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詐
陳昊話音剛落,玄貓就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叫聲,随後歪着腦袋躲在書架的角落裏。一雙綠色的眼睛卻始終盯着他們的談話。
周玦、瘦猴同時問道:“怎麽排除?”
陳昊微微蹙眉,他思考了一番後道:“首先……如果你們是作者,你們覺得你們會因為什麽原因寫下這本小說?”
瘦猴想了一翻說:“也許會在某次不經意的聊天中聽一個人談起過,然後再添油加醋編出一個故事來。”
陳昊拿出一支筆快速地在紙上寫上“道聽途說”四個字。寫完他示意周玦也想一個,周玦嗯哼了半天,說道:“我覺得也有可能是本人就是事件的參與者,或者說他經歷過某種事,然後變相地把它寫成小說。”
陳昊快速地寫出“親身經歷”四個字,随後他繼續看着他們兩個人,但是他們都搖頭表示找不到第三種可能了。
陳昊神秘地笑了下,他說道:“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個作者可能不是一個人。他本身就是一個鬼,一個鬼敘述了他的故事。”
周玦的臉上又劃過一絲抽搐,他說道:“陳老師,您的意思是說寫文的這位本身就是一個鬼?還是我們應該理解為寫文的這位現在應該已經挂了,畢竟他說的事可是半過多世紀了。”
陳昊在紙上飛快的寫下四個字“鬼魂敘說”,但是他在這四個字後面加了幾個擴折號,裏面寫着寫文後成鬼,寫文前成鬼。寫文時成鬼。
瘦猴問道:“為什麽還有寫文時成鬼呢?”
陳昊說:“我們不能排除他寫文的時候是一個正常的作者,他只是想要寫一個關于侵華戰争的紀實小說,但是在寫文的過程中他被鬼附身了。于是由一篇普通的戰争小說成了這樣的鬼小說。”
周玦勉強地嗯了一聲,好像在努力接受陳昊這種跳躍性思維方式。而瘦猴的眼神已經非常迷茫了。陳昊首先在道聽途說上打了一個問號,他說道:“第一個解釋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那些靈異事件,你們覺得如果一個道聽途說來的故事,有什麽可能能有那麽大的威脅?”
瘦猴搖着頭,周玦捏着額頭說:“可不可能是書的材料起到了作用?”
陳昊打了一個響指,說道:“答得好!下一次考試,我給你額外加五分。”說完他在邊上寫道材料問題。
陳昊接着說:“那麽親身經歷呢?”
周玦這次真的無能為力了,陳昊在親身經歷上打了一個問號,接着他指着鬼魂敘說道:“如果是這個,那麽這個鬼魂是誰,即使是鬼它也有活着時候的蹤跡。如果他是被附身的呢?那麽我們也要搞清楚附身他的鬼究竟是那一個。”陳昊話畢就把親身經歷化入了鬼魂敘說之中,他繼續道:“接着我們要搞清楚這個鬼他生前的訊息,他到底是誰,那小說中七人之一,還是知情者,亦或是……主謀?”
Advertisement
周玦感覺一點點能夠抓住陳昊的思維模式了,他試探地問道:“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從相對簡單的材料問題查起?”
陳昊點頭說:“對,還有同步進行的有三件事。那麽一共是四件事。”
兩人問道:“什麽事?”
陳昊道:“一件事,分析出照片裏的訊息,這個你們放着,我來處理。第二件事查出圖書館和這本書的關系,周玦這件事你比較适合去辦,因為畢竟你打過工。第三件事就是調查書的材質包括墨水、線膠等等,連一個分子都不能放過。這件事交給瘦猴和胖三。第四件……就是繼續看這本書,我決定我們每天都要看一次,無論看到哪裏、哪裏停下都沒關系,只要保持進度,我們需要等待其他兩個人的出現,在這之前我們要盡量多抓住線索。”
兩人随即答應,他們心中都有一個聲音:終于該自己出手了。
于是陳昊還是把瘦猴留下住,而周玦則帶着那只黑色拖油瓶貓回到家裏。一回家母親就問他怎麽一大早就沒見人影,他只說現在和民俗課的老師在做一個專研,老師非常重視他,所以給讓他當助手。自然這種謊言周玦用腳趾頭就可以編的很完美,周玦母親聽是那麽一回事,眉開眼笑地給他拿可樂去。
周玦回到自己的房間,大腦裏開始回想今天所發生的一切,照片中他的确看到了很像老趙的,這讓他打擊很大,其實當初他也懷疑過圖書館裏有什麽問題,不過老趙平時精明的像只老狐貍,怎麽可能會是和七人環有關系呢?不過那張照片裏的屍體絕對是他沒錯。還有就是那個收藏刀具的人也出現在了照片內,這說明什麽?不過既然圖書館這塊兒的事歸他管,他就得卯足了勁去幹。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他準備明天以回去看望他們為由,看看能不能找到五年前的線索,周玦感覺到圖書館裏還有什麽東西是他所不知道的。
按理說,周玦在遇到怪事的第一時間,就應該去圖書館查個究竟,他當時也是那麽想的。但是突然起來的詭異事件讓他措手不及,逃還來不及,哪有時間去查?現在卻到了沒有辦法的情況,如果他再不去調查這本書的由來,很有可能就再也沒有調查的機會了。所以周玦心裏是極不情願再回到那個圖書館的,他感覺那裏每一個人都非常可怕,好像在他們的臉皮底下還有一張猙獰的臉孔。
就在周玦準備起來洗個澡吃飯的時候,周玦媽媽拿着可樂走了進來,她道:“對了,我和你說件事呢。”
周玦拉長着臉不耐煩地問道:“什麽事?”
