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初遇

有一個國家,一年四季都是夏天,只有冷氣,也沒機會穿毛衣。

在這所學院裏有的學生喜歡這種不寒冷也不太熱的天氣,說他們的國家春天炎熱得像中暑,冬天寒冷得刺骨。

而在這裏成長的人,心裏都會有期盼看見下雪的夢。

但也只能是夢,畢竟真下雪了才是末日了。

今天一如既往七點半起床,八點開始上課。

這世上許多人都貪戀多一點的睡覺時間,不睡到即将遲到的那一刻也不願醒來。

就算是個女生也可以在十五分鐘內梳洗,更衣,化妝,發呆,再用剩下的15分鐘步行上學。

永遠可以掐點踏入課室。

找個靠後的位置坐下後,旁邊一位同班的朋友問道:“陳曦,等等的小考有信心嗎?”

“沒信心,你不是說這課很難考過嗎,我也是學渣代表之一。”陳曦如實回答,她也不在乎自己考得怎樣。

只有陳曦自己知道壓根忘了今天這堂課會有小考,跟着左右兩旁的同學拿出筆記,成為這間課室不止一位的臨時抱佛腳陣線。

一場小考用時兩個小時,所有人都在埋頭苦做沒給自己一點分神的時間,陳曦不一樣,她基本都在托着頭像是在思考,實則腦袋一片空白。

題目很難,她有強迫症寫滿整份卷子,希望可以在字言片語中得到小分,好過交白卷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一課結束,陳曦獨自離開了課室,有的還在考試結束時催死掙紮,她知道時間再多也沒用,不會就是不會。

不知不覺學期已經過半,這個時候每個課目都會有小考,陳曦讀的是音樂系,除了有很多的筆試考試還有實踐考試。

很多人覺得修讀音樂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讀的是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和興趣愛好,當然陳曦也是這樣認為的,甚至是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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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個“認為”已經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音樂系對高中學歷要求并不高,但是付出的是每個本系學生從小到大的青春。

有的學生從四歲開始就被迫去學一種或更多樂器,傳統家長也喜歡在過年過節讓孩子在親戚前大展身手,陳曦就不喜歡這種感覺,她寧願彈琴是給自己聽的而已,別人能不能了解她的琴聲,欣賞她的技術,她毫不在意。

修讀音樂系最嚴格的條件是對樂器的資歷,在這所學院,沒六級以上的文憑條件有錢也別想進來。

陳曦是個學渣沒錯,但她就是被錄取了。

她初中和高中的成績都是個吊車尾,對于自己的成績也不在乎,無論是第一名還是最後一名,只要她能讀音樂就好,就是她最大的面子。

她唯有對自己的音樂造詣有絕對的信心。

陳曦覺得自己至今為止的人生都是失敗的,唯有音樂支撐着自己,讓自己覺得還不至于是一落千丈的失敗者。

她唯一有過的高光時刻就是被選上了高中的國樂團指揮,以及憑着自己的高級鋼琴文憑被傾大音樂學院錄取。

所有都跟音樂沾邊。

選擇進修音樂時當然是因為她熱愛音樂,還有個原因就是覺得自己除了音樂可能其他課系都讀不來。

根據她以往的成績,要是別的科目考砸了就真的沒錢可以複讀了,她非常感激爸爸付出一切代價讓她走了音樂這條路。

陳曦在開學時對自己的實力有絕對的認知,至少可以是大一學生裏的中間線水平。

開始的時候她可以充滿自信的彈琴給身邊的人聽。

時間過去一段時間後,她已經聽過無數來自不同的人的琴聲,歌聲,看着比自己實力強的人越來越多,內心深處的自卑心也越發地溢出來。

她不是個争強好勝的人,只是以別人作為标準的話,她覺得自己的實力太弱了,與這所學院格格不入。

到後來陳她只敢把自己鎖在琴房裏練琴,其實不鎖門聲音也會傳到隔壁的琴房,只是鎖了門會給自己一個無形的安全感。

思緒回來,陳曦原本想獨自離開課室,卻被後面的人叫住了,來者是跟她同一批入學的朋友,王寧。

“陳曦你聽說了嗎!大二那裏來了一位學長,聽說長得特帥!”王寧邊走邊說道。

“一入學就大二嗎?”陳曦揣測着他是如何跳過三個學期課程的。

“聽說是讀完大一後就出國比賽,得了大型鋼琴比賽的冠軍,現在回來繼續進修大二。”王寧滿臉寫着興奮。

陳曦心裏想着:果然又是一位學霸,在音樂系裏只要樂器奏得好就是學霸。

“要一起去吃午餐嗎,叫上他們我們一起去?”‘他們’指的是跟陳曦同一批一起入學的學生,當然包括王寧。

“好。”

