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胡亂為李玄穿了衣裳,卻是不小心碰觸了李玄的傷處,讓他神智漸漸清醒過來,目光的焦距慢慢定在了眼前這黃衫少年身上。

「你……叫什麽名字?」

低啞的嗓音響起,讓黃龍主皺起了眉。

果然他的魅力和床技都是這麽的無可匹敵,才睡了一晚上的男人就開始對他念念不忘。

他輕咳一聲:「實不相瞞,我本修道之人,和你有前世未解的一場露水之情。此番事了,你我以後想必無緣相見,又何必問彼此姓名?」

為了便于脫身也只好撒個小謊。

李玄眉頭緊皺,似乎是難忍身下傳來的痛楚,緩緩開口道:「既然如此,那自然是最好。希望道長能答應我,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從來不對任何人提起,如何?」

黃龍主呆了呆,竟以為自己聽錯,直到看到對方無比冷靜的目光,才慢慢回過神來,語氣中不由得多了一分前所未有的譏诮:「你是怕事情傳揚出去,影響了你的仕途?」

「随便你怎麽想,總之,既然是一場露水,太陽出來後便要散盡。」李玄淡淡地道。

黃龍主從來沒遇到這種要求,幾乎想要将這個男人再狠狠地壓倒在地上蹂躏一番,逼得他把話收回去。但他自認是個有品味的人,能讓他上兩次的男人必須有一個令他無法割舍下的優點。

若是他知道自己的身分,恐怕要懊悔今天說出的話吧。

黃龍主冷笑了一聲:「很好,山長水遠,從此以後永不相見。」

他拔腿就走,李玄「啊」了一聲,連忙抓住了他的袍角。

他下半身疼得無法動彈,只能靠坐在欄杆上,身上衣裳卻還沒整好,一地都是精液和隐隐的鮮紅血跡。

黃龍主方才竟然忘了給他用帕子,多半是這人無法激起他憐香惜玉之心,早就将這種缱绻的細節丢在了腦後。

看到對方懊悔得拉住自己,黃龍主心平氣和了幾分:「你不必着急,我沒有生你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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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含蓄溫和,語氣中道不盡的盡是溫柔情意,在情事歡愛過後,尤其讓人心動。李玄感到面熱心跳,只好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他甚少有這種情緒外露的舉動,一是因為畢竟年輕,二也是因為從未經歷過這種狂情熾愛。

「以後我還能找到你麽?」

聽到對方哀求的低啞嗓音,黃龍主不由得語氣變得溫存:「既然你我前世的因果已了,最好還是別再見面了,對我們倆都不太好。」

李玄微微颔首,看着黃龍主向自己拱手為禮,旋即轉身離去。

他問這句話,也只是想知道以後求雨可不可以繼續找他而已。

心動并不是一件難以解決的事,事實上他也經常為绮年玉貌的美麗嫔妃心動過,只是稍有這種狂熱澎湃的感情,讓他一時有些失态。

作為一個帝王,感情的事是早就抛棄了,否則只有誤人誤己。

可是對方言語之中像是對自己有些感情,他也只是看在這一場雨上才有所回應罷了。

既然這人不會洩露今天發生的事,那自然是最好不過。而這場百年不遇的大旱,也只能祈求再也不要重現了。

黃龍主回到自己在帝京的別院後,心中隐隐覺得自己似乎無意中錯過了什麽,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每年龍主都要在龍宮島住上一段時間,吸收靈氣,這才能養生,而今年他幾乎一整年的時間都在外面,現在藥材又都到手,自然是回去煉丹了。

