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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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寧讓大哥去裏正家裏借了牛車，把已經砍下來的甘蔗都拉回家裏，又跟嫂嫂一起去親戚家借了兩口大鍋。
然後在院子裏鋪上一層篾席，把甘蔗去皮、切塊兒，洗幹淨放進石臼裏舂出汁水，再将汁水倒進鍋裏熬煮。
宋寧坐在小馬紮上親自守着火候，等那鍋裏的甘蔗汁煮得咕嘟咕嘟冒泡泡，再輕輕攪拌均勻。
滿院子都是那股甜絲絲的味道，勾得家裏兩個小崽子口水直流，蹲在宋寧腳邊目不轉睛地盯着鍋裏的糖水。
吳氏在竈房裏做飯，一會兒又溜出來看一圈，她也想親眼看到小姑子是怎麽把甘蔗做成糖的。
宋寧看那汁液熬到黏稠，趕緊盛出來倒進模具裏定型。
眼下他們還來不及找木匠做模具，只能先拿家裏的木盆來頂着。
吳氏看了看木盆裏凝固成塊的紅糖，搓着手看向宋寧道：“小妹，這……這就成了嗎？”
宋寧點點頭，将木盆倒扣過來，輕輕拍了拍，一整塊圓圓的糖餅脫落下來。
她拿刀切了一小塊掰開遞給吳氏和兩個小侄子，“大嫂，你們嘗嘗，跟鎮上買的比起來怎麽樣？”
吳氏嘗過後，忍不住稱贊道：“嗯，甜絲絲的，比鎮上買的還甜咧。”
宋寧也很開心，可算沒有白忙活這一場。
宋小滿踮着腳趴在竈臺邊上，眼巴巴地望着那塊紅糖，用胳膊肘捅了捅弟弟，宋小福咂巴咂巴小嘴，怯生生地伸出兩根小手指比劃了一下。
“小姑，我們能不能再吃一點點？”
吳氏一把将兩個兒子小手拍開，笑道：“好了，不吃了啊。這糖是要拿去鎮上賣的，賣了才有錢給你倆買新衣裳。”
宋小福噘起小嘴巴，委屈巴巴地道：“可我不想要新衣裳，就想要糖……”
宋寧無奈地笑了笑，又切下一塊紅糖分給他們兩個，“好了，這是最後一塊了。不是小姑舍不得給你們吃，小孩子吃太多糖會長蛀牙，會很疼的。”
吳氏看着兩個兒子興高采烈地拿着糖出去了，心裏也有些複雜……
從前的小姑子自私自利，對自己的親侄子也很吝啬，她礙于婆婆的情面不敢說什麽。
現在的小姑子懂得分擔家務，也知道心疼人了。嘿，還是現在的小姑子招人喜歡。
中午宋賢幾人從地裏回來也看到了宋寧做好的紅糖，葛氏高興得合不攏嘴，連帶着看兒媳婦和女婿都順眼了不少。
宋寧把熬糖的關鍵所在都講了一遍，然後當着爹娘、哥嫂的面從頭到尾做了一遍，又讓葛氏和吳氏親自試了一下。
“娘，嫂嫂，這些糖你們可以直接拿到糖果鋪子裏找掌櫃的談價錢，談好了，再跟店裏簽一份契書，按時供貨給他們就成了。”
吳氏聽得有些懵懵的，心裏既緊張又有些期待。
這抛頭露面做買賣的事情從前都交給家裏的男人和婆婆去做的，她要是學會了熬糖做買賣，豈不是也能攢下不少私房錢了嗎？
葛氏卻是樂呵呵地拍着胸脯道：“這個你放心，娘跟鎮上那些掌櫃的熟。”
這個家裏的柴米油鹽、婚喪嫁娶哪一項不是她一手操持的？她自認能把這筆買賣做好。
有葛氏在，宋寧倒是不擔心他們會吃虧，又道：“對了，若是想把東西賣給鎮上那些富戶家的夫人小姐們，就得把東西做得更精致一些。到時候咱們可以找木匠做幾個模具，做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糖餅，更方便也更好看。”
宋寧回屋拿了紙筆開始唰唰唰地畫起了模具。
“娘，當時你們拿着這張圖紙去找木匠做，他應該能看得懂。”
葛氏樂呵呵地盯着那張圖紙瞧了半晌，還是沒看明白，忙拉着宋寧的胳膊道：“乖女兒，這事兒沒有你我們可做不成。就我和你大嫂這腦子，哪兒記得住這麽多東西？”
吳氏也點頭，“是呀，小妹，你就在家裏再多住幾日吧。”
宋寧抿了抿唇，有些為難地看向杜蘅。
一方面她也想留下來幫着爹娘把紅糖的買賣做成了。另一方面，出來久了，她也有些記挂着婆婆和小姑子。
還沒等她開口，杜蘅就先替她開口，“家裏有我，你就安安心心再多留幾日也無妨。”
宋寧有些感激地朝他笑了笑，“好，那你先回去幫我跟娘說一聲，這邊的事情處理好了我就回來。”
晚上一家人吃完飯，幾個婦人湊在堂屋裏嘀嘀咕咕地說着熬糖的買賣。
宋平把兩個兒子揪回屋裏學寫字。杜蘅陪着老丈人坐在屋檐下烤火，翁婿兩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
宋賢拿起火鉗撥了撥炭盆裏的木材，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再過一個月就要縣試了吧，紙筆、冬衣可都準備妥當了？”
杜蘅點頭道：“都已經準備好了。”
宋賢滿意地點了點頭，從懷裏摸出一個沉甸甸的荷包塞到他手裏。
“這裏面有十兩銀子，是咱們一家子的心意。窮家富路，出門在外可少不了使銀子的地方。”
