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這一次航行,竟是花了十七天。

他上一次坐船是在十五年前被擒,神智迷糊地躺在船上,也不知過了多少時辰,卻原來要那麽長的時間。大海茫茫,也難怪中原這麽多年都沒有出兵攻打龍宮島。

他下到港口時怔怔出神,赤龍主還當他是暈船,帶着他到茶樓喝茶休息。

徐元霆受不了身上的不适,買了好幾套衣裳,到澡堂讓人另外燒了熱水洗了澡,全程自然由赤龍主陪同。

龍宮島什麽都缺,偏偏不缺銀子,在這些店家眼裏,赤龍主無疑是極大的一棵搖錢樹。

赤龍主也不在乎,總是笑吟吟的,似乎只要徐元霆高興就好。

當地人都紛紛詫異,想着這小郎君生得好看又有錢,卻是不長眼看上這麽一個敗家美男子,這男人多半是從妓館裏出來,慣于訛人錢財。

徐元霆卻是不知別人如何看他。

他在島上就習慣绫羅綢緞,此時軟裳輕羅,端坐在馬上,連赤龍主也不由贊嘆不已,配合着他換了衣裳,兩人直如兩個游山玩水的公子哥兒,一個年長驕矜,一個年少寬和,提着缰繩緩辔并行。

讓人覺得似乎有些怪異,兩人的神情似乎本應反過來才對,但這兩人俊美無俦,仿佛如一幅名畫中走下的一般,再自然不過,再合襯不過。

從港口一路快馬,經過蘇杭,不用幾天就到了金陵。

到了金陵,徐元霆卻似有些近鄉情怯,在徐家大門獅子外徘徊許久,仍舊沒有敲門。

赤龍主也沒說什麽,看到天色已晚,便帶着他在金陵城東的一家客棧住下。

次日兩人一同到徐家。

徐家家主徐元沛正巧在家中,聽說三弟歸來,立時出門迎接。

徐元霆見大哥已年近四十,鬓發微白,雖然成熟穩重,但哪裏還有十五年前翩翩少年郎的潇灑氣質,顯然為這個家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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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元霆不禁流下淚來,緊緊握住徐元沛的手道:「大哥!」

徐元沛看到三弟,十分欣慰,卻不免有些感傷:「三弟,你這十五年去了哪裏?可惜爹娘在你走後不久就過世了,娘去世之前,一直不肯閉眼,說要見你最後一面……」

徐元霆不由流下淚來,過了許久,才低聲道:「當年我被人劫道,那群人将我綁在船上,乘船出海,半途遇到風浪,輾轉在海上漂泊許久,才飄到一個無名小島上。島上居民都是前朝逃難到那裏的,大多自給自足。我就住在島上,也是最近才遇到了一只因風暴漂到島上的船只,跟着他們的船回中原。」這一番謊話自然是他斟酌了許久才想出來的,雖然疑點太多,但總比實話好聽一些。

