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林覺曉抓起那一捆泡桐跟小卡片就跑。
出了門他才發現, 酒店走廊裏頭所有的花都換成了其實不夠規格的泡桐。
秦慈跟酒店的員工說:“今天是我發小的大日子。”
林覺曉順着兩側泡桐跑到電梯門口。
到電梯口,他碰到鄭太後跟駱成文。
駱成文把一個對講機拿給林覺曉,說:“這手臺是唐純鈞讓給你的, 哎,都21世紀了, 為什麽不用手機呢?”
鄭太後:“虧你還是個文人,平時酸了吧唧的,這會兒不懂浪漫了。”
鄭太後手裏捧着一個小盒子,這一次鄭太後沒有罵唐純鈞天殺的虐狗, 心甘情願為唐純鈞來當這個群演。
鄭太後把小盒子遞給林覺曉, 說:“我很多年沒做珠寶設計了,你知道的,所以你就算不滿意我也沒辦法了。打開看看。”
林覺曉有點發顫,他打開絲絨盒子。
兩只耳釘躺在黑色絲絨布上。
一只上頭是小小的、藝術化處理過的精美的蛾,裹着五顆晶亮的碎鑽。
另外一只,紅玉髓像燒着了一樣, 是一小團火焰。
鄭太後手筆, 輕松寫意的美學震撼。
對講機手臺裏頭傳來唐純鈞的聲音,那麽認真:“曉孩兒, 你不敢飛蛾撲火, 我就朝你走過來。現在你要是願意, 來找我吧。”
林覺曉一震,幾乎要落下淚來,他探手抱了抱鄭太後, 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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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太後按了按眼角,把淚擦掉,說:“勞工費記得結一下。”
手臺裏唐純鈞的笑在電流嘶嘶聲中傳過來:“我都結過了鄭太後你怎麽還中間商賺兩邊的呢?”
林覺曉不敢說太多話, 他怕自己哭出來。
林覺曉進了電梯,死死攥着小束泡桐跟耳釘盒子,出了電梯到大廳,無意識地朝外跑。
江照人一把抓住林覺曉,說:“往哪兒跑呢?他在地下車庫等着呢。”
江照人把洛基手辦遞給林覺曉,說:“他給你的。”
林覺曉發愣,他最喜歡的漫威英雄就是洛基。
江照人很憋屈,看樣子想打人。
江照人說:“他又拉了個群,把我們這幫人都拉了進來,秀了一小時,非讓我們承認我們沒戲了,還讓我們保證不騷擾你,這他媽的。這些就算了,他還讓我們幫他表白,他還是人嗎?”
江照人閱人無數,什麽大風大浪妖魔鬼怪沒見過,能讓他點評“不是人”的,那确實就很非人了。
當時拉了群之後唐純鈞直接說:“已經聽說了,諸位好像都有點喜歡林覺曉,來吧,咱們開個會。”
大佬們:“……”
這麽直接的麽?
江照人嘆口氣,他就不應該來,來了還得當群演。
王天一跟馬明遠因為沒來漢唐影視城,堪堪躲過這一劫。
林覺曉抱過洛基的手辦跑了,邊跑邊喊:“謝謝江叔!”
江照人:“……”
從此以後,就從江哥,變成江叔了,對吧。
從前江照人一直知道林覺曉喜歡自己,從前只覺得這是個大麻煩,後來林覺曉對他的情愫消失、态度恢複正常了,他還挺輕松。
但是花想慈善宴之後,江照人又覺得被林覺曉喜歡讓他很欣喜。
江照人清楚自己是想得到林覺曉。
江照人也覺得自己莫名其妙,他根本就不喜歡林覺曉這種二兮兮的,雖然挺可愛的。
但江照人是個很講道理的人,他不搞愛而不得的戲碼,必須得是林覺曉也喜歡他才可以。
現在,江照人看林覺曉,頭發亂糟糟的,一點不顧形象地摁着電梯,嫌電梯慢,長腿一邁,一把拉開樓梯通道大門,纖瘦身影倏地消失,快得像學會閃現瞬移了一樣。
江照人笑,眼見為實,林覺曉不喜歡自己,林覺曉喜歡唐純鈞。
唐純鈞昨天在群裏一直強調,今天是林覺曉的大日子,請叔叔伯伯們幫忙助攻。
江叔叔都已經升了輩分,也只能默默付出了,這段時間趁機打壓林覺曉的那些人,一個都別想跑。
林覺曉推開樓梯的門,一眼看到樓梯兩側高瘦的花瓶中,全是泡桐花。
唐純鈞知道他會等不及,知道他會跑樓梯。
林覺曉一口氣跑下四層樓梯,到了地下B2層的時候,心髒跟要炸了一樣。
