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官司

杜淑英走到了秀珠的身邊,用手托着她的紅燧步搖,似笑非笑地問：“丁四姑娘，你頭上的簪子很漂亮，那是你的嗎？該不會是借來的吧？”

秀珠一聽,她愛面子，當然不能說自己借來的，她就道：“當然是我的,杜小姐好眼光。”

杜淑英,忽然臉就沉了下來，她道：“大膽！你偷竊我的紅燧,還敢說是自己的！”

秀珠一聽，頓時吓得六神無主,這怎麽可能是杜小姐的呢,這不可能。

現場混亂了起來，秀珠沒有底氣地辯駁：“我怎麽會偷你的東西，這明明就是我一直都戴在頭上的。”

杜淑英從她頭上拔下了步搖，道：“上面有京城司寶局的絲印，你還敢抵賴，這只紅燧乃是淑妃娘娘親手所繪讓工匠打造，并贈予我的生辰賀禮！全天下就一支！”

秀珠腦袋一陣轟鳴，她跌坐在凳子上。天吶，她可是闖了什麽禍啊，一只普通的簪子也就罷了，居然還和淑妃娘娘扯上關系了，她打小就覺得那皇宮裏高深莫測得很，那裏的人都是一句話要人命的，都是極極厲害的人物，想至此，秀珠慌張地不知道該怎麽為自己辯解。

杜淑英道：“季大人，人贓并獲，她方才也承認了這簪子是她的，恐怕得麻煩你将這個手腳不幹淨的丁家四姑娘，押送回衙門好好審問審問了！”

秀珠驚慌失措地道：“季大人，不是這樣的，季大人，您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坐在秀珠身邊的董萌萌也被吓壞了，偷東西可是大事啊，而且還是杜小姐的東西！她也不相信秀珠會偷杜小姐的東西，還等着被她抓！她拍着秀珠的背表示願意站在她這一邊。

這時諸多小姐都表現出了非常驚訝的神色，紛紛都檢查了自己的貴重飾品有沒有丢，心裏對丁家姑娘更是厭惡了幾分，心裏大多數覺得挺解氣的，這下可好了，丁家這麽一來估計在整個縣城裏都不會有什麽好的婚事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的道理大家都懂。也有對她們抱有同情的神色。

而公子們的想法則和那些小姐們大大不同，杜斂之見秀珠落難，趁機獻殷勤道：“季大人，這件事我看一定有誤會，秀珠姑娘顯然不知情，倘若她真的是賊，又知道是家姐的東西，斷然不會明目張膽地戴在頭上的。”

海清也着急地附和着：“大人，您不會真的要把她押回去吧？杜公子言之有理。”

秀麗與郭子期也趕了過來，子期安慰她：“秀麗，且聽聽季大人怎麽說。”

秀華也藏不住了，宴會都快結束了，第二天就要回家了，還出這大事！她擠了進去，到了大姐的身邊，卻被秀麗拉住，秀麗道：“二妹妹，你剛才去哪了！先等等，稍安勿躁。”

秀梅心裏也怨着，這下可好，不管這事和秀珠有沒有關系，她們幾個的名聲一并給搞臭了，要嫁入郭家這種門第，本身就很難，現在又出了這種事……她忍不住眼淚就奪眶而出，仿佛一天的努力都白費了，她拿出手絹捂住了口鼻，傷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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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子樂瞧着憐惜，就幫她擦淚，安慰她：“秀梅姑娘，莫急，杜公子說得對，這其中一定有誤會，季大人明察秋毫，一定會還令妹一個清白的。”

秀梅的心情好了一點，見到子樂如此關懷，心中的那股失落之情消散了不少。

季大人從杜小姐手中接過簪子，放在掌心仔細看着，确實是京城司寶局出的珍品，杜小姐還出示了當年淑妃娘娘的畫的手稿，可謂和手中的這支一模一樣，那就是說杜小姐的指控都是真的了，區別在于，秀珠到底是不是偷的，且聽聽秀珠怎麽說，便問：“秀珠姑娘，你這支簪子是從何得來？”

秀珠知道此刻要是有所隐瞞的話，是沒有必要了，就将這個簪子的來龍去脈都說了出來。

季大人一聽，就道：“如此一來，這簪子是你向丁露露借的，那麽本官只要傳丁露露來問話便可知曉，可如今天色已晚，這簪子暫時有本官保管，待明日傳丁露露來衙門問話，再做定奪，諸位可有意見？”