同一批一起上過每個課程的學生幾乎都喜歡聚在一起用餐,一起去上課,一起練習,甚至一起逛街。

如果他們叫上陳曦,她就會跟着他們去做以上的事情。

對于他們來說可能做什麽都必須成群結隊,對于陳曦而言,獨自一人或者一群人其實無異。

在課業上陳曦希望有着依靠,但平時的生活裏陳曦反而向往着自由。

她的朋友都知道她總是很安靜,不愛說話,總讓自己生活在很孤獨的模式,所以偶爾會帶着陳曦融入這“大家庭”

陳曦也覺得自己是孤獨的,孤獨卻自由。

同一批入學的本來二十多人,讀到一半離校的人也不少。

有的因家庭經濟無法繼續繳學費,有的怕音樂沒出路找不到穩定工作,尤其是男生怕以後無法養活家庭。

所以目前同一批的只剩下十二人,能讀到這個地步的就不會輕易退學。

聚在一起終歸都是不齊人的,有的要趕下一堂個人課,有的要霸占琴房,現在一起去用午餐的也只有七個人了。

總要有人站出來決定去哪一棟教學樓吃午餐。最後定在B棟。

在傾大不止音樂系一個學系,這個時間剛好是不少課系的空擋,基本每一棟教學樓的食堂都人山人海。

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容下七個人的并列四方格桌子,桌上很髒,有上一個學生留下的食物污跡。

他們落座後,陳曦總會先讓所有人去點餐,而自己幫他們看着書包,順便拿出紙巾清理桌上的污跡。

其中一人捧着自己的食物回來後,陳曦才會動身,成為最後一位點餐的人。

她對于認定了的食物就會一直吃同一個,捧着食物回座位時也不是最後一位落座的。

難得的空擋時間除了要吃飯,當然也免不了一定要閑言碎語。

“對了,你們演奏會出席率都滿了嗎?”一位叫coco的女生說道,是這裏面的vocal擔當。

“還沒呢,我打算學期末的時候才一次過補滿。”另一位男生開口說道。

音樂系在沒特殊情況下,每周二和四中午都會有學生小型演奏會,有時會邀請著名的演奏員或導師演出,周二古典樂,周四現代樂。

每個學生在整個大專課程裏都需拿六個學期的出席率,一個學期需滿十次。

“你們應該聽說顧霄回來了吧,聽說下個星期有個人演奏會,而且是兩場!”coco繼續說。

“為什麽會有兩場?”陳曦難得的開口問。

“顧霄一直都是拿雙主樂器,古典鋼琴和現代鋼琴,他小提琴好像也考得很高了,跟鋼琴的水準差不多,只是主樂器最多只能兩個,所以就當副樂器進修了。”王寧插口道。

“你們對顧霄倒是挺了解啊。”一位叫billy的男生不削地笑着。

“當然!帥哥誰不想了解,況且他的資歷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路過圖書館外的榮耀榜不就看到嗎,校外還挂着他的布條!”王寧說顧霄的事都會莫名的驕傲。