丹藥當中最重要的就是五色龍珠,每一代的黃龍主都當仁不讓地擔起了煉丹的重任,除了可以逗弄其餘的龍主之外,當然也是因為五色龍珠的藥效十分有趣。

可惜的是,只有煉制之法流傳了下來,藥效據說能讓服下的人滿足龍主的特殊癖好,至于是怎麽滿足的,卻是少有人知曉。

三年後,五色龍珠大多已煉制完成,待他出關之時,才知老赤龍已經沒了。

老赤龍主臨死之前做了竹筏,上面放的卻是兩人份的食物和清水,只可惜才将血蛟縛住,他便已吐血身亡。

龍主故去時并不想讓人知道,大多都是感知到自己天命不久,然後乘船歸海。而色心如老赤龍一般,的确罕見。

黃龍主才回島就遇到這種事,此時小赤龍主才送到中原習藝,青龍主還未及冠,許多事也不知曉,将赤龍主入殓後,他便放到了船上,和老白龍主為他送行。

對于喜歡尋歡作樂的五位龍主來說,最傷心失意的莫過于生離死別。而黃龍主無疑是見得最多的了。從他自己父親過世,到老青龍、老玄龍的過世,如今又遇到了老赤龍。

還以為赤龍主能氣他個幾十年不死,卻仍然去世了。

白龍主看着遠去的竹筏上載着的鮮花和白發的赤龍主,輕輕嘆了一口氣,對黃龍主道:「你不讓血蛟殉節麽?」

「殉什麽節?」黃龍主嗤之以鼻,「血蛟既然位列十二紫蛟,那自然是我黃龍島的人了,我不把他收回來就是看在他們赤龍島上無人辦事的分上,他還想怎地?」

白龍主搖了搖頭,心知黃龍主是憐香惜玉的心又發作,不再多言。

「說起來你那徒弟不錯,小小年紀就能游過海,到我黃龍島來和我玩耍了。」黃龍主忽然開口道。

「是不是蕭澤這小子?我就知道這小子不學好!」白龍主冷哼了一聲,沉着臉不再說話。

黃龍主心知白龍主向來潔身自好,不但白龍島清白幹淨,就連自己新收的徒弟也十分要求嚴格,于是勸道:「白叔叔,好色是好事啊,你又何苦生氣?」

白龍主臉色更是難看,黃龍主摸了摸鼻子,只好換過了話題:「玄龍主怎麽最近沒看到?」

「你別說了,那小毛孩一回來就哭鼻子,誰也哄不了,是不是你弄的?」

「小孩子嘛,哭哭鬧鬧的是平常事,要我說,都是前一任玄龍去得太早,丢下這小孩子繼任,哭個沒完,真受不了。」

又提到生老病死的話題,白龍主當即嘆了一口氣:「你整天煉丹,可有尋到長生術沒有?」

黃龍主一怔。

他煉丹只為愛好,卻是從未想過要長生不老。或許前幾任黃龍主都是想在丹爐中尋覓長生大道,可惜到最後還是失敗,所以丹方中多得是長生術的習練,就連五色龍珠的丹方中也寫了,若能和服下五色龍珠的人心意相通,便有可能暢達長生大道。

有可能……終究也只是有可能而已。

且不說尋一個喜歡的人有多麽難,像他們這種閱美無數的人,又怎麽容易找到一個令自己稍稍動心的人?就算是找到了,恐怕已是自身老弱,無法令對方心動,又哪裏來的心意相通,兩情相悅?便如……赤龍主一般,終究只是一場悲劇罷了。

此時已蕩舟回程,遠遠看到幾座島嶼出現在眼前,呈現出風景各異的風光。黃龍島居于最中,于是便從白龍島畔進入,先行送了白龍主回島,這才返回自家。

一個弟子看他上岸,急匆匆地迎上前來:「龍主,你總算是回來了。」

「怎麽了,慌慌張張的。」黃龍主有些不悅。

「我們設在中原的別府有一處被官府查到,裏面所有蟒部的弟子都殁了……」

蟒部弟子都是在中原收集貨物的人,每一個都對龍宮島忠心耿耿,沒了一個別府就是少了十幾名弟子,若是不慎留下線索,被人順藤摸瓜,恐怕龍宮島都會有危險。

「我們在官府不是有人麽?怎麽會被人查到的?」

「是今年新上任的兩江都督趙定遠……」

「趙定遠?」黃龍主面色頗有些陰沉,「好了,我知道了。讓外面的弟子們小心些,今年貨物定額不計數了,少就少些,要緊的是大家的安全。你退下吧!」

弟子領命退下。

黃龍主卻不由得心事重重,朝廷以前雖然口中喊得震天價響,但實際上官府中有不少人就是他們的顧客,調教好的小倌美人有很大一部分送到王侯卿相,哪個從龍宮島出來的美人不是令人愛不釋手?

或許他要往中原一趟了。

金陵。安樂王府。

婢女手捧一杯香茗,送到黃龍主身前,嬌聲道:「黃公子,請。」

黃龍主微微一笑,摸了摸她柔嫩的臉蛋,這才接過茶,笑道:「小奴不錯,身段相貌無一不是上上之選,更難得的是知情識趣。」

安樂王靠坐在椅子上,面色始終籠罩着一層病态的蒼白,聞言微笑道:「你這是自吹自擂麽?這小婢就是出自你們龍宮島,難道你認不出?」

黃龍主正色道:「不是每一個美人我都見過,至于她是不是在龍宮島上待過,恐怕要剝光了聞一聞才知道。」

安樂王不由失笑,手指了指他:「壞胚,莫要胡說,污了我王府的淨地。」

「金陵誰不知道安樂王府是溫柔鄉,裏面多得是美人,每一寸地都灑着香汗淋漓,又何來淨地?」

安樂王哈哈大笑,兩人狼狽為奸,一個在龍宮島調教性奴,另一個便在中原轉手販賣,除了龍宮島上的海市外,安樂王府也是另一處所在。安樂王本身愛好美色,更是臭名遠播。

「我這一次來的用意你知道罷?」黃龍主啜了一口清茶,準備商談正事。

安樂王也收斂了笑意,淡淡地道:「李玄不是無能之輩,你也小心些罷了。那專門徹查龍宮島的兩江都督,就是他任命的,如今趙都督奉命建了船塢,準備打造巨船。那些巨船拿來做甚麽的,想必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了。」