前方就是車庫樓梯通道大門,他停步手撐膝蓋彎下腰,他摸胸口,心髒這種失速跳動已經不在他的掌控內了。
太陽穴突突地跳,一句句話在跳動中敲打耳鼓:
你想要的,我都給,包括我。你慢慢喜歡我,我不急。泡桐給你指路,帶着你的期待,到我身邊來。你不敢飛蛾撲火,我就朝你走過來。現在你要是願意,來找我吧。
林覺曉直起腰,沒有猶豫了,有唐純鈞在。
無論此後流離還是燃燒,他都有唐純鈞,鈞林與共,他将不再害怕。
林覺曉推開門。
平時滿滿當當的地下停車場,只有一輛車。
兩側開着繁盛的泡桐,圍出一條筆直的路。
唐純鈞手插兜站在車前,對着對講機痞氣而散漫地說:“林覺曉,帶你走花路啊。”
林覺曉說:“唐,你別過來,這條路你已經走那麽遠了,剩下的我來走。”
一條比夏天還熱烈的花路,花路的盡頭站着唐純鈞。
如果是你站在星光之巅,那我将全力向你奔過去,我将永無恐懼那份灼熱跟耀眼——
因為未來有你。
少年飛馳奔跑,像一只輕盈的天鵝投入唐純鈞張開的雙臂之中。
唐純鈞說:“走,帶你私奔。”
萬般紛擾都不想管,今夜他們要私奔去約會。
坐在副駕駛上,林覺曉一直愣着。
幸福讓他措手不及,他脊柱到耳後直到現在還在發麻。
林覺曉死死攥着唐純鈞的手,一秒都不要放開。
唐純鈞說:“單手開車容易出事兒,你別讓我剛有了男朋友就撞個重度傷殘吧小朋友。”
林覺曉慢慢回過神來,啞着嗓子:“唐,你準備了多久啊,你有沒有睡覺啊,累不累?”
唐純鈞說:“夕陽紅一般不用睡覺,你忘了我都八百歲了嗎?”
林覺曉說:“那我把我的初陽給你吸。”
“……”唐純鈞笑,“開車請走高速路。”
林覺曉一會兒傻笑,一會兒發愣,腦子裏重複播放跟唐純鈞有關的一切。
從除夕夜不當心說出“困覺”開始,到誤以為紫瑜妹妹的身份被騷到無地自容,到花想慈善豔上看到《遠方》短片裏頭唐純鈞的臉那麽心悸,到以為唐純鈞把自己當情敵時候天天心梗。
到片場每次看唐純鈞那麽優秀都要暗自決心再努力,再努力一些,就能更加靠近他。
到夕陽紅硬漢唐純鈞願意用一顆大鑽石糖換他的可愛多哄他開心。
唐純鈞其實也很緊張,但是他夕陽紅就是個會裝。
唐純鈞問:“開心嗎?”
林覺曉說:“已經開心得什麽都不知道了,我是不是太傻了。”
唐純鈞笑着摸摸他的頭,說:“還可以再傻一點,我喜歡你,不是主要就是喜歡你的二嗎?”
林覺曉竟然沒有反駁。
唐純鈞笑了,說:“我喜歡你,是喜歡你幹淨、勇敢、美好、優秀。”
林覺曉嘴直咧到耳根,說:“那我喜歡你是喜歡你的……”
“夕陽紅,我知道。”
林覺曉說:“我沒有不喜歡的,我喜歡全部的你。”
唐純鈞心裏泛起悸動,夕陽紅頭一遭成了個毛頭小夥子,因一句話就笑,因一個眼神心底就甜濫成災。
林覺曉迫不及待跟反爺分享,反爺死氣活樣說了一句:“已經被虐死,今夜我無眠。”
到了雁塔廣場,兩人戴着口罩帽子,跟微服私訪一樣,混跡在人群之中約會,吃小吃,看表演。
到西安他們都沒時間逛過,今夜什麽都不管,跑到夜晚人最多的地方,真的是私奔了。
林覺曉抱着手辦不肯撒手,一手還握着耳釘盒子跟那一束泡桐,跟守財奴一樣。
唐純鈞要幫他分擔一下他都不肯,可警惕了,說:“這是我的。”
唐純鈞怎麽覺得自己地位還比不上洛基呢。
西安是林覺曉母親的家,林覺曉最熟悉不過。
林覺曉給唐純鈞介紹:“我小時候去的比較多的是大唐芙蓉園,現在還有個大唐不夜城可以逛一逛,有不倒翁表演。”
林覺曉又說:“其實想去人最多的地方應該去小寨啊,小時候我媽要帶我去開元商場買衣服,但我就喜歡逛小寨,都是小店小攤可熱鬧了。開元商場你知道吧,開元就是開元盛世的那個開元,開始新元年,李隆基還是厲害。西安大街上全是梧桐,跟上海不一樣不是洋梧桐,老早就有了,長恨歌裏頭就寫了秋雨梧桐葉落時。”
唐純鈞失笑。
林覺曉颠三倒四地各種介紹,生怕話說得慢了,就說不完一樣。
他今天實在是,太開心了。
廣場周圍有好多賣氣球的,有一種上頭會亮燈。
林覺曉跑去買了一個,遞給唐純鈞,說:“你送我這麽多,我都沒給你準備什麽,送你。”
唐純鈞懷疑地看着氣球,說:“我這麽個夕陽紅,拿着一個粉紅色的卡通氣球,合适嗎?”
