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活人樁4
賀謹沉默良久，大概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要答應還是要拒絕。答應肯定是自我折磨，不答應又舍不得……
空氣莫名有些尴尬，衛世鳴等了會沒等到答案，就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行吧，那我自己睡……你們道士是不是有什麽規定啊？按理說男女授受不親，大家都是兄弟怕什麽啊……”
衛世鳴覺得對方想的有點多，他感覺自己很直啊，是哪裏讓他誤會男男相處也會有危險的？
可能是因為他長得太好看了吧。衛世鳴給自己找個順眼的理由，就不在糾結，反身撲倒在床鋪上睡覺。
賀謹默默無言的坐在位置上，眼睫微垂……他有些後悔了。
這一覺睡了四五個時辰，睡得衛世鳴頭腦發脹渾身發軟，整個人都是懵逼的。他開始将這次休息當成了午休，事實證明就算是的午休，睡多了也是遭罪。
他坐在床上發呆，用了五分鐘才将大腦重啓成功，懶洋洋的起身活動，試圖讓自己打起精神。
房間裏安安靜靜的只有他一個人，賀謹不知道去哪裏了。門背上貼着一張朱砂鮮紅的符紙，衛世鳴研究一會也看不懂這是什麽符紙，又折身回到桌邊看了眼還泡在水裏的小玄龜。
衛世鳴也給自己倒了杯水，圍觀小玄龜泡澡，随口問道：“之前看你滿身泥土的，在蛇窩裏待了多久？”
小玄龜沉默一會，聲音頓時滄桑起來：“十……二……年……整……”
衛世鳴：“……”
“你這麽小一點十二年？”
小玄龜的細聲慢語都遮掩不住驕傲：“我……已……三……百……整……歲……”
衛世鳴哇哦一聲，将它從水裏拎出來研究：“哪裏三百歲？你比剛出生大不了多少啊。”
小玄龜也有點郁悶：“開……靈……智……後……就……”
“行了我知道了。”衛世鳴又将它丢回盆裏。他實在是受不了這小玄龜講話，只能靠自己理解，就好比高人修煉初有成效時會有返璞歸真和重生童顏一說，這小玄龜大抵也是如此，所以在開靈智後從三百歲的大玄龜變成了這麽一點。
這麽簡單的事情其實三言兩語就能說完，但無奈小玄龜擁有烏龜最大的特征，那就是————慢！要真讓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講，衛世鳴能被憋死。
想着，衛世鳴突然回過神來：“哦，這麽說你出現在蛇窩不是恰巧，你是故意跋山涉水自願進去的啊。”
這事有些稀奇，衛世鳴敲着桌子開始分析：“之前賀謹說過玄龜屬于玄武一脈，有蛇共生便是玄武沒蛇共生便是玄龜，你不會開靈智之後想找條蛇共生借此成為玄武吧？”
小心思被發現的小玄龜：“…………”
衛世鳴想笑又怕傷到這位三百歲高齡的小玄龜弱小心靈，只能溫和的嘲笑一頓：“你說你，沒有蛇共生就不要強求，結果掉進坑裏十二年沒爬上來，你出門怎麽沒給自己占上一卦？”
小玄龜郁悶，聲音頓時拉的更長了：“是……吉……有……貴……人……”
衛世鳴嘲笑他：“那你這卦象不準，掉坑裏十二年要是吉嗎？再說也沒看見你貴人啊。”
小玄龜幽幽的露出腦袋：“你……啊……”
被黑漆漆的小眼睛盯着，衛世鳴頓時覺得後背隐隐作痛。
小玄龜繼續道：“你……氣……息……好……聞……”
本來還插诨打科的衛世鳴頓時停下，身子突然端正，神色莫名的盯了會小玄龜。
他突然想起來玄武通冥問蔔，與冥界地府有些關聯，玄龜有相同技能說不定還真能發現自己的身份。選中自己掉坑把他帶出來，應該也是聞到了熟悉的味道————也就是地府的幽冥氣息。
被發現鬼差身份，可不是一件好事。
衛世鳴将杯子放在桌面上發出輕輕的磕碰聲，淡淡道：“閉嘴。”
明明沒有威脅和嚴厲，但突然正經起來的人氣勢還是很可怕的，小玄龜只能瑟瑟發抖的答應：“哦……”