母親說:“我們樓上搬來了一個新鄰居。”
周玦滿不在乎地說:“哪有怎麽樣,下次點頭問好就可以了。”
母親癟嘴道:“但是……事情是這樣的……”
原來今天一早有一家人搬來,周玦媽媽買菜的時候正好和那新來的鄰居照面。對方是一個三十歲不到的年輕男人。周玦媽媽看到他第一眼就覺得奇怪,這個男人雖然看上去還算禮貌周到,互相打了招呼,但是周玦媽媽卻明顯地感覺到這個男人的眼珠直從頭到底都沒有轉動過,一開始她還以男人是不是一個瞎子,但是看到他的樣子又不像,也總不見得去問人家是不是盲人。男人只說了一會話就上樓了,随後不到一個小時,就傳出了孩子的哭聲。然後整幢樓一整天都聽到那孩子的哭聲,感覺像是豁出命得在叫。這裏的小孩子都到很大了,不太會無緣無故地哭鬧,也沒見那家在教訓孩子的。而且明顯這揪心地哭聲是從樓上傳下來的,周圍的鄰居到了下午實在受不了這持續不斷地哭聲,就叫了派出所來看看。片警敲了半天門,男人才遲遲開門,依然是眼珠直動也不動,直勾勾地看着前面,他一開門,孩子的哭聲就消失了。警察問他有沒有孩子,他搖頭說他還沒結婚,怎麽會有孩子,然後片警進去轉了一圈,的确沒有找到孩子的影子,便走了,但是警察一走那孩子的哭聲又開始響起。
周玦問道:“那麽現在怎麽沒聲音了?”
母親搖頭道:“我怎麽會知道,可能是孩子哭得累了,反正也找不到那個孩子,現在連哭聲都沒了,我們也沒法兒找。你說會不會是人販子啊?”
周玦捂着額頭,他感覺他今天的腦細胞死的夠多了,再傷神下去,很可能會禿頂。他胡亂地抓了一把頭發說:“怎麽可能,這裏是上海,你以為是山坳裏啊?就算有,人販子怎麽可能會那麽淡定啊。還讓警察去搜?”
母親聽着有道理,又看自己兒子真的是累了,便給他關上了房門讓他好好休息。
周玦見母親去給他弄吃的,便起身走進洗手間,忽然間他感覺屋頂的角落裏隐約間傳來了腳步聲。像是一個小孩赤腳奔跑似得……
這個夜裏周玦他們幾人都嚴重失眠,陳昊更加是通宵地分析照片。一個晚上的時間,他的書房就和刑偵科辦公室完全一個風格了。照片用繩子穿着挂在牆上,地上有許多陳昊捏成團的廢紙,書桌上更加是一片狼藉。瘦猴倒是小睡了一會,睡醒了的瘦猴看到陳昊一個人坐在一大堆的紙頭和幾大摞書之間悶頭抽煙,本來帥氣的臉上蒙上了一層灰黑的陰影。他招呼了一聲就找胖三聯系關于查書的事。
陳昊掐滅了香煙,又開始翻下一本書,他的另一只手在筆記本上敲打着數字。陳昊的手機響了,他利索地拍開一大堆圖紙和地圖接起手機,電話是周玦打來了。他說他現在在去圖書館的路上,問他有什麽需要幫着一起打聽的事沒。
陳昊的臉上至于露出了一絲柔和地笑容,他笑着說:“聽起來,你昨晚好像沒有睡好。”
周玦苦笑道:“不是好像,而是根本就是,不知道為什麽樓上一直都傳來小孩子的說話聲,但是我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麽。你說這是不是見鬼了?”
