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號》是肖邦代表作之一,耳熟能詳
夜曲代表着浪漫,凄美,要全心全意地投入感情去彈奏,适當地運用踏板,需要給聽衆很靜心的感覺。
陳曦往往都喜歡彈低要求情緒的歌曲,尤其是洪亮的,可以盡情的把踏板踩死,有足夠的力量就會有好的效果。
她本身就是沒耐心的性子,音樂界中的鐵血漢子,教授時常也說陳曦的音樂沒感情。
相反的這首歌最難的點就是要把每一段旋律都彈成美妙的故事和句子,每一段旋律每個音都有不一樣的自己,不一樣的起伏長短,才是完美的一首夜曲。
她是喜歡這首曲目的,可是如果讓自己選擇的話就不會彈夜曲。
鈞毅問過陳曦為什麽不喜歡彈慢歌,陳曦記得當時她的回答是:“平時練慢歌的話,不是觀衆先睡,是我先睡。”真的是這個理由嗎?其實是的。
很難得一曲完畢教授都沒開口說話和打斷。
“在你彈的整首歌當中我感受不了絲毫的感情,你是把整首歌練完了,錯音也不多,譜上面雖然沒什麽符號,但你可以憑自己的感覺去呈現出來。”
陳曦點點頭。
“我之前說過,演奏一首歌不只是把音彈出來,于此同時也是向觀衆述說着這首歌的故事,連你自己都不明白這首歌,觀衆怎麽又能明白。”
“人都是有感情的,現在的時代已經發明機器了,為什麽音樂無法被機器代替?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感情,包括你自己,我要感受到你。”
教授沒有不耐煩,只是像每一位老師一樣跟學生講解自己的意見。
教授說的道理陳曦都明白,有時教授也會重複很多遍可是她就是表達不出來。
也可以說她其實并不想表達自己,她永遠把自己的心封存起來,不願意讓別人看到自己,敞開心扉的感覺很沒安全感,在鋼琴演奏中注定放不開。
她膽怯,懦弱,覺得真實的自己很醜陋,不完美的同時滿是缺陷。
這首歌有感情,但陳曦沒有,二者不能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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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改變自己,終究是自信心慢慢被磨滅,不旦改變不了反而增加了那一份膽怯和懦弱。
她面對着教授只會點頭,“嗯”,“好的”,“OK”,不是敷衍她,只是她不能在教授的批評中反駁。
“陳曦,我覺得我們需要好好聊聊。”教授拉開另一架鋼琴板凳坐下。
“我每一位學生的學習進度都會去關注,你各科目的成績我也看過了,先不說你的鋼琴演奏好不好,你是在其他科目遇到了什麽問題嗎,不明白,跟不上?”
教授沒在質問,只是對學生的一種關心,在陳曦看來卻是一層層的壓迫感。
“還好,暫時都跟得上。”陳曦确實是跟得上,只是成績考得不好罷了。
“你這個學期的鋼琴是複讀的,複讀有複讀的好,你需要更加努力地鞏固自己的基礎,主樂器不能複考,這是這所學院最殘忍的點。”
現在是陳曦在這所學院的大一第三學期,第二學期把主樂器給考砸了。
陳曦有十二年鋼琴閱歷,第一次把鋼琴考砸時對她來說比世界末日還要可怕,絕望的次數有過很多次,絕望得想死是第一次。
她的确不在乎自己的成績,能過關不複讀就好了,她在乎的是金錢,複讀要多付一次學費,她不希望由家人承擔自己的失利。
陳曦在外面考過的文憑成績都不錯,百五分至少都可以考百一以上,沒想過會栽在了大學裏。
她身邊的朋友都以高分成績考過了,而她是唯一一位考砸的,這也是她徹底确認了與這所學院格格不入的開始。
“我覺得你過了這個學期可以冷靜思考一下,是不是應該繼續音樂這條路,雖然音樂系的人很少,這世界做音樂的卻很多,你可以好好地想一想音樂到底适不适合你,是不是真的喜歡音樂,還喜不喜歡音樂。”
“你也可以考慮停一個學期,讓自己放松,先脫離現在的狀态,重新收拾一下自己,我會随時歡迎你回來。”
接下來陳曦也不知是如何度過一個小時的課,腦袋完全空洞什麽都想不了,只想快點離開這裏。
三點的時候教授簽了出席條就放課:“陳曦,好好練習,別想太多。”最後教授留下一句。
“謝謝教授。”陳曦勉強擠出個微笑,只想着要離開這裏,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陳曦向出口走着也不懂該走去哪裏,感覺琴房容不下她,教學樓容不下她,這間學院也容不下她,她也不想回到宿舍休息。
走廊上有不少人與她插肩而過,她也不懂有沒有人叫住自己,她看不到任何人聽不見任何聲音,只顧着走。
教授說完那些話後,淚水早已在眼眶內打轉,強忍着不讓淚水掉下來,在課堂間硬是把淚水忍了回去。
她一向很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緒,哪怕突然有人跟她搭話也可以判若兩人地跟人交流。
最後還是找到了一間琴房待在裏面把門鎖上。
陳曦拿出那本肖邦,一直在練習一直在彈,什麽也沒想就只想練彈琴,被打雞血似地瘋狂。
她不想停下,她不想回顧教授說的那些話。
肖邦練倦了就練舒曼,還有巴赫,沒有她不能練的曲子,只有練不完的曲子。
古典音樂都很長,幾輪下來已經傍晚六點半了。
在琴房內看不到外面的天氣,只有四面牆一扇門,門外對面依然是琴房。
這個點依然可以聽到四處傳來的琴聲,沒有中午時的多,至少有琴聲完全停止的間隙。
手機有教授發來的消息。陳曦也随即消停了,帶着負面情緒拼命練習是件很累的事情。
“下周二你去看看顧霄的個人演奏會,你的肖邦也在他的演奏名單內,去學習學習找找感覺,相信看完後我會在下周三看到不同的你。”
“好的,謝謝教授。”陳曦一向對自己的教授不會說太多,點到為止。
原來顧霄彈的是跟自己同樣的曲子,想必剛才在自己之前教授已經聽到過了顧霄彈的版本,教授為了方便教學讓學生彈同樣的曲子很正常,可為什麽學生那麽多偏偏這首歌會是她和顧霄都在彈。
教授沒錯,顧霄也沒錯,但陳曦感覺到了對自己的諷刺。
“我跟顧霄的實力是相差多遠啊,一個銀河系嗎。”陳曦抿心自問。
明明自己才是晨曦,是太陽初起時的光,原來顧霄才是那個太陽,而自己是銀河系中看不見的一顆塵埃。
想着想着她的眼淚就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沒有力氣再繼續練琴了。
剛剛教授說過的每一句話越來越清晰地湧進她的腦海裏,仿佛回到了得知自己考砸鋼琴的那一天,跌入無底深淵,很無助。
真的不讀音樂了嗎?那我可以幹什麽呢?做一個不上不下的廢人嗎?連我唯一的強項都放棄了我。
陳曦不想再憋着了就想一直哭,想讓自己的痛楚都哭出來,想撕心裂肺地哭。
畢竟還在校內還在琴房內沒自家的安全感,她只能放任自己的眼淚直流,卻不想哭出聲音。
此時此刻有一個人,全力挽着破碎的夢想,躲在學院的某個角落獨自哭泣。
她不值得被憐憫,她應該承受這一切,為自己的懶散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