休息室頓時安靜下來，衛世鳴靠在座位上沉思，原本想将這小玄龜送給賀謹，現在看來還是放在自己身邊安全，萬一這小玄龜嘴巴一禿嚕說破了自己身份，那就麻煩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正想着，門突然吱呀一聲被打開，消失大半天的賀謹站在外面，沖他招手道：“外面法壇已經設好，我們該開始了。”
衛世鳴一怔，站起身一邊背包一邊道：“這麽急啊，我還沒吃晚飯呢。”
賀謹：“等回來就吃。”
“好吧。”衛世鳴背好包又将小玄龜撈出來甩幹淨水放進兜裏，走出門的時候頓了頓，關上門跟在對方身後往外走。兩個人沉默的一路走出辦公樓，往施工地點走去。
外面的天色已經全部黑沉下來，空曠的施工地上只有三兩個燈泡高高挂起照明，勉強能看清路面。賀謹走在前面帶路，如履平地。
衛世鳴跟在後面，眼看他穿過施工地點還不停下，忍不住疑惑道：“不是說出事地點在這嗎？我們這是去哪？”
“去山上。”賀謹解釋道：“重點在于他們撞到了山上的東西才會掉魂，我們先解決掉山上的東西才能解決根本問題。”
衛世鳴應一聲：“這樣啊。”
兩個人順着白天走的野草路一路上山，山林裏漆黑一片，如同白天一樣寂靜無聲，偶爾吹過的風冷飕飕的，黑影枝桠搖搖曳曳好像張牙舞爪的惡鬼。
到達山頂時便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滋味，山頂視野更寬闊一些，圓月懸于一側光輝明亮，白天的時候衛世鳴就發現了，山頂像是被削平一樣十分平坦，被野草覆蓋着只有一顆粗壯到四人合抱不過來古樹伫立，古樹枝桠累累向天生長，頗有幾分傲視群雄的滋味。
當他們上山後，果然看見山頂上擺放着法壇，水果香燭紙錢桃木劍應有盡有，打眼一看擺放整齊可見十分用心用心。
賀謹先是點燃了蠟燭，又點燃三根香火，跪拜後認認真真插在香爐裏，然後回頭看了眼衛世鳴：“你來上香嗎？”
“別了，我又沒什麽真本事，跟找你一起做法事這不是搶你功德嗎。”衛世鳴擺擺手，頗有些不好意思。
賀謹也沒有強求，聲音小聲的念着什麽，突然擡手撒了把紙錢，用桃木劍接住一張放在蠟燭上點燃，然後開始舞劍。
劍法衛世鳴不認識，但是舞的非常好看。他開始以為是專門用于祭祀法壇用的道家劍法，後來随着舞劍的動作越來越大，劍法逐漸淩厲時才發現不對勁。
等到桃木劍突然轉身刺向自己的時候，衛世鳴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然後飛速擡手虛握————賀謹的唇角勾出一抹笑意，似乎等到就是他徒手接刃。
铛的一聲碰撞，桃木劍的劍尖磕在衛世鳴的掌心已經露出少許金屬色，賀謹的笑容還沒消退眼睛已經不可置信的瞪大了：“怎麽可……”
剩下的話在他看清楚衛世鳴掌心中是什麽東西後頓時消聲，只見衛世鳴掌心一塊三指寬偏深綠色的————小玄龜殼！
小玄龜沒辜負衛世鳴的期望，殼十分堅硬的抵擋住劍尖，還将對方桃木劍的外殼震掉露出了原本的金屬色彩，這是一把真正的冷兵器長劍。
衛世鳴搶占先機擡腳将對方踹開：“早就看你不對勁了，把你的臉給我變回來！”
對方趔趄着後退，重新擡頭時果然不再是賀謹的樣子，是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人，他被識破也不憤怒也不着急，反而饒有興趣道：“哦？看來你早就發現了，怎麽發現的？”
他都不着急衛世鳴就更不着急了，優哉游哉的解釋道：“實不相瞞我這個人對一些髒東西比較敏感，再說休息室裏還有賀謹留下的符紙，你從一出現就暴露了。”
對方點頭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是個聰明人，但你聰明反被聰明誤，你要是沒跟我來山頂或許還好說，但是現在……”
