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恐懼
【沒有人能拒絕自己的人生。】
宴會上的蘇岸,一直都略微有些失神。
韓嘉彼好幾次側頭看向蘇岸,最後實在忍不住開口問道:“蘇蘇……你從剛剛就一直不怎麽對勁,是不是因為剛剛在院子裏看到的窗口邊的人啊?我就看到他好白好白,你認識他嗎?”
蘇岸怔了下,才對韓嘉彼微微笑道:“……算是認識吧,”停頓了會又補充說,“只是忽然想到了以前的事。”
其實當初從蘇家別墅離開的時候,蘇岸以為再也不會見到蘇西棠,他以為自己可以徹底抛棄A市黑道教父養子的身份,就像自己重活一次一樣,可以更加肆意的放縱的不顧一切地追逐夢想。
然而不是這樣。
一次在獵潮夜總會的門口,一次在瑪爾斯股東的別墅,這已經是第二次他們再相遇。完全出乎蘇岸的預料。
蘇岸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對蘇西棠的看法,一開始外貌的震撼,然後是幾乎被強奸的羞辱。然而那個男人其實相當厭惡他,因為自己一個吃他的用他的長大的“養子”,竟然對自己的養父有着不可告人的不倫想法,可是哪怕清楚那人只是想要教訓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身為男性的自尊被挫敗後蘇岸還是難免羞惱的。可是,後來,獵潮夜總會的那一夜,真正完全回憶了一遍有關蘇西棠的記憶後,他對這個外表冷漠內心堅韌的男人,産生了由衷的佩服。
孤兒出身的他高中都沒有畢業,為了好兄弟毅然辍學,從一個看場子收保護費的街頭混混,一點點拼搏成了大集團的董事長。他也很重情,蘇西酬死後,就收養蘇西酬的遺子,即使知道這個養子對子不堪的心思也依舊沒有把他掃地出門。
外表猶如霜雪,其實內裏,是歷經風暴的鐵石吧。
然而,最重要的事。
蘇西棠的一次次出現,那麽真切地提示着蘇岸其實不是“蘇岸”,他之前安慰自己不過換了具皮囊換了個名字,他依舊是自己。
看到蘇西棠,知道自己是一個黑道教父的養子,蘇岸不得不承認,他是換了一個人生。他有着多麽纨绔的不堪的過去。
一個陌生的、猶如放置在玻璃球裏的人生,他以為可以旁觀可以忽視,然而怎麽可能呢,沒有人能拒絕自己的人生。
已經無關于蘇西棠。蘇岸很怕,很怕很怕,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了,自己重生成了別人到底是不是在做夢,夢到底什麽時候醒,再一次這麽努力這麽辛苦追逐夢想到底有沒有意義,如果只是一場虛幻呢。又即使,夢想實現了又怎麽樣,他讓所有人都記住了蘇岸這個人,又有誰知道——
蘇岸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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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年輕的皮囊裏,藏着一個死過一次的不甘心的靈魂啊。
蘇岸猛地将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放下高腳杯後,他轉頭對有些擔憂地看着他的韓嘉彼笑着說:“放心,沒事了。”
韓嘉彼還想說話,蘇岸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
是Bjork發來的短信。
“是大叔發來的,他說這宴會可能有點問題,讓我們一定要小心,他現在趕過來。”看了短信之後,蘇岸微微皺着眉頭複述道。
“有點問題?什麽問題?”韓嘉彼一臉茫然。
蘇岸也有些疑惑地搖了搖頭,倏爾間腦海裏閃過了一道光。
他聽說,娛樂圈內部經常會舉辦各式各樣的聚會,看似只是性質單純的交際派對,其實不過是各取所需的交易,其中不乏錢色和權色交易,老牌大腕們尋找新鮮樂子,新演員們借機上位,其中的複雜肮髒,不足為道。
雖然有着近十年的娛樂圈經歷,可是上輩子長相那麽平庸又是把公鴨嗓的蘇安,誰會邀請他前往那種聚會?
可是這次不一樣了,他有着具年輕的、好看的皮囊,這種事他就算不自甘下賤,也很難說沒有人主動找上來。在娛樂圈裏,只要是長得好看的,誰會忌諱是男是女。
Bjork說的……就是這種事嗎?
背後開始發涼的蘇岸開始仔細觀察起觥籌交錯的宴會。
大氣複古的中式建築大廳裏,除了個別幾個演員是上輩子就知道的或者之前見過的,大部分都是蘇岸不認識的陌生人。所有人都禮貌而矜持的微笑着,看起來并不是蘇岸想到的龌龊。
又有些疑惑的蘇岸一回頭,發現韓嘉彼竟然不在他身邊了。
蘇岸立即慌了起來。他好歹還猜得到,韓嘉彼哪裏知道這種彎彎道道?
