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流言

閨女們一回家,家裏頓時熱鬧了起來,秀麗微笑着接過娘手裏的雞糠盆子,道:娘,我來吧!

李氏手裏搓着圍裙,說了句:诶!好,還是大閨女懂事。

說着她站在原地,心情激動地無以附加,恨不得鑽進閨女們的腦袋裏,将她們的經歷統統瞧一邊。李氏按捺不住想詢問,老四秀珠就叽叽喳喳說了開去。

秀珠挽着李氏的胳膊親熱地道:娘,這次我們可是經歷了好多事。你想也想不到。

李氏臉上的神色随着秀珠抑揚頓挫地描述,時而揪心時而眉開眼笑,她們兩個就走到房間裏細細說去了。

秀梅的神情還是有些失落,她道:大姐,我去書房坐會,順便把畫拿給你。

秀麗嗯了一聲,也聽得出來,喂雞的動作隐隐頓了頓,卻也不知道怎麽寬慰她。

秀華道:大姐,我先去看看爹。

秀麗回應:好,我一會就來。

丁大牛脖子伸得老長的,見到秀華進來了,就笑着說:二丫頭,回來了,怎麽樣啊,和爹說說,有沒有什麽中意的人?

他掙紮着想下床,卻被秀華制止了,她說:爹,你可別起來,那骨頭還沒長好呢!快躺下。

丁大牛無奈又躺着了,他說:爹實在躺得煩了,整天動不得,眼看着田裏那麽多活要做,心裏着急啊。

秀華幫他按摩四肢的肌肉,道:“爹,您別想着做活了,傷筋動骨的事兒一定要養好,否則落下病根以後可要吃苦的。”

丁大牛心裏也知道這個理兒,就也沒硬着要下床,就關切地道:“這次你們姐妹幾個有沒有被欺負啊?那些城裏人都瞧不起咱鄉下人,你們一定不好過吧?”

秀華說:“爹,您也是明白人,都是些官宦家的小姐,最不濟的家裏從商也是有一定底子的,咱們去當然少不了被笑話,不過事情的進展還算順利,大姐和郭大公子談得甚好,二姐和郭二公子也很融洽,四妹妹也有追求者,爹你就別擔心了啊!”

秀華撿着好的說了,其他的揣測來揣測去,也沒個數,沒必要多廢話,讓爹擔心。

Advertisement

丁大牛連連點頭:“這樣就好啊,這樣好,不過,你還是和爹說說那些公子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啊?爹不放心,但是爹信你的眼光,你和爹悄悄說說,不許瞞着。”

秀華知道爹爹是擔心她們眼睛裏只知道錢,而不識人,所以才這麽緊張,笑說:爹,我的眼光也不怎麽滴,您咋相信我啊?

丁大牛說:二丫頭,你也別總想着從前的事,人總是要吃過虧才會看得明白,爹覺得現在的你就是個明白人,快和爹說說。

秀華道:“爹,我和那些公子也沒接觸過,也不能很武斷地說誰好誰壞,況且人是會變的,好人也會變壞,壞人也會變好,不過既然爹要我說,我就說說吧,大公子是個文人,談吐之間和大姐很是相配,兩個人相敬如賓,他對大姐很是傾慕,他的眼睛一直追随着大姐,人長得陽光俊朗,很是好看。從大姐口裏探知,他這個人很上進想要靠自己的力量考取功名,而且也很有正義心,會出手幫忙。”

丁大牛一聽,隐隐點頭:“好,這個小夥子聽着還不錯。那郭二公子呢?”

秀華想了想當時很多小姐把同樣的墜玉扇子往他身上丢的情形,不由得笑了,她道:“爹,郭二公子可是完全和大公子相反的,長得也是一表人才,不過卻處處留情,見人就送信物,結果他自己都搞不清送了誰!三妹妹對他一片癡心,如果他們兩真有緣分的話,希望他可以為三妹妹改改。”

丁大牛憂慮了,他搖了搖頭:“這種公子靠不住,爹不放心,改明兒有空,我和三丫頭談談,終身大事可不能光看有錢就行,還得看人品,光看人品還不行,還得看他有沒有能力照看好我閨女,否則也是被欺負的份了。那四丫頭呢?追她的都是什麽人啊?”

