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英雄救美
【背後的夕陽太美】
死巷一片寂靜。
王東到現在都不敢相信,在調查裏所說的極其懦弱的少年,此刻竟然拿着把水果刀就捅進了自己的肚子。
當腹部被利刃貫穿的劇痛讓他渾身發軟時,拿着刀的貓眼少年仿佛爆發了極大氣力一般拖着往牆邊靠。
蘇岸緊靠着東北邊的牆壁,又把王東扯到身前擋着。這是那個高處槍手的死角,他打不到這裏來。
蘇岸咬了下牙,直接把水果刀從王東的肚子裏抽了出來,将通紅滴血的刀抵在王東的脖子上,惡狠狠地對着下意識想要涉及他的人喊道:“別過來,這刀再下去你們大哥就徹底死定了!”
大量的鮮血有如泉眼般從腹部的傷口噴薄而出,随着劇烈的血液噴湧,甚至還流出了小半截腸子。景象血腥駭人得有如屠宰場。
在疼痛和失血下的王東,直接膝蓋一軟就跪倒在血泊裏。因為忽然的動作,差點就直接抹了王東脖子的蘇岸連忙把調動了水果刀的位置。
“殺了這個小崽子!”臉色蒼白的王東忽然嘶聲喊道。因為激烈的呼吸帶動了腹部的動作,又是一陣血液加劇流出。
猶如喪家犬跪倒在自己的血泊中的枭雄王東,他艱難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勉強抑制血液的流失,低喘着說道:“直接殺了他,這小崽子根本不敢動手殺我,來啊!”
“你們還等什麽,等着我血流幹嗎?”
不再遲疑,原本站在蘇西棠兩側的兩位槍手将槍指向蘇岸,一點點向他靠近。
被兩只槍管指住的蘇岸,臉色更加蒼白了,可是他拿着水果刀的手,卻慢慢停止了顫抖。
額頭上全是冷汗的蘇岸飄了下眼神,裝作畏懼地看着走向他的兩人,其實不着痕跡地看了蘇西棠一眼。
餘光中看到,那個蒼白的拿着文明杖的男人,對他輕輕點了點頭。
喉嚨收緊到近乎痙攣,蘇岸吃力地吐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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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靠近貓眼少年的兩人看到少年整個人都在發抖時,也終于确定了确實如同他們的老大所說,一個當演員的小白臉,怎麽會敢殺人?
捂着肚子吃力呼吸着的王東,感受到脖頸間刀片的顫抖,沒有害怕被不小心傷到斃命,反而慢慢微笑了起來。
可他鷹隼一般的眼眸裏,全部是陰冷的光。
此時,死巷中的光線忽然黯了一下,似乎有不識趣的雲彩遮住了天際的夕陽。
突然地,蘇岸以迅雷之勢向上挪動了拿着水果刀的手——
——
男人被膝蓋處劇烈的疼痛給刺激而醒!
讓他不敢相信的是,他以為自己在做夢,明明是被他綁住了的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少年,竟然在用磚頭狠狠地砸他的腿!
“啊啊啊啊——”
男人完全不能阻止自己發出凄厲的慘叫聲,甚至有血濺到了他的臉上,他自己的血。
“快說,你們把蘇岸抓到哪了!說!”
原本綿羊一邊的少年,此刻拿着沾滿了血的磚頭兇惡的模樣,簡直猶如披着羊皮的覺醒的惡魔。
怎麽會這樣……
男人咬着牙,用力憋出了一個自以為冷酷的冷笑,“我才不會……告訴你呢啊啊啊啊啊——”
少年的磚頭再度落下!
要是再不說,他這條肯定會斷了,膝蓋馬上就要碎了!