杜淑英道：“但憑大人做主，只是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丁秀珠還是有嫌疑的，所以大人您可不能讓一個嫌疑犯呆在這裏，她還是得去衙門，等事情弄清楚了才行。”

季大人又看向秀珠道：“秀珠姑娘，可否随本官一行？待事情水落石出，便可與你姐妹們一道回去。”

秀珠也沒辦法，她可不想坐牢啊，但是這裏那麽多雙帶刺的眼睛，她覺得臉面都丢盡了，所以她傷心地哭了。

秀華道：“季大人，既然這樣，我陪秀珠随你走一趟吧，她一個人會怕的。”

秀珠感激地拉住了二姐的手，她是好害怕的。

季大人道：“好，那就有勞秀華姑娘了。”

秀麗滿臉擔憂道：“季大人，我也一起去，秀珠出了那麽大的事，咱們做姐妹的都要一起擔待。”

說着，秀麗就和郭子期告別，子期依依不舍，但也只好道：“秀麗，明日我會去衙門找你，詢問消息，我相信令妹一定會沒事的。”

秀麗點點頭。

秀梅見姐妹們都走了，也和郭子樂道別，反正她也覺得沒臉留下來接受她們的冷嘲熱諷了。

于是丁家姐妹都跟着季大人去了衙門。

季大人将丁家姐妹安置在客房，将秀珠單獨看守在一間空房內，也算給足了丁家姐妹的面子，沒有讓她去牢房裏待上一晚。

秀麗、秀華、秀梅三人一整晚都呆在一間房裏，沒睡好。

秀梅憤憤道：“那個丁露露能安什麽好心，一定是她陷害我們，才借給秀珠簪子的。這只騷狐貍，我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秀麗安慰道：“秀梅，你也別這麽說，秀珠要是不開口問她借，她能主動送上門嗎？這事秀珠自己也該長點記性！”

秀梅嘆了口氣：“這個死丫頭，我們幾個都被她害慘了。那個丁露露一定是存心的，她就看不得我們和郭家攀上關系，這次回去，我饒不了她！”

秀華說：“大姐說得對，這件事秀珠自己也有責任，吃過這個虧總會有點成長，就讓她好好反省！”

三個人議論着也沒什麽結果，等着第二日季大人審理。季大人當天晚上就派人趕往丁家村，第二天上午就把那丁露露帶到了，季大人沒有公開升堂，而是讓參與這件案子的相關人等到場包括杜淑英，郭大公子與那杜斂之也參與了旁聽，秀梅沒見到郭子樂，便悄悄問大公子，子樂沒有來嗎？郭大公子回：子樂受曹公子之約赴會去了，拜托我看顧着你們姐妹。秀梅悶悶不樂，那郭子樂，到底有沒有把她放在心上呢？這麽大的事，他都能不來。

郭大公子瞧着秀麗的眼神都是含情脈脈的，郭大公子是個君子，即便是內心再火熱，他也是非常有禮節的，從不與秀麗拉拉扯扯，但是總恰到好處地站在她的身邊，照看着她，郭公子深知，這件事秀珠無論有沒有罪，對丁家幾位姑娘的名譽損害不小，所以他來就是為秀麗鼓勁的。讓她不要有後顧之憂！而他的到來對于丁家姐妹總能挽回一些顏面。

秀梅瞧着眼淚汪汪，心中委屈，郭子樂昨天還使勁讨好她，今天這麽好的機會怎麽就……

那個杜斂之明明對秀珠有意思，也巴巴趕着來獻殷勤，他怎麽能不來？她心裏又急了半分。

季大人也沒什麽客套話，更沒有讓她們跪着說話，畢竟不是在公堂上，在大廳裏，他問：“丁露露，丁秀珠說這紅燧是你借給她的，可有此事？”

丁露露見季大人年輕風雅，神姿不凡，便風情流露，眉眼之間妩媚流轉，舉手投足無不柔媚引人，可她做出這些動作一點也不違和，相當流暢，恰如其分，她微微一扶身道：“大人，确實是民女借給丁秀珠的。”

見丁露露承認了，秀梅松了口氣，她還怕她不承認呢，就道：“季大人，既然這是丁露露的，大人應該判她罪行，和秀珠無關，還秀珠清白。”

季大人制止了秀梅說話道：“秀梅姑娘，本官沒有問你話，不可插嘴。”