“你說的顧霄是你剛才跟我說的大二新來的學長?”陳曦疑惑着。

“不然呢還能是誰!音樂系的帥哥也不多……”王寧喃喃着。

“陳曦你該不會不認識顧霄吧?他一直是風雲人物啊,傾大的驕傲!除了音樂系其他科系的學生都認識的。”王寧說着就要開ins翻出他的主頁來給陳曦過目。

陳曦原本真的想從王寧手機中看看是何方神聖,但突然好像有了一點印象。

“認識,入學時我有拿到音樂系的宣傳本,封面就是他。”除了是傾大的驕傲倒也是宣傳的工具,陳曦是這麽想的。

“Dr.Vanness 聽見你這麽說怕是要被氣死,顧霄是她最得意的學生,你竟然是從宣傳本認識的噗!”突然插話的是陳曦最好的朋友,鈞毅,也可以說是藍顏知己吧。

陳曦不确定他是不是自己的知己,因為本身朋友也不多,如果說最了解自己的,那就只有鈞毅。

倒也不是陳曦很需要一位知己,只是一次偶然的認識,他們交談中突然發現對方跟自己有很多相似的點,經歷像,性格也像。

後來鈞毅對陳曦有着依賴性,陳曦懂他是一位極致缺乏安全感的人,也不反感他的接近。

陳曦話很少,甚至不懂怎麽安慰傷心難過的人,但卻是一位很合格的傾聽者。

也只有對着鈞毅,她才會展現出自己不一樣的一面。

以往聽着鈞毅的嘲諷陳曦會二話不說一腳就踢過去,但他提到了陳曦極為敏感的名字。

Dr.Vanness,美國最著名音樂學院畢業博士生,傾大音樂系魔鬼教授之一,也是陳曦的鋼琴老師。

陳曦晃神了一會,她不懂顧霄也是教授的學生,畢竟入學時就沒見過他。

“他……是Dr.Vanness的學生?”陳曦的聲音有些顫抖。

“對啊,所以這就可能是她對你特別嚴格的原因吧,畢竟有顧霄作為标準。”

鈞毅知道陳曦對于這位教授有着極致的恐懼,陳曦時常對他抱怨關于鋼琴課的事情。

抱怨并沒太多,更多的是害怕。

相反的鈞毅很喜歡Dr.Vanness,她除了對自己的直系學生外,對其他學生都有最友好的态度,只有鋼琴課時才會“魔鬼”上身。

陳曦剛開始跟鈞毅說教授怎樣怎樣恐怖時,他也是半信半疑,直到後來有一次目睹陳曦崩潰才真的相信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陳曦的擔憂,鈞毅繼續道:“不過你也說過她從來不拿她的學生來做比對,對誰都是一樣的嚴格,達到她給你定下的目标就好了。”

Dr.Vanness确實是一位很一視同仁的教授,帶着點美國人的性格,畢竟是在美國成長。陳曦對她其實有着崇拜,敬佩,但這裏面包含着恐懼。

她只有五位直系鋼琴學生,不教副樂器,她自己也不想收太多人。一開始陳曦覺得自己是幸運的,是她少數學生中的其中一位。現在加上顧霄就是六位。

陳曦不讨厭她,也懂她做的一切說的一切都是為自己好,她會覺得是自己配不上這樣的一位老師,跟其他四位學生比起來他們是鳳凰,陳曦卻不懂自己連麻雀也算不算得上。

“嗯。”陳曦不想在顧霄和她的老師的話題繼續下去。

午飯後各自各的霸占琴房,有的直接就去下一堂課,大家都會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若兩人剛好都瞄準一間琴房也不懂該讓誰好。

陳曦也需要尋找空琴房,每天至少練習三個小時以上是課程最基本的要求而每個學期開始學校都會給每一位學生一個星期四個小時預約琴房的時間,其他時候就要靠自己去占琴房。

她自然也有預約這四個小時,只是每次到點想進琴房時都會有人在裏面争分奪秒的練習,賭着這個時間的學生會懶惰來就可以一直占着了。

現在不是她的預約時間,不能大方的去敲自己的琴房說道:“你好,現在是我的預約時間了。”