“我說,我說!他們,在董家巷……”男人哭喊着說出了答案,在極度的疼痛和恐慌中,這個在黑道上橫行了好幾年的男人竟然在一個白嫩的少年面前幾乎流下眼淚。
韓嘉彼聽到答案後,停頓了一會,卻又像沒聽到一樣,重新高高擡起了沾滿了血跡肉末甚至是骨渣的磚頭——
“我沒有騙你!他們真的在董家巷!我騙你我不得好死!”男人眼眶裏瞬間用處了眼淚,他涕泗橫流地上前抱住了少年擡起的胳膊,再無原先兇狠的模樣,卑微可憐的仿佛一個殘疾的乞丐,事實上他也很可能真的殘疾了。
“求求你,相信吧,求求你放過我……”
周全站在不遠處,看着冷漠的韓嘉彼和哀求的兇徒,內心的震撼讓他講不出半句話。
這個少年,明明在自己被綁架的時候,為了保護他一個路人而不去求救,那時候顯得那麽愚蠢而善良;然而在知道自己的搭檔也被抓住後,竟然完全像變了個人一樣,兇狠無情,不擇手段。
就像目睹了一個天使堕入地獄的過程,周全被震撼的幾乎無法動彈。
韓嘉彼冷冷地甩開了男人的手,站起了身。
就在此刻,遠處響起了警笛聲。遠遠看到了警車的蹤影。
男人就對顯然是來抓捕他的警笛聲不聞不問,從噩夢裏逃生的他,面色麻木地靠着車門,用力地喘息着,甚至沒有辦法制止不停流落的眼淚。
“……謝謝你,我叫韓嘉彼。”站在周全面前的韓嘉彼鎮定地擦了擦濺到嘴邊的鮮血,對自己的救命恩人感謝到。
我當然知道你叫韓嘉彼……
周全有些無力地回應道:“救人是應該的,我……叫周全。”
“……周全。”綿羊少年重複了一遍,忽然伸手拿走了周全剛剛從歹徒身上搜走的手槍。
“你要幹嘛——”周全驚愕地看着韓嘉彼帶着手槍和那個還淌着熱血的板磚,徑直拉開了歹徒的車的駕駛席車門,直接坐了進去。
“你要去救蘇岸?我早就報警了警車都來了你還冒什麽險!”周全急着就湊到車門前,想拉開門把這個一頭熱的少年給拖下車。
少年卻忽然從車窗伸出手,拉住了周全的手臂。
“別跟警察說蘇岸和我的事,當我再找你幫個忙,你今天的恩情我以後拿命來報。”
留下這句話,趁着周全被這句“恩情以後拿命來報”給震住,韓嘉彼直接踩下油門飛一般地離去。
周全依舊伸着剛剛被韓嘉彼碰過的手臂,面對綿羊少年留下的一路煙塵,目瞪口呆。
周全覺得自己堅硬有如精鋼鑽的世界觀快要崩壞了。
——
突然地,蘇岸以迅雷之勢向上挪動了拿着水果刀的手,把王東咧開大笑的嘴,橫着直接割裂開來!
原本還在得意大笑的王東,笑聲随着淋漓的鮮血直接飛濺而出!
離得近原本打算射殺蘇岸的兩個人,直接被噴濺而出的鮮血淋了滿臉,被突發的情況給怔住了。
那個四肢都在打顫的少年,竟然真敢動手!
就在兩個人愣神的時候,他們完全沒有發現站在他們後面,還被兩個人用槍的抵着的蘇西棠,動了。
東北邊高處的槍手因為看不到死角處的王東和蘇岸,只能一直盯着蘇西棠的動靜。
他發現蘇西棠動的一瞬間,一直都瞄準蘇西棠的槍手立即扣動了扳機!
蘇西棠的第一個動作,就是用左手抓住了抵着他腰部的槍手拿着槍的手,就那一下,他直接讓那個槍手的手指失去了所有力氣根本握不住槍。蘇西棠猛地将這個偏東邊的人拉到了東北方向——
同時,蘇西棠猛地弓下身,用右手将文明杖橫着舉起來,捏着杖頭旋轉了一下——
“呯——”
被拉到東北方向的槍手,直接被子彈穿透了胸膛!而穿胸而過的子彈,幾乎是擦着蘇西棠低下的臉頰而過!
杖頭旋轉了一下的文明杖,竟然向啓動了某種機關,它的杖身也就是那整根象牙滑落在地,卻裸露出了象牙一直包裹藏匿的東西——閃着寒光的金屬長刺!
第一個發現了文明杖其實是利器的是站在蘇西棠身後的另一個男人,在他扣動扳機發出子彈的時候,蘇西棠已經弓下了身躲過子彈,同時将右手向後一推,細長的金屬長刺直接貫穿了他的身體!
