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日天一亮，小室的右上方便投下一道淡淡的光，無數塵粒子寄居光帶裏，照在發黴的草堆上。靈雪擡頭望了望，看到那裏原來有個小口，細鐵柱子封着，開的天窗。

中午時候，鐵門上被掀起一道小窗，衙差扔進來兩個饅頭。

她餓得要死，直盯着看，猶豫了一會兒，輕輕走過去拾了起來，又覺得身子困得不行，腳下在幹草裏搗了搗，确信這一處沒有老鼠藏身時，才敢坐下。

咬着饅頭，只覺得硬如鋼鐵，還長了黴點，實在難以下咽，吃了一口立馬吐了出來，再咬不下，實在是餓，忍着又吃。

誰知沒吃幾口，就被一只跳過來的老鼠搶着抓住了饅頭。

她驚得心差點跳出胸口，忙松了手，把饅頭帶着老鼠一起扔了。

眼看着那老鼠啃着饅頭，沒過一會兒，又圍上幾個老鼠搶食。

實在不忍看，全身發顫的緊縮。想想自己最近幾月以來真是嘗夠了平生所有痛苦，回想起平日責備自己卻還是關心自己的母親和什麽事都答應她的祖母，頓時淚流滿面。

不知又過了多久，一陣鐵鏈哐當聲響，鐵門被打開了，走進來兩個差役服飾的中年男人。

一個大胡子寬臉黑胖，一個尖嘴猴腮，瘦得一把骨頭，并不是押她過來的那兩個。

兩人看到蜷縮在角落裏的女子，面面相觑，同時笑了，大胡子說：“聽說來個了美貌的小妞，果然像個仙女，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

瘦尖嘴道，“看來我們兄弟今日有福了，好好享受一番神仙般的味道。”說着，兩人就朝角落靠近。

靈雪渾身疲憊，又餓又困，已無力氣反抗，聽了他們的話，吓得面色鐵青，只狠不得馬上死了，轉頭就往石壁上撞。可頭還沒撞着，就被身後一人拉住了衣邊，把她一扯帶進了懷裏。

一臉胡須就往她臉上撲。她只覺得無比惡心，死命的把那人臉一推，腳狠狠跺到他腳上，掙脫了出來。才一出狼窩，又入到虎口，被那瘦子扯了過去，摸了摸她的臉。

大胡子也過來，兩人各擒住她一手臂，把她按在牆上。正欲湊上嘴去輕薄之時，突然聽到門外大聲喝道，“住手。”一個女子火急火燎沖了進來，不待大胡子和瘦子反應過來，就過去狠狠的連甩了兩人幾個耳光。

靈雪睜開一眼，正是楊恩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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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胡子和瘦子認識楊恩薇，忙跪下求饒。

楊恩薇又踢了兩人幾腳，叫他們滾出去，轉身又忙去看靈雪，問她有沒有事。靈雪只是哭，一句話說不出來。楊恩薇見她一身白衣變得污濁，頭發淩亂，但穿着整齊，看來還沒有受侮，心裏松了口氣。伸手幫她理了理鬓發，長嘆一口氣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現今就算後悔也是來不及了，你不知道你惹怒的是什麽人……唉，我們總算姐妹一場，今日作別，也不知道有無再見之日，備了些可口的飯菜，你能多吃一些是一些吧。”

靈雪并不應她，很明白自己為何有今日的罪受，眼前這女人有逃不脫的責任。

楊恩薇見靈雪不理她，也是心虛，讓丫鬟放下食盒後轉身便走了。

走到前面又把那兩個衙役訓責了一頓，“你們倆好大膽子，不知道什麽人的主意能打什麽人的主意不能打嗎？今日之事要是做成，你們全家老小加一起的命都賠不起。別以為死牢裏的女人都可以任由胡來。這個女人就算要死，也必須死得清白。”

兩差役吓得冷汗直流，俯在地上連連嗑頭賠罪。

在牢裏又過了十幾天，靈雪天天坐在角落裏，趁着天窗上灑下來的弱光看着自己的手指，在上面找皺紋。

她覺得自己像是在這裏過了幾十年的光景，真想找面鏡子來好好看看自己，不知道變成了一副什麽鬼樣子。

這天，鐵門突然又打開了，楊恩薇再次出現在南靈雪面前。

她上回臨走時還有永別的意思，這次一走進來就堆滿了和善的笑容，非常殷勤，跟丫鬟一左一右将靈雪扶起，也不嫌她身上味道難聞，無比憐惜的說，“這些天讓你受苦了。”說着就扶靈雪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出牢房。

靈雪的身體瘦弱，折騰掉了半條命，已沒有了什麽力體，任由楊恩薇扶着，晃如做夢，日日夜夜都做着走出這裏的夢。

她不想死在這裏，就算要死，也要死得體面，死得幹幹淨淨，絕不能留下一具發黴發臭的幹屍惹人嫌惡。

剛走出大鐵門，眼睛被陽光刺得睜不開來，若不是被兩人扶着，即刻就會倒下去。楊恩薇早準備了轎子，把靈雪安置其中，怕她坐不穩跌出來，自己也擠了進去，一路擁着。

回去以後，楊恩薇命人幫靈雪沐浴更衣，喂雞湯，放她在床上休息。耐心等她沉沉的睡了一天一晚醒來，才為她裝飾打扮。

楊恩薇倚立在靈雪身旁，在鏡中望着她消瘦的臉，心裏還算安慰，覺得雖有了幾分病态，卻自有一種楚楚可憐的美，讓人不由得憐惜不已，慶幸這些天受苦以後沒有失掉顏色，只一雙漂亮的雙眸失去了一些靈氣，變成了死水一潭。

“妹妹，你這次能夠死裏逃生，全是上天的恩賜。難得公子沒有怪罪，反而在知道你身陷牢獄之後，立馬赦你出來。可見他是真的喜歡你，你該好好報答。萬不可再做出陷自己于危難之事。你生的這般如花似玉，是千嬌之軀，生來就該享受榮華富貴，不該枉把自己一生斷送在那暗不見天日的死牢裏。”

靈雪對着鏡子裏的自己冷冷一笑，沒有說話。

楊恩薇又勸道，“況且公子是人上人，不管相貌，家世，才能，無一可挑剔。當初也是我的不對，應該事先好好與你商量，見你性子執扭才準備先斬後湊，成全好事。誰知你一時沖動，幹出傻事來。現在也該後悔了……”

靈雪打斷了她的話，淡淡道，“姐姐說的是，我是後悔了，以後都聽姐姐安排，叫我做什麽都可以。”

楊恩薇大喜道：“真的？”

靈雪點了點頭。

楊恩薇留靈雪在楊府裏又休養了一天，第二天一早派轎子送她去了金彥康住的行園。

兩人被安排在偏廳剛坐着，沒坐一會兒，就有一個相貌清秀的伶俐丫頭走了進來。烏滑滑的眼珠子來回在靈雪身上打轉，看了好幾邊後，福了一個禮，微笑着說，“公子有請林小姐。”

楊恩薇本來還想再吩咐靈雪一些話，見這丫頭在場也不好說，只遞了眼色讓她一切珍重。靈雪跟着丫頭身後一路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