校內總共只有十架三角鋼琴,其他房間都是直立式鋼琴。

三角鋼琴只供學生的需求臨時預約而不能長期預約,只有資優生才可以提出長期預約的要求,或是供老師預約教學。

其他學生只能靠着幸運蹲個好房,陳曦就是那其中一位靠幸運的,但往往都會有學生在內,除了上課之外她沒什麽機會可以碰到好琴。

對陳曦而言哪一種鋼琴都可以接受,只是三角鋼琴會給她彈奏時的滿足感,自己根本買不起這種鋼琴。

陳曦想看看自己最喜歡的琴房有沒有人霸占,那裏面有一架三角鋼琴,一架直立式,是間教學房。

裏面的三角鋼琴是陳曦認為所有鋼琴中琴聲最好的,音質醇厚,容易表達出歌曲的情感。

能有空房的機會很渺茫,但她還是會選擇每次路過看看。

她突然停住了腳步,聽到了琴房裏傳出來的琴聲,曲目是《帕格尼尼大變奏曲-鐘》,這首歌基本上不會有人在學院裏彈,有的話都是彈着玩的。

她想通過門上的小玻璃看看裏面彈奏的是誰,裏面的直立式鋼琴正對着門,三角鋼琴在旁邊,而彈奏者則在三角鋼琴前,陳曦視線需要偏右才能看到他,而那人是背對着門的。

這首《鐘》哪怕是不懂音樂的人都肯定會聽過,是所有學生譽為的不要輕易去碰的歌,否則手指會廢掉!

但裏面的人彈得實在是太好了!陳曦的印象中在學院內沒人彈過這首歌,否則她可以從所有參雜的琴聲中一聽就聽出這首。

這首曲目是以鐘為主題,音色都處在高音區,每顆音都需做到清脆悅耳,短促有力的音響,才可以成功組成鬧鐘每過一針一秒的效果。

音樂不長但極致考驗技巧,最難的地方主要是幾乎每個音都需要橫跨八度,速度極快,很難抓準每個音都彈對,也需要很大的力量。

那人彈奏時自帶光環,有着與生俱來的自信心,哪怕當下身旁沒聽衆他也把每一次練習都當成在舞臺上正式演出。

一曲畢,陳曦的頭還貼着玻璃發呆,腦袋裏環繞着的都是那個人的琴聲,那首快而活潑的鐘聲。

突然感覺到失重感,門被打開了她才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偷聽被抓包。

“有什麽事嗎?”打開門的那個人說道,就是把《鐘》彈到極致完美的主人背影。

他的嗓音猶如貝斯的低沉,是很好看的一張精致臉還長得特高,渾身都散發出清冷的氣息像冷冰山的存在站在她面前,穿着白襯衫長褲倒不像個學生。

“沒……沒事,你繼續練習,打擾了。”陳曦才發現眼前這位就是王寧說了一早上的顧霄,似乎比宣傳本上的樣子更高冷,成熟。

“你想用琴房嗎?我可以讓給你。”顧霄交叉着手放在胸前一動不動地站在她面前。

“不用了,我只是路過,你的帕格尼尼是我目前聽過彈得最好的。”陳曦有點難為情地說道,是真心話,是同行間忍不住的誇獎。

“你會彈嗎,我可以跟你一起彈,反正裏面有兩架鋼琴。”顧霄看似在邀約地問道。

陳曦看着顧霄愣了一會,想的不是可以有機會跟這位高手切磋,而是……

“謝謝你的好意,不用了,我沒資格彈帕格尼尼。”陳曦沒等顧霄的回答,低着頭轉角走開了。

帕格尼尼作曲家無一曲目不難,每一首作品都是陳曦所喜歡的風格。

她私自學過帕格尼尼的歌,哪怕知道自己無法駕馭還是想嘗試,每一首她都太喜歡了。

有一次新學期上鋼琴課時就是選考試曲目,她脫口而出自己想彈帕格尼尼,卻被駁回了。

Dr.Vanness那時直說了:“你如今的水準離帕格尼尼太遠了。”意思就是教授不會批準,只要教授不批準她就不可能學,考試的曲目也要練,她沒有多餘的時間空出來私自練習。

陳曦會無條件信任這位教授,會接受她的所有贊嘆和批評,根據她的評價做出改變,說的每一句話都會深深地影響陳曦。

日子久了,陳曦接受過的批評越來越多,時間的流逝也跟着磨滅了陳曦對于自己認知和信心,她願意賭一次在教授面前提帕格尼尼,哪怕結局跟自己想的一樣,她也不想再嘗試帕格尼尼了。

這不會影響陳曦對于帕格尼尼的熱愛,所以才會為顧霄的琴聲停下腳步。

陳曦知道自己彈不出帕格尼尼,甚至可以說會毀了,心中還是有着一絲希望,就像風雪中的蠟燭,她好不容易把蠟燭勉強點亮了,風雪交加,蠟燭随時會滅,但她還是想護着它,教授就是會把微弱的火苗撲滅的人,因為風中點火本就是多此一舉。

而她也失去了想要在風雪中繼續燃起蠟燭的欲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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