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南夫人帶着疑慮去前院找丈夫，準備跟他商量一下，看他意見如何。如果讓靈雪就這樣嫁了的話，別說女兒，連她這個做母親的心有不甘。白白生養了這麽一個出色的姑娘，完全沒有放到應有的位置上。

可是女子最重聲譽，聲譽一旦受損，那就跌價的厲害，枉是仙子一般人物也落得無人問津，以今日如此這般的處境，那王夫人口中的人也不失為她的一條出路。

南夫人這樣胡亂想着，一路走去，擡頭已經看到了自己的丈夫。

夏于明正站在一顆石榴樹旁和金彥然說話，金彥康也站在一旁。

南夫人不知道該不該上去打擾，一時站在原地不動。

南于明側眼看到夫人過來，見她眼神就知道有事要說，而他又不敢怠慢金彥然，只當沒看見，讓她在遠處晾了一會兒功夫。直到金彥然察覺後，才被驅去問夫人何事。

南夫人引丈夫到無人之處，說了事情。

南于明皺了皺眉，撫須思量了好一會兒，問道：“靈雪的意思呢？”

南夫人說：“她答應了。”

南于明于是點了點頭，邊想邊說，“那就派人去打聽打聽，看那人實不實，如果真如那王夫人所說，人品和才貌都是出衆的話，去了前妻，以後不納妾，倒也可以。最怕做媒的都誇大其詞，說的似是而非，半真半假。”

南夫人贊同的說，“這是自然，我必打聽的一清二楚。”說完便告別去辦事了。

南于明也轉身再去應付金家兩兄弟。

金彥然見南于明似有心事的樣子，随口問道：“夫人所來何事，是不是遇上什麽難事了？”他一心想要為其排憂解難，而南于明在這件事上卻本來不想提，尤其沒做成之前更不想說，但他一向老實，又奉金彥然為君，自己是臣，只要金彥然問到的，他絕不敢有絲毫隐瞞，于是，一五一十全盤托出，最後道：“不算什麽難事，只看緣份了。”

金彥然和金彥康聽了之後同時愣了愣，金彥然問他靈雪什麽意見，南于明照他夫人的話說她答應了，金彥然哦了一聲再沒說話，他是憋着一肚子話想說說不出，在靈雪的事情上，自己沒有資格說什麽，只能避之遠及，心裏為她婉惜不已。

金彥康一言未發，只記住了南于明口中那人的姓名。

不知誰在暗處聽到了這話，一傳十十傳百，還未敲定的事情，前院後院主人客人，丫鬟婆子家丁……才一晌午的時間，全都知道了個遍，且傳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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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人給第二個人說的話是，“有王夫人做媒，欲為自己表弟向四小姐求親，她表弟人材相貌出衆，只是死了前妻。”到第十個人傳給第十一個人第十二個人時，成了，“有人為四小姐做媒，那人命硬，克死了前妻。夫人已經答應了。”第二十個人給第二十一人傳時，說，“有人說南四小姐命硬，有個更命硬的，克死了妻，現在缺妻，要向南四小姐求親。南夫人答應了。”倒不知道哪個人再次傳到第一個人耳裏時，只聽到，“聽說有個缺手缺腳的人要娶四小姐為小妾，夫人答應了。”第一個人開始懷疑自己最初聽到的沒有最後聽到的這個更真實。

于是牡丹宴會上，此事無疑成了最大消遣。

宴會結束後，客人們四散離去，又把話題帶回了家，傳遍了大街小巷。

可憐靈雪還是在第二天早上上街買桂花糕時聽人在身後指指點點才知道的。“瞧，那就是南四小姐，聽說要嫁給一個缺胳膊少腿的老頭做妾。”她提着一袋子桂花糕走回去，一路人都被人圍觀議論，心裏只想馬上找個地縫鑽下去再不出來。

等回到府裏還來不及發作，就聽小翠驚慌的說，“小姐，那求親的公子死了。”

靈雪驚道，“怎麽死的？”

小翠道，“說是突染惡疾暴斃而亡的。”

靈雪一下子跌坐到了椅上，渾身發顫。

當天晚上，梅雙送來一盤點心，精致非常，上面個個都有字，同是一個‘安’。

梅雙說，這點心有名堂，家鄉的人都稱為“份餅。”

靈雪苦笑的說，“安份！”明白自己害死了一條人命，又想起在福州時，那城門樓上兩個血淋淋的人頭，現在看到這點心，個個都像是那人頭，胃裏直泛惡心。

福州那兩人該死，而這求親的公子實在無辜，她怎麽也想不過去，倒在床上哭了大半夜。

到第二天時，就傳出，事實證明南四小姐的命更硬，還沒過門，就克死了未婚夫。

老太太覺得孫女命苦，叫她過來好好勸慰了一番，大有把自己所有老本留給她一人的打算，暗示就算孫女嫁不出去，也不會貧困餘生。

靈雪俯在祖母膝上直哭，所有委屈都被牽了出來，但并不是為了嫁不出去的問題。

晚上，老太太又在牡丹園裏設了宴，因為是家宴人少，就設在了後園裏。

黃木方案為桌，兩個位子并一起，一人一桌，兩人同坐，并桌與并桌之間相隔兩步左右距離，都擺上了同樣的花果點心，要趁着牡丹凋謝之前再賞一次花。

老太太拉靈雪坐自己身邊，靈雪卻因為哭的太厲害，眼睛紅腫了，衣服也濕了，得回去一趟換衣服，稍後再來。

等她回去緩好了心情，換好衣過來時，老太太身邊已坐上了南夫人，其它人也來了，只有一對位子上還沒有人，其它的都坐滿了。

靈雪便過去坐到了空位上。

案桌圍了一個橢圓園，正上方老太太和南夫人，左首南于明和大兒子南少州，再左是南少陽和她少奶奶，再過去是大少奶奶和晉玉，老太太右首第一案是金彥然和心月，再過來就是靈雪一個人這桌，靈雪過去是紫娴和另一個表親姑娘叫慧娘。

靈雪正在喝茶，忽覺得右面似有個影子籠罩在一邊，轉頭仰眸一望，正與金彥康俯視下來的眼神遇到了一起，不由得心頭一驚，茶嗆到了喉嚨，咳了幾聲，立馬收回目光坐正。

金彥康則若無其事的坐下了。

周坐的目光都往這邊瞧了一眼，有沒在意的，也有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