秀華道:“爹,你可別說是我說的,四妹妹看中的人是不錯,年輕有為,為人正直,是同知縣新上任不久的季大人,季大人後臺也很硬,不過有個妹妹不好相與,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季大人似乎對秀珠無意。追秀珠的那個人叫杜斂之,是杜家唯一的獨苗,杜家後臺更大,杜斂之有個姐姐在宮中是受寵的淑妃娘娘,那個公子長相馬馬虎虎,為人到很機靈,追秀珠追得緊,還送了貴重的禮物,還約大閘蟹宴再見呢!”

丁大牛聽完,想了好一陣子,才忽然道:“不成不成,這樣的人家咱不能攀,秀珠什麽樣的人我這個當爹的最清楚不過了,如果是秀麗的話到可以一試,秀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大大咧咧,沒個心眼的,我改明兒也得勸勸她,終身大事,一步錯,步步錯,後悔可就來不及了。我情願她嫁一個老實的漢子,這樣她還能撒撒潑,充充大頭。”

秀華說完了,就想到了自己,耽擱了一天,後天她就要嫁給那個老頭子了呀,哎,真是要被逼上梁山了,丁大牛見秀華出神,就勸她:“二丫頭,說說你吧,你後天就要出嫁了?你真想好了?”

秀華這一路也沒少想這件事,如果認命,嫁了也就嫁了,成為王員外的正房夫人,生個一兒半女還能過日子,要是無所出,以後他女兒勢必會招贅一個女婿,家産也是沒她的份的。然後年紀輕輕守活寡,一輩子呆在那個宅院子裏,這種日子還不如死了幹脆!

不過她可沒敢和爹說,爹藏不住什麽話,萬一讓娘知道了,她可是得兜着走了,索性秀華道:“爹,我還能怎麽辦呢?娘都把我賣出去了。我不同意又能怎的?”

丁大牛也嘆了一口氣,這事已經成了定局,怎麽說都無用了。過了會,大姐秀麗也進來看望爹了,秀華知道爹肯定也有話和她說,就道:“大姐,你和爹聊會,我出去給建忠他們拿點瓜菜去,這幾天多虧了他幫忙,咱家的谷子都曬幹收了進來。”

秀麗道:“那是應該的,你快快去。”

秀華來到房間,聽到秀珠和娘大聲說着宴會上的見聞,娘一聽那杜公子殷勤地追求,連忙鼓勵秀珠要多多準備,她握着秀珠的手道:“四丫頭,那杜家在宮中可是有人受寵的,你好好表現,若是真的做了他們家的媳婦,那可是富貴榮華,娘臉上也有光。”

秀珠道:“娘,我可是比三姐姐強多了,那郭二公子可沒有在衙門裏接過三姐姐,三姐這門親事怕是不穩妥了。”

“是是是!”李氏道,“四丫頭後來居上,要加把勁,你三姐也不能輕易放棄,娘待會去給她打打氣。”

秀華聽了一會也沒進去,看來爹和娘的思想那真是南轅北轍啊,估計少不了又是一頓吵了,她到院子裏,摘了幾個番茄、南瓜、還有一捆捆小青菜,幾個白蘿蔔,又拎了一壇子米酒,她在房門口喊道:“娘,我去給建忠送點東西,這幾天他幫了很大的忙。”

李氏開門出來了,見二丫手裏拎着那麽多東西,臉上的笑容少了一些,她點了點蘿蔔的數量,非得從籃子裏拿出了幾個,才道:“這麽多幹什麽,這些就夠了,建忠和他娘吃不了那麽多浪費,還有那個米酒也別拿去了,竈頭上有兩個煮熟的雞蛋拿去吧,前幾天你們不在多出來的。”