杜蘅忙起身推辭道：“爹，去縣城的錢都已經攢夠了，這錢您留着家裏開銷。”
宋賢沉着臉道：“都是一家人用不着這麽客氣。再說家裏開銷我自有分寸，你放心，這事兒我早就跟你大哥、二哥商量過了，他們也都是贊成的。”
杜蘅沒有再多說什麽，宋家的好意他不應該推辭，也不會忘卻，這筆銀子早晚他都會還回去的。
第二天一早，宋寧将他送到村口，細細囑咐道：“相公，你路上當心點，晚上看書別看太久。還有啊，讓娘少碰涼水，有啥事兒等我回來再做。”
她瞥了一眼杜蘅腰間鼓鼓囊囊的荷包，對對手指，一臉期待地望向他道：“你……還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杜蘅彎了彎唇角，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有時間記得練練字，回來我檢查。”
宋寧：……
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她本來想問的是她爹是不是背地裏給了他壓歲錢的事兒，她本來還想分一杯羹來着。
中午宋安小兩口也從姚氏娘家回來了，姚氏一回來就發現小姑子跟大嫂一家子的關系不一樣了，更可怕的是她婆婆跟大嫂的關系似乎也融洽了許多。
她扳着手指頭算了算他們也就走了二三天，一回來家裏就怎麽就大變樣了，尤其是聽到小姑子要帶着大嫂一起做紅糖買賣，她這心裏一陣酸楚。
晚上兩口子回了屋，姚氏坐在燈下對着宋安抹眼淚，“相公，早知道咱們就不該在娘家呆那麽久，婆婆肯定是怨咱們回來晚了沒幫上忙，連做紅糖買賣也不讓咱們插手了。”
姚氏小心思多，還動不動就愛抹眼淚，葛氏最看不慣的就是她這點，偏偏宋安對姚氏的眼淚毫無招架之力。
往回他一見到妻子落淚，一顆心都似揉碎了一般，無論什麽事兒都會毫不猶豫站在她這邊。
可是這回，他倒破天荒地覺得是姚氏想多了，破天荒地想為自家娘和妹妹辯解幾句。
“娘子，娘不是那個意思。娘是看咱們今日趕路辛苦，才不讓咱們幫忙的。還有啊，小妹也說了，明個兒一早就讓你和大嫂一起去跟她學做糖。”
姚氏怔了怔，激動地抓起宋安的手道：“真……真的嗎？”
宋安打了個哈欠，将人摟進懷裏，柔聲安慰道：“你也知道娘最聽小妹的話了，小妹都說了，這還有假？好了，別想那麽多了，睡吧。”
姚氏心頭一熱，把頭輕輕靠進丈夫懷中，憂心忡忡地道：“相公，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大嫂。你看大嫂行事利索招人喜歡，小滿、小福兩個也是越發地招人疼了，咱們……咱們也要一個孩子吧。”
“這事兒不急，大夫不是說了嘛，等你身子骨養好了，這孩子自然而然就來了。”
宋安輕輕握了握她的手，他又何嘗不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
他們成婚都快兩年了，兩個人感情一直很好，也不是沒有過孩子，只是那時姚氏身子太差，那個孩子沒能保住。
這事兒一直是姚氏的心病，她認為自己在婆婆跟前兒不如大嫂硬氣，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沒能為這個家開枝散葉。
再加上每次回娘家，她爹娘、哥嫂沒少明裏暗裏敲打她，催她早些生一個兒子才能在宋家站穩腳跟。
為此，這兩年來她可沒少花錢吃苦藥、補身子，只是老天爺像是故意跟她作對似的，她越心急，這孩子就越是遲遲不肯來。
丈夫眼下是對她關懷體貼，可她娘說了，這女人沒個孩子傍身，再好的男人也有心灰意冷的那天。
這夜姚氏想着心事，躺在丈夫身側翻來覆去睡不着，第二日一早頂着兩個烏青的黑眼圈開門出去把宋寧吓了一跳。
“二……二嫂，你怎麽了？”
姚氏理了理耳邊碎發，勉強擠出一絲笑道：“沒，沒事，小妹，我聽相公說今日你要教我和大嫂做糖，我就想早些起來看看有沒有能幫得上忙的。”
姚氏生的秀美，就算是挂着兩個黑眼圈也絲毫不影響她的美貌，反而讓她顯得越發地我見猶憐了。
宋寧望着一臉憔悴的姚氏，生怕一陣風刮過來把她這個紙糊的美人給吹倒了。
“二嫂，那個……我這邊還有娘和大嫂幫忙，你要是不舒服，千萬別硬撐着。”
姚氏一聽這話還以為是小姑子嫌棄她不如婆婆和大嫂能幹，登時便紅了眼圈，可憐巴巴地望着宋寧道：“小妹，我……我雖然幫不上什麽大忙，但打打下手、傳遞東西這種小事兒還是不在話下的，你就讓我過來幫忙吧。”
宋寧見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真怕她下一秒就哭出來了，忙應道：“好好好，你量力而行，別勉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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