徐元沛點了點頭,看向赤龍主道:「這位小兄弟一定是帶你回來的小友了?」

赤龍主還沒回答,徐元霆便道:「正是。他是船主的公子。」

赤龍主瞥了一眼徐元霆,抱拳說道:「徐先生,久仰了。在下小姓赫連,單名「炎」字。」

徐元霆聽他随口一說,便知道這是他用慣的假名,也不以為意。赤龍主常年行走江湖,豈會沒有幾個常用的名字,信手拈來便是一個。

「赫連公子果然英俊不凡。」徐元沛贊嘆了一番,再三向赤龍主道謝,并讓人安排酒席給兩人接風。

一同出席的還有徐元霆其餘的幾個弟弟。徐家子弟衆多,更有一同在金陵的旁門分支。和徐元霆、徐元沛一父所生的便有七子,徐元霆排行第三。

令徐元霆大為吃驚的是,赤龍主在席上妙語如珠,取悅了衆多賓客。

之前徐元霆擔心赤龍主武功太高,為人自然便會狂妄超脫,徐元沛問「貴寶號做的什麽生意」時,他甚至有些擔心赤龍主直言不諱說「做人肉生意的」。

好在什麽也沒有發生。赤龍主對于海上行商也了如指掌,所說的奇聞轶事讓衆人紛紛驚嘆。

在席上他有幾次想對徐元沛直說,他是被龍宮島的主人擄去,別人必然不會放過赤龍主。但徐家子弟雖然有不少人練武,武功不弱,終究比不上赤龍主的武功已達無人之境。

何況現在他和赤龍主命運相連,赤龍主若是死了,他身上赤龍珠的毒性無藥可解,也是死路一條。

他雖然對赤龍主充滿了厭惡之感,同歸于盡也無不可,但卻不想讓自己的兄弟有所損傷。

似乎看出他的心思,赤龍主微微一笑,頻頻向他舉杯致意。

晚飯已畢,赤龍主被安排在了客房,徐元霆住他原來的那個院子。

他和徐元沛是同胞兄弟,自有許多體己話說。徐元沛與他說了別後十五年家中發生的許多事情,亦說起自己在徐元霆離開後不久娶妻,但在父母去世後,妻子相繼難産而逝,獨留一個兒子徐照麒,性格頑劣,難以教導。

徐元霆聽到家中近況,也不由有些嘆息。

他排行老三,上面還有一個二哥,但二哥并非一母所生,且耽于玩樂,不理家中之事,若是他這些年在家,兄長或許不會這麽操勞,才三十過半的年紀,鬓邊已有幾絲星星白發了。

徐元沛忽然道:「老三,你這次回來沒有帶家眷,你在那個無名島上,就沒有遇到喜歡的女子麽?難道這十五年來,你都沒有成親?」

徐元霆面色微微一僵,萬幸此時賓客散盡,赤龍主又去客房歇息了,席上只剩下他們兄弟二人。

「你該不會這麽多年……還想着她吧?」徐元沛頓了一頓,說道,「她等了你三年,後來嫁給了裴家的五少。據說現在日子過得不錯,連兒子都有十一歲了。」

他早就知道這個消息,但現在從兄長的口中确認,卻不由得胸口一陣發悶,脹痛難受之極,苦笑道:「大哥別說我了,你還不是這十年來都沒有續弦。」

徐元沛嘆息道:「有這麽多兄弟要照顧,又加上照麒,已經夠我煩的,再找個女子,多生幾個,變得更煩麽?老二整天躲在自己那個院子裏養狗,你又失蹤了,五妹六妹嫁人了還好,老四老七,沒一個是省心的。」

徐元霆心念一動,問道:「照麒如今在何處?怎麽今天吃飯時沒見到他?」

「上個月出了點事情,險些被人拐賣到龍宮島,幸好有人在當中斡旋,才将麒兒救出來,不然……唉,我現在令他在房中讀書,不許出門一步,如今只讓他修身養性,過幾日我再讓他來拜見你。」徐元沛對惡名昭彰的龍宮島十分不齒,提到時又痛罵了一番。

徐元霆不由有些尴尬,原本欲言又止,此時更不敢提。

兩人敘過了別情,均是喟然嘆息。眼見天色已晚,徐元霆便向徐元沛告辭。

回到房中,正解了衣衫,忽然聽到窗子輕響了幾下。他開了門,便看到赤龍主站在門外,笑吟吟地看他。

「元霆,晚飯我沒吃飽,忙着說話了。我現在餓得很,我們再出去外面酒樓吃些,好麽?」

徐元霆嘴角一抽:「誰讓你不吃飯的?我累了,又這麽晚了,人家酒樓都關門了,要去你自己去罷。」

「我一個人不想去。」

徐元霆有點想說「不想去就別吃」,但是看他的樣子有點可憐,想讓人去給他做宵夜吃,但現在丫鬟們都睡下了,于是他陪着赤龍主到廚房找了些剩飯,竈臺也冷了,自然也不燒,就着剩飯冷湯喝了一些。

