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阿悠他, 沒關系的吧?”看臺上,慈郎一臉擔憂。
“不會的。”跡部輕輕摩挲着眼角的痣,“那家夥絕不會認輸的。”
跡部并非不擔心森川悠, 只是……當他看着場上和隊友們商讨戰術的森川悠時, 心裏反而會有種名為欣慰的情緒。
阿悠他終于找到了值得追逐的東西,他在稻荷崎這支隊伍裏有了歸屬感。
有足以為之燃燒的夢想, 有一群可以信賴依托的夥伴,這樣的阿悠,是絕對不會輸的。
……
暫停結束之後, 比賽重新開始。
“暫時失去二傳手的稻荷崎會如何應付擅長空戰的海鷗呢?”解說員感慨道,“對戰枭谷的比賽中,森川悠曾經展示過自己傳球的天賦,但考慮到決賽是五回合制,森川悠的攔網可以遏制住鷗臺的攻勢,稻荷崎應該會重新安排一位選手接替二傳的位置……”
不僅是比賽解說這麽想,現場的觀衆們也是這麽認為的。
畢竟在前一局中,森川悠對鷗臺空戰的壓制有目共睹。
但——
此刻處在鷗臺1號位的星海光來發出了相當有力道的球,球被赤木路成自後排接下, 然後, 傳到了森川悠手中。
這個球傳得并不是很穩, 但被森川悠抛出去時,球已經被調整到了最佳位置, 恰好就在球網正上方不遠處——
“好漂亮的點。”
“可惡,我還以為這一局稻荷崎會崩盤。”木兔眨着碩大的貓頭鷹眼睛, “赤葦, 你還記得嗎?對我們那一場, 森川傳出的那個球。”
和這個球簡直一模一樣。
Advertisement
抛球的姿勢流暢又舒心, 球又恰到好處的落在攻手最舒服的那個點,只需用力揮臂,就會是一顆精彩至極的扣球!
尾白阿蘭并沒有辜負森川悠的這顆傳球。
他幾乎是蠻橫地沖開了鷗臺攔網們的手臂,再死死地、精準無誤地将這顆球扣入了對方的場地。
“稻荷崎再得1分,來自16號森川悠的傳球!”
森川悠無聲地握緊了拳頭,卻沒想,下一秒,以尾白阿蘭為首,稻荷崎的正選們忽然齊齊沖向了他。
“阿悠,幹得好!”“阿悠,好球!”
六七只手用力揉着他的頭發,森川悠毫不懷疑,有一天他會被這群笨蛋前輩們薅禿。
他一邊罵着笨蛋,嘴角卻忍不住露出輕松的笑意。
球網另一邊,鷗臺的三年級主攻野澤微微眯起眼睛:“他會傳球?”
星海光來輕哼一聲:“野澤前輩,這種傳球水平,恐怕不太适合用‘會’這個詞來形容吧?”
迅速的反應力、一瞬之間把所有傳球轉化為好打的球、根據實際判斷抛球的高度以便攻手扣殺……鷗臺正選們本以為,宮侑下場會是稻荷崎頹勢的開端,然而,當森川悠站上二傳的位置之後,他們赫然發現,稻荷崎進攻的流暢性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甚至因為森川悠本身就是很有攻擊性的選手,稻荷崎發動二次進攻愈發頻繁。
這一局,鷗臺打得比想象中更加艱難。
一局過半,在場上占據優勢的依然還是稻荷崎。
“真可怕啊,這就是IH冠軍的實力嗎?”
“沒想到宮侑下場對稻荷崎竟然沒有一點影響,不出意外的話,今年的春高冠軍又會是稻荷崎了吧?”
慈郎一臉興奮地拍着忍足,被後者嫌棄地躲開:“阿悠真的好厲害好厲害!你們看到沒?”
可他的興奮并沒有換來隊友們的認同,相反,跡部眸光銳利,嘴唇緊緊抿着,連忍足也一臉擔憂地看向場中。
“怎麽了?你們怎麽都……這個表情,阿悠他表現不好嗎?”
