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樓梯間的陰影裏
【他蒼白冰冷得像一具屍體。】
方才面對蘇岸還得意猖狂的中年男人回過頭看清身後的人是誰後,整個後背都僵硬了。
他聽聞過所謂的“沒有任何負面消息”的天王不少消息,也深深地明白,能夠在娛樂圈混了這麽多年不留一點馬腳的人,只會更可怕。
他記得一個已經隐退的資深圈裏人和他說過,張琉白這個人并非不食人間煙火,他也會玩的,玩起來比誰都大膽,誰敢妨礙他玩,以後就再也沒得玩。當時有人問那個圈裏人,怎麽樣才能知道有沒有妨礙到張天王,圈裏人笑着說,那得等到他主動找你的時候,你若能讓張天王主動找你,要麽是你有趣,要麽是你擋着他的趣了。
中年男人還算有自知之明,知道張天王會對他感興趣,那幾乎是猴子撈着了月亮一樣不可能的事。
那就只能是——
中年男人回頭看了一眼倒在臺階上已經神志不清的少年,心中忽然充滿了後悔。
美少年哪裏都玩得到,他怎麽就觸了這麽大黴頭和天王看上了同一個人。
只有還沒進圈的外行人才會嚣張地說張琉白不過是個小明星小白臉,再有名又怎麽樣,稍微有點消息的圈裏人都知道,張琉白,已經是瑪爾斯握産不少的股東了。曾經想動過張琉白的人,下場都不太好看。
中年男人臉上立即堆起了滿是褶子的笑容:“天王這玩笑可開的,我可是被您吓了一大跳。”
“……吓了一大跳嗎?”
男人低沉的聲音有如包藏着霧岚的深谷,充滿着神秘的磁性。張琉白望着臉色已經開始發白的中年男人,慢慢笑了起來,“可我并沒有在開玩笑呢。”
樓梯轉角處的玻璃窗外,閃過了車燈閃過的光影,燈光打過中年男人的臉,男人猛地戰栗了一下。
“呵呵,呵呵,天王啊,我還記得自己在大廳那有點事,我先走了哈。”也顧不上體面不體面,中年男人語無倫次地說完這些,也不再管癱軟在臺階上的少年,手忙腳亂地就往下走,中途甚至還絆了一跤,就匆匆消失了。
樓梯間又重新沒入一片陰影中。
在灰色和黑色的剪影中,一個颀長的身形微低着頭朝着倒在臺階上蜷縮着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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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寂靜的空間裏,兀然地出現了一聲低喘的。
這是個獨特的難以言述的嗓音,像是只蒙昧的小獸面對古老的欲望和沖動,茫然而蠢動地發出了一聲叫喊。
張琉白笑了起來。
仿佛月光照耀在孤獨自賞的聖地亞哥大教堂上,屋檐上躺滿了水一般的流光。這個笑容充滿着純粹而富有韻味的美感,可惜沒有人看到能讓全國大半少女瘋狂的天王巨星的笑容。
他往前走了幾步,蹲在面滿潮紅的蘇岸面前,神色莫測地看着因為藥效而輕微扭動着身體的少年。
“那次在CBS看到你,還以為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呢,結果這麽輕易就栽了跟頭。”
張琉白一把将癱軟的少年扯了起來,拉着他往上走去,一邊神色輕松地自言自語道:“我可是難得做好事的,小子,算你運氣好——”
話還未說完的一瞬,張琉白被猛地按在了牆壁上。
——
張琉白挑起了眉梢,被人按在牆上的經歷,對他來說并不多見。