看他吃得很香,徐元霆原本還嫌他麻煩,此時竟有些莫名的歉疚。

「過幾天帶你到金陵最好的酒樓去吃。」徐元霆信口許諾說。

「明天吧?」赤龍主從一大碗冷飯中擡起頭看他,面頰上還沾着幾粒米飯。

素來的潔癖讓徐元霆十分不适,他忍着用手擦掉他臉上飯粒的沖動,說道:「不行,明天還有幾個親戚長輩要拜訪,你留在家中罷,又沒到七日之約,你也沒必要像只狗一樣天天跟在我後面。」

聽到他的挖苦,赤龍主卻是沒什麽反應,笑了笑道:「這樣也好,那你好好保重,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便叫一聲。」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無論什麽事情。」

他如此大度,到讓徐元霆有些後悔說話傷人,但他淪落到這種地步和赤龍主脫不了幹系,如果可以的話,他倒是願意赤龍主滾得越遠越好。

徐元霆有些心煩意亂,口氣不好地讓赤龍主自己回房。

他走到池塘邊。晚上的池塘一片靜谧,隐隐聞得到花的香氣,那是後面一座花園裏的花開了。

就在十幾年前,就在這個池塘邊,他在這裏和兄弟姐妹們玩耍讀書,但如今池塘依舊,妹妹們都已經嫁了,父母也已去世,兄弟們大多都有自己的事業,而他也已不是當年那個秉燭讀書沉靜內斂的少年,如今不僅一事無成,還落得一副被人亵玩後的軀體。

他在池塘邊的欄杆坐了一夜,直到清晨露重才離開。

徐家的親戚衆多,徐元沛帶着他見過了整個家族的各個長輩,便有意将一部分産業交給他打理。徐元霆自小聰明絕倫,在徐家亦是天之驕子,徐元沛自然不會輕易浪費。

但徐元霆只說在海外多年,早就把這些事情給忘了,如今要接管這些産業,肯定要從頭學起,至少需要半年的時間來熟悉,徐元沛也只得由他。

回到金陵已有三天,這三天中赤龍主果然沒有再來煩他,也不知去了何處。

他既然沒遇到赤龍主,便也把自己之前的邀約忘記到九霄雲外。

這一日,他到徐記當鋪辦了事情,走過朱雀橋時,有個乞兒交給他一張紙條,他低頭看到紙上清秀的字跡,恍若雷擊。

金陵南郊候君十五年,君今歸矣,何不相見?

迷迷蒙蒙地想起……那一年,她十四歲。他十七歲。

婚期定在次年,等她及笄之禮行過,便可拜堂成親。

兩人書信傳情,時有相見,見面時就約在金陵南郊。

而這最後一次相約,他在來的路上遇到了龍宮島的人,從此被迫離開中原,恍若隔世。

那個憂郁迷茫的女孩兒,一連等了他三年。

十七歲的年紀,對于一個男子來說,還未及冠,但對于一個女子而言,卻是年紀大了些。

她逼不得已嫁人,他也不怪她。

輾轉如今,天涯相隔,一別就是十五年。

他緩緩走在路上,依稀是當年的街道,依稀是當年的店鋪,依稀是當年的酒肆。

半舊的簾子挑在酒肆外面,經歷了多少年的日曬雨淋。

南郊那棵熟悉的梨花樹下,她站在那裏,仿佛一直等待了十五年。

當年梳着雙環發髻的少女,如今已是少婦模樣打扮,當年脂粉未施,如今亦是衣着樸素,容顏端麗,舉止大氣。

這原本是母親為他選的妻子,如果沒有那場意外,他們本該早已成了親。可是如今,妻子另嫁,父母也已相繼去世。

她擡起頭,看到他時,眼神中有些錯愕失神,似乎不敢相信是他:「元霆?」

他早知道自己衣着過于華貴耀眼,便連徐元沛也頗有微詞,卻也一直我行我素,如今遇到她時,卻是不由微微赧然,回了一句:「裴夫人,久違。」

她慘然一笑:「難道對我,連一句抱歉的話也說不出麽?」

「……我聽說,你過得不錯。」

她登時暴怒,冷笑起來:「是啊,我過得不錯,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消失十五年了是麽?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你好狠的心!」