“森川喘氣喘得很厲害。”跡部面無表情,“只是作為攔網的話,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可以了,但作為二傳手,他需要串連起整支隊伍,傳球的同時也要進攻,還要攔下鷗臺的進攻。”
休息的間隙,森川悠仰着脖子一直在灌水,他今天的運動量比前幾場比賽要大得多,後背一遍遍地被汗水浸濕。
可就算累,他也不會輕易認輸。
森川悠攥着手指,指尖緊緊地摳着掌心,沒有誰強迫他這麽做,教練沒有,北前輩也沒有,可在宮侑下場之後,他必須把這份堅持背負在自己身上。
忽然地,森川悠的手被另一只手覆住。
森川悠擡起頭,便看到北前輩正一臉嚴肅地盯着他,低下頭的瞬間,北前輩一根一根地挑開他的手指,森川悠可以清晰地看見掌心的痕跡。
“森川,你只是一年級而已。”北的語速并不快,可入部以來,這是森川悠第一次見到北前輩用這麽嚴厲的語氣對自己說話,“你不需要背負三年級的責任,也輪不到你來帶領這支隊伍獲勝。”
“我想贏,北前輩。”
“誰都想贏。”北按着森川悠的腦袋,“但是順序反了,應該是我們帶着你贏,放松下來,輸了也沒關系。”
“北前輩……”森川悠臉上的表情可以用茫然來形容,“輸了也沒關系?”
北微微一笑:“因為我的春天已經被你們延續了,我很開心。”
“有阿侑,有阿治,有倫太郎,有阿銀,有理石,還有你。”北的聲音并不高,卻把所有後輩的目光吸引了過來,“有這麽多可靠的後輩,我是最幸福的前輩。”
“所以今天這場比賽,你們盡自己所能就可以了,贏得比賽當然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每一個享受排球的瞬間。”
不知為什麽,聽完北前輩的話,森川悠的心情的确放松了下來,不過這并不意味着他贊同北前輩的觀點。
享受排球的瞬間當然很重要,但是贏下比賽的話,快樂才會成倍數疊加。
他想贏。
……
休息時間結束後,森川悠被輪轉到後排1號位,準備發球。
鷗臺正選們早就看過去年森川悠在IH上的發球表現,森川悠抛球的瞬間,每個人的視線都緊緊鎖定着森川悠,仿佛等待獵物的狼群。
森川悠嘴角微微一勾,雙腿有力地在球場上奔跑起來。
借助起跑的力量,他雙腳踩踏着地板,身體高高躍起,在空中形成漂亮的姿勢,再狠狠地揮着手掌——
這一瞬間,看臺兩側的觀衆只看得見他臉上猙獰的表情。
手臂揮出的瞬間仿佛帶着風,就連空氣也在這一瞬扭曲了,沒人能看清球在空中的飛行路線,只覺視野裏有什麽東西倏然飛過,下一秒,球已經狠狠地砸在鷗臺場地內,發出恐怖的呼嘯聲。
“16號森川悠的發球,鷗臺對這一球無能為力!”
鷗臺自由人上林瞳孔微縮。
球來的一瞬間,他是可以感受到的。
但就在那一瞬,他意識到了這一球的球速有多快、威力有多猛,所以他下意識地——讓自己的身體躲避這個球。
比賽進行到現在,森川悠發過幾個球,雖然那些球力量也很大,可上林依然盡自己所能去接,但這一瞬,他心中只有茫然,這一球帶給他的感覺太過強烈,并非來自球本身,而是來自森川悠的意志。
那個家夥,在網的對面,用眼神、用身體诠釋着這一球。
第二球,森川悠揮臂依然毫不猶豫。
他不知道是不是北前輩的話給了他動力,總之,他現在亢奮到了極點。
他急不可耐地沖破對方的防線,以自己的每一球。
無論是傳球、扣殺,還是攔網,他都要為稻荷崎拿下每一分!
一分都不會退讓!