忽然爆發了巨大力氣的貓眼少年頭埋在他的脖頸間拱來拱去,似乎像只不成熟的捕獵者正在确定獵物的氣味。
張琉白不耐煩地想把少年一把推開,然而就在這一刻,蘇岸擡起了頭。
晦暗的燈光下,茶色的柔軟發絲下,是一雙圓潤晶瑩的眼,眼角微微向上挑起,貓一樣美麗的眼睛。然而此刻這雙眼睛的眼眶已經微微泛紅,眼眶沾染着淡淡粉色的撲閃着水光的眼睛,滾燙的臉頰,有些泛紅的鼻尖,和微張着的嘴唇,黑暗裏迷亂的少年顯得……很是誘人。
張琉白忽然覺得有些意思。他收了力氣,任由少年把他推擠在牆角,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少年接下來的動作。
蘇岸眼裏全是晃動的光影,各種顏色正來反去地扭曲着,在偶爾清晰的視線中,他勉強捕捉到了一幅畫面,是一個英俊的男人低頭看着他,那人有着一雙琥珀色的眼。
“張……張琉白?”少年含糊不清地念出了這個名字。
被叫出名字的人正準備回應,卻忽然被猛地一拳擊中了腹部。
猝不及防的攻擊讓張琉白痛苦地蜷縮了一下上身,憤怒間他正準備起身好好教訓一下不分青紅皂白就敢打他的人,一擡眼,正看到少年湊過來的臉。
張琉白冷笑着一擡手将湊過來似乎想吻他的少年的腦袋往下按去,頭猛地被往下摁去的少年忽然一側臉,狠狠地咬在了張琉白的肩上。
被打了一拳,又被咬了一口,這對張琉白而言,絕對是難得的兩次攻擊,也是難得的兩次猝不及防。
總是顯得鎮定自若的男人氣得笑了起來,他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腕,就想用力将少年的手臂整個翻轉過來。
手臂整個被拉到背後的少年痛苦地嘶嚎出聲,卻忽然倔強地回頭看向眯着眼睛明顯發怒的男人。
“你這個混蛋……搶了我那麽重要的東西……”
張琉白愣了下,這又是出乎意料的話語讓他覺得莫名其妙,他冷笑地加大了手上的力氣,聲音低沉卻殘酷地開口諷刺道:“你倒是說說,你一個才出道的新人有什麽是值得我搶的?”
整張臉都在漲紅的少年依舊惡狠狠地盯着他,像是某種忽然沖破了牢籠的獸類,發洩着埋藏已經的忿恨。
“那明明是我的電影……那是我的,是我的!你憑什麽搶走它!你那麽好你什麽都不缺的!你憑什麽搶走他!”
少年在激動下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抖,四肢又開始劇烈的掙紮,這次早有準備的張琉白輕易制服了少年的反抗,只是皺着眉神色莫名地看着眼眶通紅的少年。
這麽激烈的情緒……不可能是意識不清的胡話,難道真在他所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奪走了少年極其重要的東西?他說的是“電影”?他搶了他的電影?怎麽可能,誰會找一個方才出道的選秀歌手出演電影,若真是他張琉白才會出演的電影,這新人甚至都沒有被搶奪的資格。更別提是所有的導演制片人求着他去演,以他現在的地位,沒有任何一部電影是需要他主動争取的。
除非,是很久很久以前,他還沒有成名的時候,才有可能會主動尋求機會,主導要求去拍攝他心儀的電影。這種經歷在他剛出道的時候确實不少,可和這少年又有什麽關系,那時候他才多大,說不定還在上初中呢。
再說,即使搶了這個少年極其珍貴的東西……
那又怎麽樣?
