聊到政治,就這件問題各抒己見,态度還是比較溫和的,并沒争到面紅耳赤。
但他們倆人的想法,明顯不一樣,誰一時也說服不了誰。
這一會兒,丫頭蓮香來奉茶來了。
蓮香先把一杯綠茶,遞給了珍卿。
她又給李師父,送上一盞酽酽的紅茶。
珍卿就在一邊看着,那蓮香像蔥白似的手指,在李師父眼前晃來晃去,那李師父的眼神,都變得黏糊糊的。
珍卿扭過頭,不看他們了。
原來伺候李師父的丫頭蘭香,今年年紀大了,被放出去嫁給一個田舍郎。
李師娘又給李師父,物色來了這個蓮香,也生得柳腰花态,面賽芙蓉。
珍卿是忍不住嘀咕,李師父這老頭子臨到老了,已經窩在僻野山村,還照樣是豔福不淺。
不過,珍卿也沒那麽大的意見,畢竟最該在意的李師娘,對此事是完全不以為意。
有人好好侍候李師父,作為妻子的李師娘,不知省了多少辛苦,她并不是個戀愛腦,對這種事根本不挂心。
珍卿有時候也想,在他們年輕的時候,這老兩口有沒有琴瑟和諧,別人插也插不進的時候?
珍卿本來覺得應該有,但回想李師父是個□□臉,肯定年輕的時候也好看不了。李師娘不一定會愛慕他。
同時,珍卿也無不感慨地想,說到底還是男權社會。
在這個社會裏,一對夫妻到年老的時候,老婆侍候不了老公,會給她找個暖床的丫頭。
那怎麽沒有一個老公,說我不能服侍老婆了,也到處挑選物色,給老婆找一個暖床的小夥子呢。
等這暖床小夥子歲數大了,也照樣給他一筆安家費,讓他蓋房子娶媳婦。
而主人家這裏,做老公的再不辭辛勞,給老婆物色一個新的暖床小夥子。
如果能夠這樣做,這世界多麽和諧啊。
作者有話說:
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人間就是和諧的人間感謝在2021-04-08 13:41:19~2021-04-08 22:09: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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