“這家夥……”木兔不自覺攥起了拳,“赤葦。”
“木兔前輩?”赤葦眨眨眼睛。
“這就是排球的魅力,你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會和什麽樣的家夥在球場上比賽,他們會帶給你什麽樣的驚喜。”木兔看向赤葦,“我會在排球這條路上走下去的,為了遇見這樣的對手,為了讓自己熱血沸騰的每一個瞬間。”
這一局,森川悠依靠發球在鷗臺身上拿下了足足5分。
從IH到春高,他從來沒有在一場比賽上靠發球拿下這麽多分,如果不是最後一球有些累,他的揮臂力量減弱了一些的話,森川悠有自信再拿下1分。
可就算這樣,稻荷崎在這一局的分數也到了23分,距離局點只差1分。
鷗臺利用機會發起了攻勢。
星海光來高高躍起,在空中制造了打手出界,鷗臺拿下1分,比分差距縮小到6分。
鷗臺的下一次進攻,白馬芽生的球被角名碰到,一次觸擊,球被傳到森川悠手中之後,他和宮治制造了一次超快速的進攻。
場上比分24:18,稻荷崎依然領先。
“宮侑下場後,森川悠與鷗臺二傳手诹訪之間開展了二傳手之戰,稻荷崎的16號,高中第一攔網森川悠,他也是一位天才型的二傳手。”
這一局,森川悠側重于傳球之後,稻荷崎的攔網确實不如第一局強勢,不過角名和大耳都是高中生中頂級的選手,雖然不能徹底對付鷗臺的空戰,卻也絕不會一直讓鷗臺得分。
但在進攻上,無論是發球還是扣球,森川悠都表現得很強勢。
“是阿侑的原因吧。”北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在告訴阿侑,即使你不在場上,稻荷崎的進攻也不會崩盤。”
……
第三局,上場之前,森川悠忽然被尾白拍了一下肩膀。
他順着尾白指的方向看過去,距離他不遠的場外,宮侑正沖他露出微笑。
森川悠卻覺得鼻子發酸。
他指着場上的記分牌,又指着自己的胸口,兇巴巴道:“侑前輩,暫時請不要走開,千萬要看我贏完這場比賽啊!”
“什麽你啊,笨蛋森川,是我們!”
“啊啊啊啊學弟這麽嚣張真是太讨厭了!哼!”
森川悠沒注意,屁股被宮治踢了一腳:“喂,森川,別為阿侑那個蠢貨做為難的事情。”
森川悠手指旋着球:“不會,排球怎麽會讓我為難呢?”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手臂很沉重,雙腿也很沉重,但心裏的期待遠遠超過所謂的疲憊。
距離勝利只剩最後一局,距離這一年的春高只剩最後一局。
他不會允許自己輸,也不會給對手哪怕一丁點機會。
“各位前輩,一起贏下這一局吧!”森川悠高舉着拳頭,“稻荷崎會是冠軍!”
“喂喂喂,對面的,你們太嚣張了!”星海光來面目兇惡,看起來就像要咬人的樣子,卻被晝神拽着衣領又拉了回去。
“我沒有開玩笑哦,星海前輩。”森川悠在網前耀武揚威,“這一局,繼續拿下你們。”
“做夢!”星海繼續被晝神拽回去。
“森川加油!!”“森川你是最棒噠!拿下這一局!!”
森川悠站在1號位上。
觀衆席上,稻荷崎的吹奏樂隊正賣力地吹奏着進行曲,二宮羽他們則用力地為森川悠鼓着掌。
森川悠表情很平靜。
“怎麽還不發球?”
“森川他在做什——”
見森川并沒有像上局那樣快速發球,稻荷崎的啦啦隊員們都有些奇怪,但就在這一瞬間,他們忽然頓住了聲音。
他們看到,森川悠忽然伸出手臂,對着空中狠狠一握。
吹奏戛然而止。
然後,他發出了一個威力十足的球。
如同宮侑在過往的無數次比賽中做過的那樣。
一模一樣。
宮治幾乎是下意識地轉過身,去看宮侑的眼神。
那雙眼中的喜悅,是宮治從未見過的。
身為雙子,宮治并不認為自己和宮侑很像,雖然同樣打着排球,同樣被稱贊為天賦型選手,宮治卻很清楚,自己和阿侑是不一樣的。
對方對排球的愛他比不過,為了在球場上停留的時間久一些,阿侑一直刻苦磨練着自己的排球技術,即使沒有朋友、被所有人讨厭都沒有關系。
他以為森川也不是那麽喜歡阿侑。
宮治不知道森川是懷着怎樣的心情發出這一球的,在排球部裏,他并不是和森川走得很近的選手,可就算這樣,他還是聽森川吐槽過不下十遍阿侑的發球。
可就在剛剛,森川複刻了阿侑的發球。
“森川他……”尾白阿蘭差點淚眼汪汪了,“啊啊啊你們為什麽都那麽好?”