林覺曉低低說:“這個氣球這麽好看,上面還有燈會亮呢,你喜歡一下,好嗎?”
唐純鈞笑着拿手裏,說:“看你可憐的,小孩兒把他最心愛的氣球送我了,我能不喜歡麽?”
兩個人人高馬大的,拿着氣球抱着手辦,人們看見都笑。
他們兩個路過一群人,幾個阿姨在聊天,一個說:“那誰是同性戀你們知道嗎,哎呦,太可怕了,怎麽就喜歡男的呢……”
另外幾個阿姨可不得了了,唏噓着說:“這能把家長給急死啊。”
“這孩子一輩子就完了啊。”
唐純鈞默默看着這些阿姨,怕林覺曉會不舒服。
林覺曉把戒指盒子遞給唐純鈞,說:“幫我拿一拿。”
然後林覺曉用空下的一只手握住唐純鈞,說:“這些阿姨的觀念需要得到Gay的洗禮。”
他就這麽拉着唐純鈞施施然從幾位阿姨跟前走過,還故意走得老慢了。
阿姨們自然看見了,覺得太要命了,光天化日……不是……燈火通明的,真是罔顧人倫!
他們牽着手朝北廣場走過去,趕上九點最後一場音樂噴泉。
亞洲最大的音樂噴泉,最近不知道為什麽,加多了一場,到九點。
他們沒有買門票去觀景臺,擠在栅欄邊人群最後一層。
噴泉開始飛舞奔騰,周圍人們都拿出手機拍照錄像。
唐純鈞跟林覺曉藏在人群最外層,竟然沒人認出他們。
音樂聲恢弘大氣,周圍熱浪被飛旋的噴霧狀水粒洗涼。
唐純鈞攬住林覺曉,打開耳釘盒子。
唐純鈞擡手把林覺曉原本的耳釘摘下來,曉孩兒進組不敢燒包頭發是純黑的,把白淨皮膚更襯得白。
從不認輸的這麽個小孩兒,耳朵這麽軟。
唐純鈞把小蛾耳釘給林覺曉帶上。
然後唐純鈞說:“還有小火,給我戴上。”
林覺曉一愣,伸手摸了摸,唐純鈞竟然打耳洞了,像是剛打的,還發燙呢,還疼呢吧。
林覺曉手有點抖。
唐純鈞笑:“抖啥,不貴,比不上你的四千萬花神杯。”
林覺曉說:“這是無價之寶好吧?”
林覺曉挨近,呼吸噴到唐純鈞的脖子上,悄聲說:“唐,你我一個人的無價之寶,是萬金不換的。”
唐純鈞擡起胳膊,圈住林覺曉,在林覺曉懷裏的手辦上摁了摁。
洛基的手辦上面有一塊全息投影板,突然亮起燈。
林覺曉低頭看,全息投影上頭是唐純鈞寫的話,那些無法宣之于口的隐秘的情話,出現在投影上:
“林覺曉,你來後,人間草長莺飛。”
“林覺曉,你說我專心修仙,可你就是我的十丈軟紅塵。我所有的心猿意馬,都栓在你身上。”
“曉孩兒,你是一種個別的人。”【注】
“像是晨曉不由分說的一束光。承蒙你的光,我的天亮了。”
林覺曉的眼淚落到投影板上的時候,唐純鈞的聲音纏綿着進入耳朵。
“曉孩兒,跟我好,好嗎?”
林覺曉拼命點頭。
唐純鈞笑:“這麽多人在作證,不能反悔了。”
他把氣球拉下來擋住一側臉,在擠擠挨挨的人群之中,悄悄摘開林覺曉的口罩,吻上去。
他們在一起了。
萬衆在給他們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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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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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了,你們兩個好一輩子!!!
【注】火車開來開去,上邊裝滿了人,有好有壞,你都不是,你是一種個別的人——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