徐元霆靜靜看着她,甚至沒有上前抱住她,反而平靜得近乎于無情:「現在大家都老了,還說這些有什麽用?過去的事情,就忘了吧!」

「難道你一句「對不起」都不肯說?」

「讓你失望了,我沒覺得自己有要道歉的地方。」

她定定地看他半晌,自嘲地一笑:「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想不到暌別十五年……竟會這樣……我本來還想讓你帶我走的,但是現在看來,這也是奢望了罷?」

「裴五對你不錯,不是麽?」他冷冷地道。

「但他不是你!」她大叫起來。

他臉上微微泛出一絲笑意,似乎在嘲弄她的癡心:「我只是個浪子,很快就離開金陵。你忘了我罷。」

她還要說什麽,只聽遠遠一個少年的聲音清清冷冷地道:「母親大人,我來接您回去了。」

徐元霆轉身看去,但見一個少年緩緩走來,內着白衣,外罩一件青布長衫,年約十一、二歲,俨然已是一個溫潤如玉的少年公子。

她輕聲對徐元霆道:「你看到了麽?如果我們在一起的話,兒子也該有這麽大了,所以我給他做的衣裳,都和你少年時一模一樣……」她聲音甚輕,只有近旁的徐元霆能聽到。

徐元霆不由渾身一震,低頭看她時,才發現她雙目盈盈,已是潸然淚下。

看着她仿佛梨花一般的面容,他心裏生出一絲不忍,卻是硬起心腸道:「能有嬌兒如此,你還有什麽不滿足?裴夫人,做人不要太貪心了。」

她難以置信地看着他,目光中漸漸流露出恨意:「徐元霆!你怎麽能這麽說話?」

那少年已款款走到兩人跟前,向他母親道:「母親大人,天色已晚,該回去了。」

徐元霆頗覺奇異,這個少年唇色泛白,似乎一直在控制着自己,他對他母親也似乎十分無情,只冷漠地叫她「母親大人」。

她仿佛沒聽到一般,恨恨地看着徐元霆,仿佛要剜出他的心,聽到兒子的話時,臉上擠出一絲虛弱的笑容:「楓兒,這是你徐伯父,快叫人。」

裴家在金陵亦有子弟,裴五比徐元霆略小一、兩歲,裴楓叫他伯父并不為過。

裴楓半仰起臉,看了徐元霆許久,依舊是青白着臉色,一句話也不肯說。

徐元霆便道:「裴夫人,天色的确是晚了,看這樣子,恐怕還會下雨。你還是帶賢侄回去吧。」

感覺到兒子隐隐的怒意,她似乎也有些慌亂,抓着裴楓的手:「怎麽不叫人呢?一點禮貌也沒有……」

裴楓冷笑道:「母親自然知道,又何必問我?」

「小孩子不懂禮數,你別見怪。」她忙不疊地向徐元霆賠禮,目光滿含幽怨。

徐元霆慢條斯理地道:「無妨。小孩子總有些脾氣,我有些事情,卻要先走了。」

他的驕矜傲慢終于讓她絕望,從齒縫中擠出發顫的幾個字:「那便……告辭。」匆匆拉着裴楓便往城門行去。

徐元霆原本與他們同路,但為了避免同行,于是仍然站在梨花樹下,看着兩人相攜離去的背影,也不知站立多久,只覺得似乎有雨絲灑落身上,轉頭去看肩上時,衣裳已微微濕潤了。

而正在這時,一把傘為他遮住一片天空,那執傘的紅衣男子含笑晏晏,也不知在旁看了多久。

「走罷?都下雨了。」

「還有什麽地方可去?」他迷茫地看着赤龍主,仿佛那個離去的女子帶走了他所有的魂魄。