秀華非得把東西統統拿進籃子裏道:“娘,不就是幾個蘿蔔一壇酒嗎?你把剩雞蛋好意思拿出去嗎?建忠幫了咱們那麽大的忙,出了那麽多的力氣,難道還抵不上那點東西?如果你非要拿出來,那你自己送去,我可沒臉上門。”

李氏奪過籃子,拍了秀華的手:“死丫頭,敢教訓起你娘來,要不是你娘省吃儉用,家裏能有瓦房嗎?建忠那裏你不去,我自己去,真是胳膊肘往外拐,盡知道把家裏的東西往外拿,這次被搶了那麽多銀子,可得多少日子才能攢回來,現在你爹又不能動,咱們家那麽多張嘴吃什麽啊!”

李氏又把蘿蔔多拿出了4個,把番茄也拿出了2個,籃子裏空空蕩蕩就放着一捆青菜、2個番茄,4個蘿蔔,1個南瓜,她又在裏面放了2個吃剩的雞蛋,覺得差不多了,就親自把東西拿去了。

秀華真真無語了,家裏又不是少蘿蔔,又不是吃不起飯了,用得着這樣麽?再說了,賣她的錢可是有半箱子的金元寶啊,想來秀華就覺得委屈,看到家門口有人拉着牛去耕地,秀華想起來自家的地還沒耕呢,等娘回來,就提醒道:“娘,咱們的地還沒耕吧,要不要去買頭牛?”

李氏道:“買什麽牛啊。就一畝多地,買頭牛多浪費,問你二叔家借就行了。都是自家親戚。”

秀華道:“要借你自己去借,我才不去借呢!看見二嬸子這嘴臉我就心煩。”

秀華心情很不好,就去隔壁謝小環家坐了坐,屁股還沒坐熱呢,就聽到娘和二嬸子又吵得雞飛狗跳,本來好好的就借牛耕地,又扯到了丁露露的簪子上,李氏的破鑼嗓子一陣高過一陣,她喊着:“要不是你家死丫頭坑我們,我們能去縣衙嗎?”

徐氏也不甘心地道:“真是好心沒好報,是你家四丫頭非要借那個簪子,我家露露怎麽知道那是誰的呀,虧我家露露還跑到縣衙裏去澄清這件事,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不謝謝我們,還要罵我家露露,我真真氣不過啊!”

丁露露看着她們吵,将房間裏打開的窗子又合上了,她嘴裏罵着:吵死人了。

想起當日在佳緣廟會上,她看到杜淑英的簪子掉落了,見着四下無人她就撿起來了,沒想到派上了用場,那個秀珠什麽不看中,偏偏看中這支釵,活該她倒黴!

那個李氏也是潑婦,這麽一吵,村裏恐怕是大街小巷恐怕又要傳開了,那麽她就來幫她們一把吧,丁露露對着鏡子比劃着頭上的首飾,打扮妥帖之後就出門了。

秀珠看見了,連忙拉上了秀梅道:三姐,丁露露出去了,指不定又做什麽壞事我們跟着她!一定要好好教訓她。

秀梅心裏也是氣極了丁露露,看她不順眼,可她沒想去,就道:我還有事呢,你跟着去看看吧,別叫這個賤人亂說話。

于是秀珠就偷偷跟着去了,丁露露轉了幾個拐角,她就和一群嘴快的女人說起了丁家四姑娘偷簪的事,偷的還是當今淑妃娘娘的親妹妹杜小姐的簪子。據說還被抓到縣衙裏關了幾天呢。