黃龍主似乎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頓了一頓,問道:「李玄?」

「沒錯,就是我那個當年仿佛隐形似的皇兄,誰也沒注意到他,結果被他篡了大位。」安樂王冷笑道,「看起來像小白兔似的溫良無害,誰知道他殺人起來連眼睛都不眨?當年我都以為繼位的會是我皇弟了,誰知道竟是他!」

「他是當今皇帝?」黃龍主皺了皺眉,他确信自己和皇帝的确沒有照過面。

「沒錯。」

「你不是在你們兄弟當中最聰明麽,怎麽還會敗在他手裏?」

「奪嫡不是誰聰明就能笑到最後,最重要的是韬光養晦。」安樂王冷冷地道,「我若是比他聰明,我現在就在龍椅上了,又豈會在金陵養病?」

「難道運氣就不重要?」

「運氣只能有一時,難道還能有一世?」安樂王冷笑一聲,「連三年前那場大旱都不能逼他禪讓皇位,你等着吧,不出一年,王崇義就要被他抄家了。」

最後一句話終于讓黃龍主回想了起來,畢竟大旱這種事不是時常遇到,可是他仍是感到難以置信:三年前那個安靜肅穆的文臣,一個單純到會向上天祈雨的司天監的小官員,竟會是當今的皇帝?

「難道是他?」黃龍主忍不住喃喃道。

「你見過他?」

黃龍主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一夜缱绻,有些不是滋味。

一直以為吃的是一碗勉強能果腹的粉絲,誰知卻會有人在三年後告訴他,他當時吃的是魚翅。現在再要回想起魚翅是什麽味道的,是再也想不起了。

這種丢臉的事,當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黃龍主當即道:「可能見過吧,不過不記得有沒有說過話了。」

「他就是有這種本事,讓你明明見過了,仍然不記得。」安樂王冷哼一聲,「你要真遇到這個人,那就的确是他無疑。」

黃龍主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和安樂王敷衍了幾句,這才告了辭。

像他們這種身分,只顧在海外逍遙便可,販賣奴隸只不過是順手為之。如今龍宮島遍地金銀,其實賣不賣奴也已不那麽重要,只是一直以來都有這個習俗,不好廢止而已。

沒想到竟會被人惦記上。

就算是被人攻打,他也渾然不懼,只是怎麽都想不到,竟會是那個被他評價為一無足取的人。

心裏說不上被騙的惱怒,倒是有些啼笑皆非。想不到,他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才到帝京,黃龍主便接到消息,亂墳崗上會有所收獲。這次陪他來帝京的不是唠唠叨叨的橙葉,而是他新選的紫蛟黃芪,相貌能力都是上上之選,他既想潛入皇宮,那便不能去亂墳崗了,只好讓黃芪代替他走這一趟。

據說這兩年秀女進宮後,不少宮女太監都莫名其妙地死了,而今天這位本不應該送出宮外的,卻是皇帝的妃嫔之一,端是美麗絕倫,只可惜身體有恙。小道消息是她嫉妒梅妃有身孕,送了梅妃有麝香的枕頭,導致梅妃小産,不能再懷第二位龍子,所以梅妃讓人推她進湖,把她淹死了。至于孰真孰假,黃龍主并不關心,反正那妃嫔能救回來就行。

有了位分的宮妃其實不能再葬亂墳崗,但黃龍島在宮裏有些人手,略施小計也就帶出來了。反正人都死了,也沒人再關心她的下落,侍衛們當然不會再和一具屍體再計較。

入夜。

黃龍主仍如以前一般潛入宮中。他以前經常走的是太醫院,後宮也只來過一兩次,亭臺樓閣彎彎繞繞,美人又住得稀稀拉拉的,一個偌大的庭院也只有一兩位稱得上美人,來過就沒興趣了。

這一次既然是來找皇帝,自然是換了夜行衣,蒙面擒了一個太監,問出了皇帝的行蹤。

黑色會讓他想到黑鴉鴉冷冰冰的玄龍島,他素來不喜,知道皇帝在禦書房,他便将太監打暈了,徑直往禦書房行去。

這一次的目的,自然是要報複回來。

平白無故地被騙了三年,一個別府還被人拆了,被擒了十幾個弟子,任是誰都沒辦法輕易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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