這應當是最多不超過一秒的時間,卻似乎被這個蒼白如鬼的男人放慢了無數倍,利用了個淋漓盡致,每一毫秒每一寸空間都被計算得恰到好處。
動作太快,注意到動靜的蘇岸甚至覺得蘇西棠只是弓了弓腰,動了動兩只手。
但他至少看到了接下來的場景,簡直是……不敢相信……
弓着身的蘇西棠松開抓着已經死透了的替死鬼的左手,擡起來向上一把抓住将手申過他頭頂的拿着槍的手。
就着已經被金屬長刺貫穿的男人的手,蘇西棠利落地按下手槍扳機——
“呯——呯——”
一秒多的時間,從他們眼睜睜看着蘇岸一刀劃開王東的嘴,到聽到身後槍響,他們甚至還沒來得及回頭,就已經再也沒有機會回頭了。
兩朵血花飄起,飛濺的血點中甚至帶着渾濁的腦漿!
沒有半分停頓,扣下兩下扳機,中槍的兩人甚至還沒有開始倒下,蘇西棠就拿着槍反手把中劍的男人抱在懷裏,猛地擡起手朝向東北方——
“呯——”
“呯——”
蘇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覺得自己整個眼睛都在火辣辣的發燙,耳道裏全是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大腦像是死機了一片空白。
眼前的畫面像是放映在他眼膜上的紀錄片,被設置了最緩慢的播放速度,一幀一幀,他完全不願錯過,槍與血,生與死,之間的轉換放在秒這個單位裏都嫌太長。
似乎是巧合,如果是計算的結果那就更可怕,從高處來的子彈,打進了被蘇西棠擋在身前的屍體的腦袋,并沒有擊穿頭顱。
而幾乎在同時想起的槍聲後,蘇西棠射向遠處的子彈,也帶了回音。
是重物從高處摔在地上噗通的聲響。
操,特效動作片都沒辦法拍得這麽刺激吧!
蘇岸松了手中的水果刀,直接癱軟在地上。
因為失血過多已經昏厥的王東直接壓在他身上,少年想擡腿一腳把這個喪心病狂的老男人踹開,才發現自己的兩條腿虛脫得提不起半分力氣。
操,這是查克拉爆發後的身體反噬麽。
只想開嗓好好罵幾句髒話再抽支煙的蘇岸,發現自己連張開嘴的力氣都沒有了。
四肢百骸,有種空蕩蕩的能透風的感覺,又像挂着千斤墜骨頭都要斷裂,又感覺螞蟻爬了滿身,比喻不出來的難受,總之很難受。
忽然身上一輕,只見一只沾滿了鮮血的手伸過來,把王東扯起來丢到一邊。蘇西棠的手。
“我想留着王東這個混球,應該還有點用,就,就沒有殺了他……”蘇岸吃力地開口道。
面前的人卻沒有管王東還是王西,忽然問道:“……你腿受傷了?”
蘇西棠蹲了下來,皺着眉看着少年腿部流血的傷口。
“啊,這個啊,之前有個人不是要射你腦袋被你躲過去了嘛,所以就把我掃中了,那可是關鍵時刻啊,我肯定得憋着不能出聲,不能掉鏈子啊……”臉色失血蒼白的少年吃力地笑着解釋道,忽然仰頭看着他,明明眼睛都沒力氣睜開了,裏面卻灑滿了星辰般的光。
“父親您……不是,老爹你實在是太帥了!我都快變你腦殘粉了,要不考慮別混黑道了,跟我去演戲吧……”
“……”
一旁,從昏迷中略微昏迷了一點意識的王濤,模模糊糊聽到一句“別混黑道了跟我去演戲吧”,立即仿佛受到了險惡的詛咒,直接再次昏了過去。
“不過你兒子今天,今天也也不錯了,一騎絕塵,千裏英雄救美,怎麽樣……不表揚一下?”少年笑呵呵地咧開蒼白的嘴唇道,可“英雄救美”四個字一出口,就覺得大事不妙,看都不敢看眼前人一眼,連忙閉上眼想裝死。
哪知道剛一閉上眼,就像閉合了開關,原本就脫力強撐的蘇岸立即死睡過去,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看着蘇岸兩眼一閉就暈厥過去,也顧不上他剛剛說了什麽,連忙把手指放在少年的鼻翼下,等到确定少年呼吸緩慢應當是睡着後,緊蹙的眉頭才慢慢舒緩開。