他猛地将長劍插在法壇上，銀光閃閃的劍背折射滿地銀輝，全部投射在古樹上，漸漸地形成一個星光點點的圓圈然後擴散發出光暈直到籠罩住整個樹幹。
法壇上的三根香火齊齊斷裂，紙錢被吹得嘩啦啦作響最終脫離束縛飛舞在山頂，蠟燭的燈火微微染上一次青色，呼嘯的山風第一次染上聲音，嗚咽着夾雜各種動物的悲鳴聲。
古樹就好像一個樹精般瘋狂的吸收着星月精華，刺眼的仿佛一個大燈泡。衛世鳴微微眯了眯眼的時間，就見古樹的枝桠上瞬間挂滿各種動物屍骨，殘缺的腐爛的只剩下骨架的搖搖曳曳懸挂在樹上，仔細一看就能發現挂屍體的繩索乃是蛇的屍體。
衛世鳴吸了口涼氣：“這都是保護動物，你要是活着只怕是牢底都坐穿了。”
男人：“……”他憤怒大喊：“我已經死了，沒有人能管我了！”
衛世鳴不理他，捏了捏小玄龜道：“看樣子山裏的動物都被殘殺了，你無意間倒是将那窩蛇保住了。”
山中精怪鬼神也會趨利避害，小玄龜雖然小那也是修煉三百年的龜仙兒，血脈流淌着玄武的成分，肯定沒人敢欺負它，所以那窩蛇長達十二年還沒有被當成吊繩，小玄龜真的是立功了。
小玄龜有點不好意思：“恩……”
衛世鳴又誇了它幾句，見山頂還沒什麽動靜，便準備速戰速決，對男人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男人跪在法壇前又磕了幾個頭：“馬上出來了……馬上……仙子祭祀的人我帶過來了……您就出來了……”
像是回應一般，原本青色的燭火也被呼的吹滅，林中山風越來越大卷起的塵沙吹得人睜不開眼睛，龐大的古樹像是活了般不斷地搖晃着，嗚咽的悲鳴聲随着動物的屍骨搖晃越發的尖銳，刺的人耳根生疼，樹幹發沉悶的砰砰聲。
衛世鳴盯着古樹，就見完好無損的樹幹猛地裂開一條縫隙，鮮紅的血液從裏面滲出來瞬間染紅了樹幹滴滴答答的砸進周圍的泥土裏。随即樹幹徹底裂開像是一扇門慢慢往左邊打開，露出了樹幹裏面的場景。
————一個膚白勝雪容貌秀麗的少女靜靜靠在樹內，她穿着古代的正紅色嫁衣，雙手端莊的放置在腹部，頭上發飾栩栩如生，好像穿越到現代的古代女子，随着樹幹門的打開猛地睜開眼睛看過來過。
衛世鳴摸了摸鼻尖，這裝扮他以前經常看，于是非常熱情的揮手：“姑娘晚上好，床還是翻蓋的呢，真時尚。”當然，古樹為墓也不常見。
少女面無表情的盯着前方，雙眼空洞無神，并沒有要搭話的意思。
磕頭的男人連忙爬起來，将之前藏好的野雞拎出來，一刀剁掉雞頭将還噴血的野雞放到供桌上。
剛剛還在樹幹裏的少女下一秒就出現在供桌上，目光近乎貪婪的盯着噴濺出來的血液，她雙手抓住野雞露出尖銳的獠牙一口咬住，像是野獸進食般将還沒涼透的野雞瘋狂的啃噬幹淨，絲毫沒有人性。
衛世鳴平靜的看着，對于游蕩過十八層地獄的人而言，這點根本就是小兒科，還算不上恐怖。
生吃野雞後，少女終于平靜下來，慢條斯理的用袖子擦幹淨唇邊的雞毛和血跡，身上的嫁衣似乎越發鮮紅起來，她掩唇笑道：“讓公子見笑了。”
衛世鳴笑了聲：“還行。”他現在知道剛才這男人為什麽要自己血了，原來是為了将這位‘仙子’喚醒。
見少女清醒過來，磕頭的男人更加興奮了，連連磕頭念叨：“仙子我已經帶來人了，你該放我走了，我已經找到能接任我的人了……求仙子開恩……”
少女用看貨物的眼神将衛世鳴上上下下審視一遍，臉上突然閃過一抹嬌羞，遮住臉道：“公子英俊神朗，當奴家相公也是不錯的。”
已經準備好大戰一場的衛世鳴：“……”
沒這待遇的中年男子：“……”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本書就是個輕靈異故事，不會太吓人的，不然葉子也害怕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