陳昊回複了嚴肅道:“小孩?”
周玦說:“沒錯,小孩子。樓上搬來了一個男的,但是那男的說他沒有孩子,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可能真的是遇上人販子了。”
陳昊沒有回答,周玦喂了幾聲,陳昊才說:“你先去圖書館,下午來我家。我已經讓瘦猴和胖子去調查書的材質了。到時候我們再說。還有……路上小心點,最好能補個眠。”
周玦笑着挂掉了電話,但是依然像是一個傻子似地悶笑。
當周玦再次來到圖書館,大家都很熱情,随後便說說笑笑地聊天胡扯,這期間周玦非常規注意老趙的言行,但是老趙依然那副樣子,根本探不出虛實。
顧老說走了周玦這樣的生力軍,那些體力活都得自己做,還真的是舍不得他。又閑扯了些其他事。周玦終于在一次話題中成功的把事扭到了五年前。
周玦漫不經心地侃道:“您老還說呢,過去沒我的時候不也過來了麽,對了那個時侯有一個女生來這裏幹活的。說起來還是我的學姐呢。”
顧老聽到周玦扯到了陳茹蘭身上,表情顯得有些僵硬,但是他看周玦依然一副聊天的輕松勁也不能怎麽樣。
周玦繼續說道:“說來也巧,前幾天我還聽幾個同學說起過這女的,聽說是大美女,不過不知道怎麽回事,居然就瘋了,後來直接失蹤了。哎,我當時還戲稱那算是天妒紅顏啊。”
老趙的臉色稍微有些變化,周玦心裏已經笑出了聲,看樣子他是試探對了。他繼續說:“而且我和你們說啊,聽說她是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纏上了,所以才會失蹤的,很可能已經死了。貌似還是和一本書有關系……”
顧老看着老趙,臉上那心虛的笑容已經蕩然無存,眼神開始漂浮不定。而老趙的眼神也變得有些陰冷,他幹笑幾聲說道:“小周,你這都是哪裏打聽的,沒想到現在的大學生還真是空虛啊。”
周玦如果不是劉海遮着,否則他腦門上的青筋絕對可以當飛镖,他耐着火氣也笑了一聲道:“是很空虛寂寞,但是這是不是小道消息那還不好說,難道二位就沒有一點消息透露一下?也可以讓我去打消那些‘小道消息’啊。”
老趙意味深長地點着頭道:“那麽你怎麽覺得我們會知道那本書的事情呢?”
周玦眯起眼睛看着老趙說:“趙叔,我可沒說過你們會知道那本書的事情哦。”
老趙一時語塞,他發現自己完全被周玦給套進去了,他抽搐着眼角,勉強保持臉上的笑意,但是周玦知道這兩個老家夥已經差不多了。周玦的臉上也此刻終于也顯露出一份神秘,他冷笑道:“趙叔,顧老,不是我沒有提醒你們,我還聽到一個傳言,據說最近有人看到陳茹蘭在圖書館附近出現過,而且……”
顧老緊張地問道:“而且什麽?”
周玦壓低聲音說:“她穿着一身壽衣,披頭散發說是要回來找什麽其他六個人……”
顧老聽到這句話,忍不住往後一個趔趄,他扶着書架看着老趙,老趙的臉上陰晴不定,而周玦則冷冷地看着他們的表情。老趙最後緩緩地開口道:“小周,有什麽話就直說了吧。你是不是看過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
周玦依然面無表情地說:“趙叔你那麽說我就完全聽不懂了,什麽是不該看的東西?”
此時一直處于精神崩潰狀态的顧老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她不可能會再回來,如果她回來了,那她還算是一個人麽?”
老趙立刻厲聲打斷顧老的話:“老顧!你胡說什麽!”
顧老沒有聽進老趙的話,反而轉過頭看着周玦,眼神裏流露出害怕和不放心,他說道:“孩子,你該不會也看了那本書了吧……”
聽到這句話,周玦感到背脊像是被冰塊砸了一樣,他的口氣也沒有前面那麽輕松,他急促地追問道:“顧老你先告訴我什麽叫她不算是一個人?”
顧老抿着嘴巴,周玦從顧老渾濁的眼睛裏看到自己的樣子,顧老咧開嘴說道:“如果她真的回來了,她就是個鬼。所以我問你她真的回來了?”