蘇岸慌張着開始尋找起來,終于在一處角落裏看到了韓嘉彼的身影,他正被數個男女圍在中間,不知道被說到了什麽,正面紅耳赤地低着頭。
松了口氣,蘇岸立即就要上前,卻突然被拉住了胳膊——
一回頭,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正對着他笑。
蘇岸的瞳孔微不可查地縮了起來,背脊開始略微戒備地僵硬起來。
那男人似乎沒有發現蘇岸的戒備,只是笑着看着蘇岸,除了拉一下胳膊也沒有其他的過分接觸,只是略微讨好的談及看過《中國之聲》,對他很是欣賞。
蘇岸只是漫不經心地聽着,眼角卻忍不住向韓嘉彼的方向掃過去。
中年男人終于發現了蘇岸的漫不經心,剛好有侍應生端着盤香槟酒走過了,男人攔了下來,拿了兩杯香槟酒,将其中一杯遞向蘇岸。
“看得出來我們的未來之星有些事要忙,我也不多打擾了,這樣,相逢是緣,我們幹了這杯,怎麽樣?”男人笑着說,說完也不管蘇岸的回應,自己先喝盡了杯中的酒,用空杯向蘇岸示意。
蘇岸一下就為難了起來。
看着這男人體面的派頭,以及剛剛體面而含蓄的言語,估計是個資産不低的投資人,現在只是個小新人的蘇岸,根本不敢輕易得罪。
而且剛剛這酒是從侍應生那取來的……應該沒有什麽問題吧。
蘇岸硬着頭皮也将酒全喝下了。
中年男人很是滿意,又寒暄了幾句就離開了,根本沒有過多糾纏。
蘇岸連忙向韓嘉彼走去,把他從一群不懷好意的半紅不紅的演員中撈了出來,摟着備受打擊的綿羊少年的肩膀又是好生一陣安慰。
之後也沒覺得有什麽不舒服,蘇岸暗暗告訴自己多想了。
卻不想出事的是韓嘉彼,這孩子根本就沒怎麽喝過酒,只是幾杯紅酒就讓他醉倒了。
幸好Bjork及時趕來,本來是想帶着蘇岸和韓嘉彼一起走,誰知道喝得微醉的導演忽然拉住蘇岸東扯西扯,蘇岸就只好讓Bjork先帶着韓嘉彼回去。
在Bjork的千叮咛萬囑咐下,蘇岸表示自己一定會小心,等導演唠叨完立即想辦法抽身離開。
一邊說一邊喝的導演終于也倒了下去,就挨在邊上的蘇岸沒辦法,只好扛着導演把他送到二樓的客房。
好不容易把中年發福的導演塞進被窩裏的蘇岸累得夠嗆,扯了扯衣領打算偷偷直接離開。
可在下樓梯的時候,蘇岸忽然一個趔趄就摔倒在階梯上。
蘇岸忽然地發現,自己一個剎那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啧啧啧,小美人啊,別看你年紀輕輕戒心倒是不小,我可是偷偷守了你好久呢。”
無人的晦暗的樓梯間,慢慢走出來了一個人影。
——
聽到話語後,蘇岸的心瞬間墜到谷底。
終究還是……大意了麽。
之前邀請他喝酒的中年男人笑着走了過來,一把擡起了他的下巴。
“長得真像只貓啊,圈子裏很久沒有這麽漂亮的年輕男孩出現了。”
就在樓梯上,男人的另一只手就大膽的在少年的身上撫摸起來。
蘇岸想掙紮,想大喊,卻發現根本沒有半分力氣,只能徒勞地癱軟在樓梯間。
“啧,前幾年我喜歡玩這樣無力反抗的,可是現在叔叔我啊,喜歡浪的。”
男人猥瑣地笑了起來,從口袋掏出一個小藥盒,從裏面取出兩片小藥片,徑直塞進了蘇岸嘴裏。
“來,讓叔叔給你吃點好吃的,過會包你變成個小蕩婦。”
這時有人從樓梯間走過,蘇岸立即求助地望了過去。卻發現那人對臺階上糾纏的兩人熟視無睹,直接就路過了。
蘇岸有些絕望地閉上了眼。
只感到男人滾燙的氣噴吐在他的脖頸上,口裏喃喃念道:“可惜另一個被你想辦法送走了,不然我還想來個雙飛呢。”
像是被觸到了逆鱗,蘇岸猛地睜開眼,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在中年男人背後響起。
“……加上我,不也可以雙飛麽。”
中年男人像是被高額電流擊倒,他立即僵停了動作,慢慢回過了頭。
一片深濃的陰影中,慢慢走出了個修長的身影。
已經開始目眩神迷的蘇岸,只看到來人一雙飽含着戲谑的冷漠的琥珀色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