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凡心
“我想起來了,我根本沒有……”
昆侖終于呆呆的回過神來,這時楚茨早就跑得沒影了。
昆侖頓了一下,才繼續補上:“我沒有再說過那樣的話了。”
她一邊輕笑一邊搖頭,穿過盛雪的廊道,她故意往外走偏了一些,屋檐外的雪便落在她的頭頂、肩膀,也不去拂開,踱到一間房門前,這才停步,将身上的雪花撣幹淨,推門而入。
這間房裏的布陳一眼望去,全是白色,不是素淡的白,而是清貴的雪白,楚茨向來什麽都要用最好的,衣料要用朝雲錦,繡線要用銀龍絲,一雙靴子若是圖案繡紋多一針少一針不合她意都是不穿的。
以前昆侖沒少花心思在這上面。若是真心歡喜一個人,便總是想為她做點什麽,哪怕是噓寒問暖,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況楚茨這挑剔的衣穿,她便早晨起來攏朝霞,做成錦緞,又去北海擒龍,經年日久,就算是楚茨後來離開了,這個習慣也保留了下來。所以導致這些年做了一大堆衣裳,全部都堆積在這房裏。
原本打算等到楚茨長大了,就帶她來選的,誰知她好像一點都不挑了,随随便便拿了衣服就跑。
“唉……”昆侖嘆了口氣,覺得有點失落,她就像是人間一個想要讨好心上人的普通姑娘,準備了許久,卻發現自己的心上人忽然就不需要那些東西了。
昆侖把房門關上,坐在屋裏發起呆來。
她的發呆可非凡人能比,随随便便一坐就是百年,楓藤纏纏繞繞的把她包在裏面,嚴嚴實實,孟召重經常就找不到山聖哪裏去了。那時沒有人敢叫醒她,昆侖也就更懶得醒過來。
可楚茨不一樣,洗完澡出來沒看見人,喊了幾句不見答應就動手把院子翻過來了。
“砰——”房門被一腳踹開,昆侖愕然的擡起頭,迎面對上一張愠怒的臉。
“姓昆名侖!”
“啊?”
楚茨瞪她:“你一聲不響的走開是要吓死誰嗎?我叫你你為什麽不答應?”
“我方才……”昆侖忽然就磕巴起來:“沒、沒聽見。”
“你在做什麽你沒聽見。”
“想事情。”
“什麽事情?”
昆侖在她的目光下頭越來越低,小聲答道:“給你做的衣裳。”
“衣裳?”楚茨收起她迫人的氣勢,夾着眉頭問道:“什麽衣裳?”
昆侖趕緊挪着小步子把衣櫃打開,眼疾手快的托住正好掉下來的一件外袍,遞到她手上,滿眼希冀的看着她。
楚茨靜了一會兒,嘴唇抿起來,原意是想板板臉逗逗她的,結果還是沒憋住,笑得眉眼彎彎:“給我的?”
昆侖小幅度的點了頭。
“那我試試!”這位王随手一揮,把房門帶上,當場就把昆侖那裏拿的外袍脫下來了,露出白色的裏衣來,昆侖這才來得及注意到,她頭發還是濕的,側臉貼了幾縷濕漉漉的長發,長睫毛上沾了水,本來溫良恭儉讓的良家女的臉就變得妖冶起來。
“诶?你額上的紅蓮呢?怎麽不見了。”昆侖問道。
楚茨整理着胸前的系扣,頭也不擡道:“那個啊,我畫上去的,洗個澡自然就沒了。你喜歡看啊,那我一會兒再畫上。”
說話間,她已經穿好了衣服,兩臂張開在昆侖面前轉了個圈兒:“怎麽樣昆侖?”
昆侖上下打量了一下,又讓楚茨把袖口給她看,又讓把領口給她看,好半天才點點頭說:“還算合适。你再轉個圈給我看看。”
楚茨依言轉了一圈。
“再轉一圈。”
楚茨皺了一下眉,但還是又轉了一圈。
“再轉一圈。”
楚茨停下來,雙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昆侖,你在玩什麽花樣?”
“我在看下擺有沒有做好呢。”
“是麽?”楚茨向她招招手,“你過來。”
“不要。”昆侖往後退。
“你過不過來?”
“不過來。”
楚茨:“好,你不過來那我過去。”
昆侖:“還是我過去吧。”
“你來。”楚茨在原地等着,昆侖一步一挪的過去,眼見楚茨兩手擡起來,立刻閉上了眼睛,怎知落進了一個軟綿綿的懷抱裏。她臉頰枕着楚茨領口白色的皮毛,跟陷進了雲裏似的。
“為什麽穿這麽少?嗯?”楚茨抱得很緊,氣息就落在她的耳邊,吹得有些癢,昆侖不自在的縮了縮脖子。
“我又不怕冷。”
“那也不行,我看着你會冷。”
“哦。”
“我不過想抱一下你,你以為我要做什麽?還閉眼,難道我會打你嗎?”
昆侖含糊地說:“你又不是沒打過。”
“你嘟囔什麽呢?”
“沒有,我說我想去洗澡了。”
楚茨立刻想通了,問道:“難道我以前打過你?”
“沒有啊。”
楚茨把她從懷裏拉出來,看着她有些不正常紅暈的臉,樂了:“我打你哪裏了?”
“沒有啊。”昆侖眨了一下眼睛,旁人眨眼表示無辜,她倒是會有樣學樣,就是瞞不過楚茨這個“妖”精。
“沒有就沒有吧,”楚茨打算暫時放過她,反正遲早就會知道的,只是還有另一件事,她道:“剛剛你是不是轉移了話題,你在想事情怎麽連我叫你都聽不見,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
“不要在你視線之外的地方發呆!”昆侖已經學會搶答了。
楚茨:“啊,對!你不知道我找不到你會着急嗎?”
楚茨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怎麽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對的樣子?
昆侖自知理虧,立刻乖乖的說:“知道。”
“下次還犯嗎?”
“不敢了。”
楚茨:“哦?我看你認錯這麽熟練,怎麽都像是經過千錘百煉了。”
她還在等昆侖回答呢,昆侖咬了咬唇,雙腳微踮,楚茨眼前便湊上來一張清雅的臉,唇上倏地一熱,大腦就立刻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我錯了。”
“嗯。”
“我去洗澡了。”
“好。”
楚茨立在原地,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咬住下唇,低着頭在房裏慢慢的晃來蕩去,才忽的笑了。
罷了,再饒你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