“那家夥只是嘴硬而已。”銀島感慨道,“對阿侑受傷這件事,他其實比誰都更在意吧?”
只有角名:“……為什麽球場上不能帶手機?”
剛剛那一幕如果能拍下來的話,下半生都可以依靠敲詐森川發家致富了吧?
“倫太郎,表情收一收。”銀島推了推角名,“森川那家夥抓狂了可就糟了,再說了,春高決賽一定會有錄像的。”
角名露出了藏狐的專屬笑容:“有道理。阿銀,看不出來嘛,你也……”
這麽奸詐。
銀島:“……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別拖我下水。”
……
這一局,森川悠以三個發球讓稻荷崎領先3分,随後,鷗臺由主攻手星海光來發動強勢扣殺,稻荷崎一時之間難以招架,比分打平。
不過在森川悠進入前排之後,場上局勢再次變化。
森川悠不再純粹地承擔二傳的角色,相反,在網前,他繼續活躍地攔下鷗臺主攻們的扣球。
星海光來的又一個打手出界,在扣向森川悠手指的一瞬間,森川悠卻将指尖向下蜷曲,巧妙地避開了這個球。
“出界!”
森川悠沖星海微微一笑:“星海前輩,這一招Youth合宿的時候你已經用過了。”
“讨厭的森川!”星海張牙舞爪,“就該讓佐久早那家夥帶着他的殺蟲劑來打你!”
森川悠:“……是人話嗎?不許給我提那個殺蟲劑魔鬼!”
星海本來就是個大嗓門,為了向森川悠展現自己的聲勢,他句話用的分貝有平時的兩倍,所以看臺上的觀衆都聽得一清二楚。
佐久早:“……他才是捉蟲天師。”
古森元也:“小臣,早就說過讓你不要欺負森川。”
木兔陷入貓頭鷹の沉思:“這是什麽好玩的冷笑話嗎?”
“木兔前輩,請不要關注奇怪的話題。”赤葦靜靜看向場中,“看來這一局的結果已經定了。”
“嗯。”木兔點點頭,“森川那家夥的氣勢已經出來了。”
“一個選手是改變不了比賽走向的,不過森川他是那種既有實力扭轉比賽的結局,又有氣勢感染整支隊伍的選手。”赤葦感慨道,“所以我們才輸給他了啊。”
“哼!下次一定打爆他!”
“木兔前輩,下一次你就是職業選手了,職業選手欺負高中生很值得自豪嗎?”
木兔:“……哼。”
但正如他們所猜測的那樣,第三局,森川悠開始慢慢去克制白馬和星海的扣球,稻荷崎這邊則由宮治負責傳球。
黑須教練的指導很簡單,不管是攔網得分還是扣殺得分,只要是能夠得分的方式,他們都可以在場上盡情嘗試。
這就是稻荷崎的風格。
“阿治你傳的球爛爆了!”暫停期間,第三教練兼場外指導宮侑瘋狂吐槽。
宮治一個白眼丢過去:“你不是骨折了嗎?蠢侑!快給我回去好好躺着。”
“只是最輕微的。”宮侑笑了,“我迫不及待地回來,想看一場最精彩的比賽。”
“那家夥的表現确實不錯。”宮治瞥他一眼,“你不快點養好傷回來,小心二傳手的位置會跑哦。”
宮侑:“我可是高中第一二傳。”
宮治:“高中第一廢物才對。”
“我剛受過傷诶,能不能對受過傷的人溫柔一點?”
宮治忽然溫柔一笑,宮侑吓到連退三步。
森川悠:“……”
果然,他有一個傻子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