秀梅被大人威嚴呵止了，生生把話咽了下去，丁露露她怎麽看怎麽惡心，還在大人面前賣弄風騷。

秀珠一直出神地望着季大人，她就知道大人是個好官，雖然丁露露自己承認了可是秀珠依然十分憎恨丁露露，居然這樣害她！看她不報仇！

季大人又問：“丁露露，那你這只紅燧又是從何而來？”

丁露露也沒什麽隐瞞的，道：“民女在佳緣廟會上拾得的，可又不知道是哪位小姐丢的，所以就暫時收了起來，不料秀珠姑娘看到了，甚是喜歡，要借一天，民女想反正就借一天而已，就同意了，未想還真找到失主了，那就勞煩大人替民女做主物歸原主吧。”

季大人又問杜淑英：“杜小姐，你可是在佳緣廟會上就丢了此簪？”

杜淑英道：“我也不記得什麽時候丢了，反正那日看到了就想起來了。”

季大人又道：“既然如此，杜小姐，你也聽到了這是一場誤會，秀珠姑娘借簪并不知情，當無罪釋放，而丁露露拾得此物，也願意将此簪歸還，你可有其他異議？”

杜淑英見也沒什麽好反駁的，不就是一只簪子，她本來也不想鬧大，只需要給那丁家一個不好看罷了，就道：“淑英沒有異議，但憑大人做主。”

于是這場鬧劇就這麽了解了，大家都松了口氣，杜斂之親自接秀珠，秀珠雖然不喜歡他，但是心裏頭還是有點虛榮的，杜家的公子對她如此熱情，他那善妒的姐姐還想讓她名譽掃地，所以她接受了杜斂之的殷勤，與他甚為親熱。

果然杜淑英臉色很不好看，她心裏罵道：那個丁秀珠，果然不是什麽好貨色，一副輕浮的樣子，這次算你走運。而她弟弟杜斂之是個什麽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了，和那郭家霖一樣的人，從小被寵上天的，有的你苦吃！想罷，杜淑英對秀珠笑了笑。

想要攀上她們杜家，丁秀珠，你還真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給幾分顏色就可以開染房！

杜淑英放下了轎簾子，起步回府了。

秀華一行人打算回家了，郭子期和秀麗如膠似漆，話別的時間那也太長了，秀麗、秀珠、秀梅在車上等了好一會了，這一次，怕再出意外，福慶趕車外，還跟随了四名身強力壯的家丁一路護送。

季大人和陸海清出門相送，并将洗幹淨疊得整齊的手絹送還秀珠。

秀珠拿着手絹激動不已，就像心肝寶貝一樣珍藏在懷中，她越看季大人越歡喜，恨不得賴在衙門裏不走了！

季大人與她們送別，心裏一直對秀華姑娘難以忘懷，他一再與她們接近，就是為了多與秀華姑娘在一起，可是他有公務在身，加之秀華姑娘将要出閣，心裏頭也苦悶不已，萍水相逢，如今離別，心裏真是各種滋味，怕是一腔春水就要付之東流了。

季大人什麽也沒有表态，只在胸中将這件事默默咀嚼、擦拭，就像一份陳年的舊情，或者是還未開始就已宣布終了，可嘆啊可嘆，臨走之前，他不經意又瞥了一眼秀華，見她心情也不十分好，默默一個人在車裏發呆，心裏更是說不出的難受，想他堂堂男兒，竟然不能對歡喜之人直抒胸臆，實在是讓人扼腕！

秀麗和子期惜別之後，也上了車，馬車漸行漸遠。季大人和郭子期遙遙望了好些時候，直到看不見。馬兒嗒嗒地跑着，車裏的人各懷心思，秀麗依然想着子期，秀珠則想着季大人對她如此依依不舍，遙望相送，真是叫她感動。她手裏還拿着杜斂之送的“蒼竹”步搖，比那只紅燧好看多了，杜斂之說過幾天請她們吃大閘蟹宴，到時候季大人也會來，這讓她這顆心跳得越發火熱了。

秀梅明顯沒有秀珠那麽興奮，她心裏的憂慮更加深了，也不知道郭子樂到底怎麽想的，實在讓她忐忑不安，若即若離，叫她好沒把握。好在大閘蟹宴可能還有機會再處處看。

經過兩個時辰的颠簸，閨女們終于到家了，李氏原本在喂雞，這會兒連東西都扔了，馬上迎了上去，臉上的皺紋都舒展了開來，她激動地喊着：老頭子，閨女們回來了。

丁大牛在床上坐着，他也努力伸着脖子想要往外看，心說：閨女出去了幾天，還真是想她們啊，好像出去了很久很久一樣，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他激動地老淚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