肩膀處傳來一陣陣痛感,張琉白再度皺起了眉頭。
想不到這個少年看起來像貓一樣,卻是只小豹子呢,不僅會咬人,對他有這麽大的怨氣,也一直憋到被人塞了藥才暴露。他白白被打了一拳又被咬了一口,全連是什麽事都不知道。
說不定會是有意思的故事呢。
張琉白将捏着少年手臂的手換了一個姿勢,将少年的雙手反剪在身後,輕易一個轉身,就反把少年壓在了牆角。
英俊的琥珀色瞳仁的男人低下頭,微熱的鼻息撲在少年敏感的耳垂上,方才還在憤怒的少年猛地一個戰栗,眼神又陷入了無盡的茫然。
茫然的少年感覺有人将滾燙的氣噴進了耳道裏,像是一刀電流輕易擊穿了他的電腦。
離得太近,男人的聲音震動着他的耳膜,反複響起的回音充滿了無窮的魔力,仿佛古老的蠱惑的咒語,一點點解開他心底最後的防備。
“來……說說我搶了你哪部電影,我還給你。”
“還給我,還給我……”
雙眼無神的少年迷蒙地重複呢喃了起來。
“唔,嗯……”
少年忽然發出了一聲呻吟,下一刻少年羞恥地就想用手捂住嘴,卻被男人牢牢地掐住手腕,而男人的另一只手,分明就伸進了他的衣服下擺。
“對,還給你,你得告訴我是哪部電影我才能還給你呢。”
耳邊再度響起了仿佛充滿了無窮魔力的聲音,牽引着少年一步步走向黑暗的深淵。
“對,我要你還給我……”少年一邊喘息顫抖着,瞳仁擴大的雙眼茫然沒有半點神韻,像是傀儡一樣木然發聲,“把它還給我,它叫……”
張琉白慢慢笑了起來,琥珀色的瞳仁深處卻滿是冰冷的光。
“它叫……”
“——放手。”
無邊黑暗的深淵裏,仿佛從天劈下一道光影,是深夜裏萬裏海洋上驟然出現的冰川,有的船遇之撞得四分五裂,有的迷航已久終于辨清方向。
在一片旋轉扭曲的光影裏,像是豁然出現了一道白光。
——
被打擾的張琉白皺着眉頭剛回頭,卻被一股極大地力道陡然推開,踉跄之下他下意識就要回擊,卻在碰到來人的時候下意識就松了力氣,結果懷裏的少年只是一個照面就被拉走了。
張琉白有些驚訝地睜大眼。
簡直是……太冷了,像是碰到快冰一樣,在浮動着淡淡酒香的溫暖空氣裏,驟然出現的寒冷觸感讓人的身體很難接受。
今天晚上,還真是有意思啊。
張琉白眯着眼看過去,正看到一身筆挺的白色西裝,然而雪白的纖塵不染的西裝,竟然生生顯得有些晦暗,仿佛只是随便哪種顏色,偏偏不是炫目的清高的白色。
因為穿着它的人,太白了。蒼白并且美麗的毫不真實,仿佛午夜昙花虛無缥缈的香氣,以及萦繞着香氣的寒霜。
張琉白的視線裏,膚色慘白的男人只是面無表情地望着他,不過比他幾個臺階的高度,他卻第一次生出了被人睥睨的感覺,仿佛他是低落在塵埃裏的卑微,而看着他的人,是掌他生死的雲端神祇。
只是站着就能有這種讓他都心驚的氣勢的人……
白色西裝的男人扶着癱軟在他肩頭的少年徑直下樓,似乎并不打算理會正饒有趣味打量着他的英俊男人。
知道他快要消失在張琉白的視線中的時候,男人忽然擡頭望向了他。
蒼白的臉上,是一雙望不到盡頭的美麗又危險到了極點的眼睛。
“你似乎是叫張琉白。”男人冷淡的開了口,比起疑問句,這更更像是個陳述句。
張琉白大方地點了點頭。
似乎只是想确定他的名字,男人并不感興趣鼎鼎有名的巨星天王為什麽要輕薄一個明顯神志不清的少年,男人只是帶着少年打算直接離開。
對方不感興趣,張琉白卻很敢興趣。
知道言語并不能阻攔對方,張琉白直接一手撐住欄杆,直接以欄杆為軸,一個翻身而下就到了男人面前。
“我可沒說你能帶他走呢。”
張琉白笑着看到一身白色的男人再次看向了他,濃郁的陰影裏似乎多了很多東西,像是有什麽重重地壓在他的肩上,幾欲将他壓垮。
然而他毫不在意,只是微笑着開了口。
“我聽說,A市的地下隐藏着另一座同樣繁華的城市,和地上這座A市唯一的區別就是,這座A市有主人。”
“所有人尊稱地下A市的主人為教父,很少人見過他。只是聽說,他蒼白冰冷得像一具屍體。”
“……你就是蘇西棠,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