周玦的眼神中出現了矛盾,陳茹蘭明明沒有回來,他那麽說完全是在訛那兩個老家夥,不過看樣子藥量下的太大了。這兩老頭明顯被唬住了。問題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現在說我全是在騙你們二老的,這一切都是假的。估計周玦下一秒就會被揍成豬頭,并且再也別想套出一句話來。他心虛地嗯了一聲道:“沒錯……據,據說真的回來了……”
周玦說完之後,老趙像是崩斷了最後一根控制神經,他發出了類似野獸似得低吼痛苦的抓着頭發,彎下了身體,顧老則依然僵直地站着。周玦連忙去攙扶老趙,老趙像是心髒病發作一樣的捂着胸口痛苦地問道:“她真的回來了?”
周玦這下真的糾結了,畢竟被人用這樣的表情問話,再編謊話那就太沒人性了。他的眼神很躊躇,老趙抓着周玦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的身邊,在他的耳邊說道:“你真的看到過她?”
周玦依然咬着嘴唇昧心點頭,老趙的手上的力道突然一松。這個時侯顧老則抓住周玦道:“孩子,你看過那本書了吧。”
周玦終于老實地點了點頭,顧老的眼角都溢出眼淚,他說道:“顧叔我幫不了你什麽,只能給你一句話,這本書本身就是一個陷阱。逃吧,逃的越遠越好……”
顧老說完這句話頭也不回地往回走,留下老趙和周玦兩個人,老趙已經完全沒有了力氣,他嘴裏只是暗暗地重複着她已經回來了……而周玦的心裏則像是陷入了一個陰寒的泥沼,一點點陷落下去。周玦見試探的太過于激烈,這兩老頭完全無法承受。心裏有些懊悔,他還想說些什麽彌補下,但是老趙卻擺了擺手,他努力的靠自己站直了,他顫抖地想要往回走。
周玦趕緊上前一步,把老趙扶到休息室,他發現辦公室裏沒有顧老的身影。此時的老趙感覺像是一個遇到極大危險的老猴子一樣,眼神永遠沒有一個焦點。周玦很害怕他自己以後也會變成這樣,一個不知道是活還是死的怪物,每時每刻害怕着身邊的一切。想到這裏他就覺得非常內疚,他太草率了,至少不應該那陳茹蘭的事情來恐吓這兩個人,明顯他的目的沒有完全達到,這兩個老家夥倒是實打實地被吓破了膽。想要再問出什麽比前面還要難。不過顧老最後的那句話卻讓周玦非常的害怕。這本書本身就是一個陷阱……這話又是什麽意思呢?
他安頓好了老顧,還是決定自己回到原來第一次發現那本書的舊書區域。至少他今天一定要得到一些有價值的消息,他的直接告訴他能夠控制局面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也許是有段時間沒來了,周玦感覺走進讀書區域的時候居然感覺有些陌生。好像自己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現在正好是放假時期,零零散散地有一些讀者在閱讀。他走過去的時候還有人會擡頭看他幾眼。周玦沒走多少,就到了舊書區域,這裏依然是陰暗得不見一絲陽光。他記得那一次也是這樣的氣氛,他先是聽到了腳步聲,随後便是女人的身影,之後那本書就出現了……過去的事情在周玦的大腦裏像放電影一樣過了一遍。
很快周玦就走到倉庫的門口,那裏依然老樣子,半掩着門,微弱的日光從遠處的窗戶透出,說真的這裏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一股黴醜味,加上昏暗無光的環境,已經掉根針都會把人吓得翻白眼的安靜。完全是最完美的恐怖場所,所以圖書館、停屍房、美術教室以及電影院是現今恐怖小說用爛了的場景。不過那也只是恐怖小說,如果當你真的走在那樣的環境之中,那就不好受了。恐怖故事那都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自己充其量只是看熱鬧。但是如果件件落到自己頭上,那覺得是欲哭無淚的感覺。
周玦走到最後一排書架,經過那一次踢舊行動,這個書架上只有一半的書了。透過書架就能看到那間陰暗的倉庫,周玦素來不是傻大膽,他躊躇着不知是否要進去,萬一進去迎面撲來一個中國版貞子那豈不是讓他從此看到長發美女再也無法興奮了?
就在周玦自我安慰、自我催眠這裏沒有什麽異常的時候,那倉庫的半掩着的門突然由裏面被推開了。周玦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發現一只碩大的老鼠從倉庫裏竄了出來,它那賊溜溜得眼睛瞄了一眼周玦,馬上竄到書架子底下沒影了。周玦确定靠這只大老鼠的力氣絕對沒有辦法打開大門。周玦沿着口水潤了下粗糙幹澀的嗓子,他朝着那扇門邁開了步子,他覺得他的腳像是棉花做的一樣綿軟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