既然都睡過去了,也就不需要表揚了吧。
蘇西棠沉默了思索了一會,忽然伸出手臂,将少年整個打橫抱了起來。
少年的身體很柔軟,也很輕盈,蘇西棠甚至有了自己是抱着一只慵懶的貓的錯覺。
而教父大人實際想到的卻是,怎麽會這麽瘦。教父大人不滿的皺了皺眉。
——
終于砍倒了最後一個人,手臂酸痛得都快失去知覺的陳隧卻渾然不顧自己渾身的疲憊,正準備大喊一聲“大家沖進去救老大”,卻張着口硬生生收住了聲音。
死巷裏,慢慢走出一個修長的身影。
一個面色慘白同時俊美得近乎不真實的男人,懷中抱着一個少年走了出來。
蘇西棠和蘇岸,養父和養子。
“我和他都沒事。”蘇西棠淡淡開了口。
呆呆地看着人們也說不出是什麽,明明曾經是猶如兩個陌生人的兩人,在滿是血腥和死亡的廢墟中這樣出現,竟然說不出的和諧。
大抵是背後的夕陽太美了,仿佛杜鵑泣血的歌唱。倏忽間,真有飛鳥剪裁着霞光掠過天際。
韓東雲明明距離蘇西棠和蘇岸的距離并不遠,卻忽然忽然有了莫名憤怒和低落的心情。
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明明蘇岸就沒出事啊?韓東雲還來不及多想,就聽到巷子另一頭傳來了動靜。
一輛車忽然飛速行駛進來,在衆人如臨大敵的時候,打開車門下來的竟然是個白白嫩嫩的少年,讓所有人一下遲疑了起來。
韓嘉彼掃視一圈,看到一個蒼白的男人懷裏抱着的少年就是蘇岸時,頓時大驚失色:“他怎麽……”
“他腳受傷了,我馬上送他去醫院。”蒼白有如霜雪的男人耐心地回應了韓嘉彼的驚慌,又轉身對呆愣的陳隧說道:“剩下的事你處理,最後來王酬的醫院找我。”
“好,是,大哥。”陳隧立即應道。
蘇西棠将蘇岸放進後車廂後,環視了一圈身邊或多或少帶着傷的人,這些不顧性命來救他的王酬的兄弟們,蘇西棠毫不猶豫地朝這些人鞠了一個90度深躬。
殺人間尚能談笑的大漢們被他們一個老大的鞠躬驚吓的花容失色(……),靠的近的幾個人想把蘇西棠給扶了起來,卻又不敢碰上去。
“老大你可別和我們客套,兩年前我們被圍在碼頭來,還不是您帶着人來救我們的,您當時肋骨斷了五根,內髒都破裂了,我們現在這點小傷算什麽!”
“就是老大,您在乎我們的命,我們就把我們的命給您,您可別鞠躬折煞我這條小命啊。”
“不是說要送小少爺去醫院嗎,您快去吧,我們這邊受傷的兄弟一會也送過去。”
蘇西棠沒有說一句感激的話語,也沒有說要如何回報這些人,最後只說了一句:“王酬以後會更大。”
大漢們立刻喜笑顏開的鼓起掌和吹口哨,“可不是嘛,王東這個王八羔子可是親手把昭會集團送到了我們手上!”“老子以後可以去B省泡妞啦!”
蘇西棠不再多說,直接坐進了駕駛席,韓嘉彼連忙也上了車:“我也去看看!”
韓東雲也一起竄上了車:“我也要去!”
等兩個人關上車門,轎車立即發動遠去了。
被人群摟着一起歡呼的陳隧,眯着眼看着消失在街巷盡頭的轎車,慢慢收起了心底的震驚和驚訝,放縱自己進入劫後餘生的狂歡。
沒有人注意到,估計連他老大自己都沒有注意到,這是他第一次抱人。所有人都知道老大并不喜歡和任何人有肢體接觸,就連剛剛想扶他起身,都沒有人敢動手。
而且,若是在以前,不論受傷的是誰,傷的多重,哪怕現在局勢已定,老大一定會留下來穩定大局,而不是匆忙地送一個人去醫院,這個人還是他并不喜歡的養子……蘇岸。
這是父子和解的節奏?
明明看不慣之前的蘇岸,陳隧卻莫名其妙地有些喜聞樂見,非常的樂見其成,大抵是因為……
這樣的老大,這樣的蘇西棠,似乎有那麽點人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