赤龍主慢慢斂起笑容,溫言道:「一層秋雨一層涼,現在也挺冷的了。我們去喝些酒暖暖身吧。這附近有個酒肆似乎不錯。」

「借酒澆愁麽?」他像是發現自己的脆弱被赤龍主如此近的距離碰觸,立刻清醒過來,就連笑意也似乎有些尖銳的諷刺。

赤龍主卻仍然十分溫和:「你上次說帶我去吃面,我還沒吃過呢。就當陪我,如何?」

徐元霆被他纏得無法可想,只得帶着他,穿過兩條街,繞到一條巷子裏,一個黑漆漆的面館。赤龍主看到那桌子上一層的油膩,也不在意,一屁股做了下去,卻被徐元霆皺眉拉了起來:「別坐這裏!」

赤龍主大惑不解,只得随他起身,卻見徐元霆和店主打了招呼道:「店家,來兩碗面。」

那店主想是許久不曾見他,似乎十分激動:「徐三少爺?你、你回來了?」

「回來了,樓上的座位還在麽?」他問道。

「在的,還一直給你留着呢!」那店家引着兩人上了一架狹窄的木梯,赤龍主果然看到樓上還有幾個廂房,廂房的窗外正對着秦淮河,河上已是燈火闌珊,看不到水光了,無端地添了些許暖意。

徐元霆當年就常常與自己的未婚妻私下在此地相會,樓上的座位就是讓店主添置的。這些年來不可能沒有人來坐,而店主做了不少這種類似的包廂,想必也是因為有許多人貪戀這裏的景致而多次光臨的緣故。

除了兩碗面外,徐元霆還另外叫了幾瓶燒酒,幾樣小菜。

他面條吃得不多,只夾了兩筷便放下不吃了,單在那自斟自飲。

赤龍主早就有些餓了,此時看那湯清面韌,上面澆了一瓢羊肉,撒了些蔥末,翠綠爽滑,鮮香無比,不由食指大動,吸溜幾下,很快就給他吃下了一碗,看到徐元霆不動筷,于是自顧自地将他的面也一并端來吃了。

徐元霆并沒有阻止,慢慢喝着酒。

烈酒入喉嚨,仿佛割裂一般,熱辣辣的湧上來,醺得眼前一陣模糊,只覺得赤龍主容貌白皙,眼睛妩媚,竟是如斯動人,竟是有些沖動想抱他一抱,但看到他胡吃海塞的粗魯動作完全不似她,随即定了定神,用手按住眼睛,不經意地拭去了眼角的濕潤。

赤龍主卻像是沒見到他的失态,撫摸肚子嘆息:「果然是人間美味……我都有點想長居金陵了。」

「想吃就再來一碗?」他心情似乎平和了許多,腳步也輕飄飄地不着力,便知道有了七、八成醉意,不能再喝了,放下空杯子,那杯子在桌面上打了兩個轉才站穩。

赤龍主眼神一動,笑道:「想吃是想吃,就是有些飽了。明天再來吧。」

「明天若是再來,就讓店主給個盆給你盛面。」徐元霆瞟了他一眼,似乎是薄怒了,偏又看不出生氣的樣子,倒是三分的微嗔。

赤龍主不由得心裏一蕩,看到他腳下不穩,順勢扶住他,微笑道:「一盆面若也是七文錢的話,我倒是願意他拿臉盆來裝。」

「你想得倒美。」他推開了赤龍主的攙扶,取出了裝銀子的荷包,數夠了錢結賬,才慢慢扶着樓梯下去。

他雖然不是十分的醉态,但腳步也已是稍微的錯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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