那些婦人都非常驚訝地問:那她怎麽能回來呢?這可是大事啊,說不定全家都攤上罪了。

丁露露說不上來,就含糊道:誰知道呢!也許是勾引了年輕的季大人,給放回來了。

秀珠一聽可氣壞了,她撲上去就打丁露露,她罵道:好你個賤嘴的人,是你害我們,還到處亂說我們的不是,丁露露,我瞎眼了,居然會覺得你是為我好,你就是個十足的賤人!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丁露露這頭和秀珠兩個人打了起來,相互撕扯衣服和頭發,丁露露的臉也被抓破了,鄉親們勸阻将她們拉開才避免了兩個人鬥毆。将她們分別送回家。

可盡管如此,丁家姑娘的壞事村子裏不出一天都傳遍了,偷東西鬥毆,丁家的姑娘那一個個都是厲害的人物,那都是輕賤的人啊,誰娶她們誰倒黴。

大家看李氏的眼光都恨不得躲着她,李氏吃好晚飯外面溜達了一圈回來,氣得不行,坐在丁大牛跟前訴苦:“徐氏和她女兒這兩個大嘴巴到處胡說啊,我們家好好的姑娘都被她們說成這樣,這叫我怎麽活啊!日後郭家要是派人來打聽,我們家的姑娘還怎麽嫁人!”

丁大牛道:“孩子她娘。你也別哭了。人言可畏,你以後少和他們吵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徐氏嘴壞,再說了,咱們姑娘這次遇到的人也不見得就是合适的,也不見的能成,你就少操心了,像建忠那樣的小夥子是不會嫌棄咱們家的閨女的!”

李氏一聽,眼淚就收了起來,擰住大牛的耳朵,道:“你這個沒出息的,要不是你這麽沒能耐,你媳婦和女兒會被人欺負成那樣嗎?你自己也是被人打成這樣,你還說要女兒嫁給建忠那樣的沒背景沒什麽錢的窮人家,老實人有什麽用,還不是挨打胚子,你女婿要是能有郭家公子,杜家公子那樣的人才,你至于被這樣欺負嗎?咱家至于擡不起頭來嗎?”

丁大牛被擰得直讨饒,他不甘地說:“我這樣的老實人有什麽不好,一輩子聽你的,做牛做馬,任打任罵都随你,沒兒子我也不敢納妾娶小,你要是在富貴人家,夾着尾巴做人,這有什麽好的?還非得把女兒往火坑裏推!按我說嫁個老實本分的人最好。”

“你還說!你還說!”李氏擰得更起勁了,“怎麽你還怨着沒兒子,你心裏是不是就想着娶小的,你還想休了我是不是?你個死老頭子,我李根華跟着你這輩子吃了多少苦啊,你看看我這手都裂得和旱地的土似的!你這個沒良心的。”

丁大牛忙說:“沒有的事,孩子她娘,我就算把自己休了,也不敢休你啊!你辛苦我知道,好了,好了,別哭了,我不說了,什麽都你決定,二丫頭後天要出嫁了,你也有事要忙,別和我的耳朵過不去了,啊,松開……松開……”

李氏抹了把眼淚,這才想起後天是迎娶的日子啊,她可不能讓二丫跑了,她松開了手,就蹑手蹑腳跑到閨女們房間的門口,用手指戳了個洞,見到她們四個都在,然後咔嚓就鎖上了門,把她們四個都鎖起來,明早兒一個個放出來,就二丫頭,必須在房裏呆着,什麽也不用她做!

二丫頭自從上回那事以後,整個人就忽然大膽了,敢和她頂嘴,敢去“野戰”,敢去下河摸魚,敢打那張公子,這次居然敢和強盜斡旋,她還有什麽事不能幹啊!她可得防着點!

秀華耳朵尖,一聽到這種她熟悉的鎖門聲,心裏就知道壞了,她娘跟個偵察兵似的,難道發現了什麽蛛絲馬跡嗎?盡然先下手為強!她還計劃着等她們都睡了,偷點小錢,再神不知鬼不覺地跑路,秀華坐起了身子,摞起袖子,蹑手蹑腳地推了推窗,果然,窗戶也鎖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二丫趕快戰鬥!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