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媽媽

盡管早已經收到部長肯定的消息，但真正準備開全國直播時，歐想南的心跳還是控制不住地有點加速。

她觀察着龍淵的神色問她：“你要不要休息一小時？”話未落音看到龍淵的眼神她立刻改口，“那半小時？十分鐘總可以吧？”

他們部門的情報系統是整個華國最全面最發達的，據歐想南所知，龍淵已經超過二十四個小時沒有任何休息，她還有很多時候都在使用武力、超高強度運動。

為了減少解決生理需求，她和費杭到龍淵身邊的這十來個小時裏就沒見她大口喝過水，每次都是瓶子拿出來沾沾嘴唇就收回去。進食時眼神一次都沒有往食物上放，都是撕開袋子大口咀嚼幾下直接吞咽。

因為目前只有她一個人能确保擊殺蟲族，進入望雲山區後高師長派出了19師的偵察營出去尋找蟲族，找到的第一時間就發信號通知龍淵。

她跟高師長帶了19師身體素質最強的一營士兵去剿滅蟲族，說是合力圍剿，但其實主要還是龍淵在動手。

戰士們在部隊裏都是做體能訓練，然後就是各種槍械射擊訓練，沒有幾個是真練過冷兵器的。完全沒有練過，冷兵器拿到手裏他們很多人都不知道怎麽用。

所以龍淵現在不光是動手還要動嘴——一邊殺蟲子一邊教戰士們怎麽找準時機、哪個角度能夠一擊必中。

一營的尖兵也是平時訓練最紮實、師裏考核次次拿第一的，個個學習能力都不弱，龍淵示範講解了幾次，高師長就讓他們自己上，她在旁邊壓陣。

“你們要是學不出來，那就是在打我的臉丢我的人知道不？！龍淵可在座山裏頭殺了二三十個小時沒合過眼了，你們自己想想學不好對得起她的辛苦不？！”

高師長帶着擴音器在旁邊喊，這些自尊心極強的戰士們當即就漲紅了臉，什麽害怕畏懼都忘光了，只餘滿腔熱血，見到蟲子拿着刀一股腦往前沖。

都是年輕戰士腦子活泛，大家根據龍淵的講解集思廣益，很快就有八人小組合作，兩個當誘餌六個從各個角度想辦法砍吃人蟲最薄弱部位，從樹上跳下來那位找準方向砍死了一只蟲子。

不光是戰士們士氣大振，連高師長都紅光滿面：“好好好！”轉頭去看龍淵，“接下來也要你多費心了！你放心，這個營裏的再熟練一點我就給他們全分到各連隊去。”

為了保證戰士們不做無謂的犧牲，分出的二十個隊互相之間距離都沒有太遠，而龍淵他們這支隊伍是在最中間的，确保不管哪個隊發現蟲族龍淵都能第一時間趕到，也能給每一支隊伍進行講解和示範。

這樣的圍剿速度當然快不起來，但的确最大限度地保證了戰士們的安全，而且一個人當成幾十個人用的龍淵她的體力消耗也是其他戰士們的幾十倍。

将近四個小時的時間，一直跟着她的歐想南和費杭沒有動手殺蟲子都快累癱了——這不是在平坦的大馬路上也不是在橡膠跑道上，深山老林裏上下坡遇到各種障礙都是再常見不過的。

龍淵簡直就像一個鐵人。

一看到19師分出的二十支隊伍裏全都有殺過蟲族的士兵後，她立刻就提出準備開直播。

歐想南這才忍不住提出讓她休息一下。跟了這将近一天的時間下來，她已經非常了解龍淵的實力，親眼見她殺了二十二只蟲子，她不擔心直播的時候龍淵殺蟲子的過程會出什麽差錯。

但她真的太累了。

歐想南自己也是從特種兵的行列裏到國安的，這些年各種訓練從沒有落下，她敢說自己的身體素質很多男人都比不過。他們是今天早上才到龍淵身邊的，現在已經感到非常疲憊。龍淵昨天晚上就到的這裏，殺蟲子耗費的體力比她們更大，她又不是真的鐵人機器人，難道不會累嗎？

歐想南進國安有兩年時間，當然也有自己的人脈，她知道平京、乃至整個華國知道龍淵的人裏有很多人懷疑她。最開始她接到命令要到龍淵身邊時也想過是不是來監視她的。但她跟了龍淵一天的時間，就再也不懷疑她是別國潛伏在華國的特務間諜了。

她們沒有說過幾句話，可她是國安，最擅長的就是觀察人的言行舉止判斷一切。龍淵跟高師長第一次見面敬禮時那個眼神、還有她教普通戰士們時的神情，絕不是能夠僞裝出來的。

親手殺死吃人蟲時有戰士高興起來叫她指導員、龍教官，她雖然沒有笑過也沒有回應，但眼神很溫和。

歐想南軍人出身，知道那就是部隊的教員指導員們看到自己帶出來的兵取得了榮譽時會有的神情。

她相信龍淵，真心誠意希望她好，自然會擔心直播出問題。不用任何人說，她也知道這樣的全國直播對于還在被懷疑的龍淵來說意味着什麽。

直播效果好不一定能打消某些人的疑慮，但直播時出了問題她的嫌疑一定會加重。

龍淵搖頭：“早一分鐘看到就能早一分鐘叫民衆安心。”

只這麽簡單有力的一句話，歐想南卻聽得有些鼻酸，她低下頭借着調整設備收拾情緒：“好，你放心，我們一定拍好。”

龍淵站起身，突然說道：“三分鐘。”

歐想南沒反應過來：“什麽？”

“我休息了三分鐘。”

歐想南這才發現剛剛說話時龍淵是坐在一塊石頭上的，她差點沒繃住，趕緊做了個深呼吸，見龍淵站起身往上走，她也站起身來提議道：“你要不要喝點水？”

龍淵思索了一秒鐘，點頭：“我太憔悴了民衆看着也不放心。”果然又喝了兩口水。

她們現在已經到了望雲山自然保護區最出名的背籠山上，原本出了名的風景優美，五百年一千年的老樹随處可見。但此時因為蟲族肆虐，被啃的到處都是長長的地縫，恐怖又醜陋。

因為蟲族連樹木也全都吃掉了，陽光透過縫隙揮灑進樹林中。

今天是個好天氣，接近傍晚，西邊大片大片的火燒雲映得天空紅通通的，色彩絢麗極了。

龍淵背着行軍囊往上走了兩步，擡頭看天，忽然又說：“望雲山的蟲族數量不多，應該快殺光了。”

歐想南一下就想到了部長說過的，她給江司令打的那個堪稱預言的電話，心髒忍不住怦怦直跳。

她跟在龍淵身邊快要一天了，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她說起類似預言的話——她果然不光知道望雲山出現吃人蟲嗎？

“所以不用擔心高師長他們有危險。”

“啊？”歐想南怔了怔，轉頭就發現費杭不自在的神情，瞬間明白龍淵剛剛為什麽說那句話，原來是特意解釋給他聽的？

“你怎麽知道他擔心高師長他們？”

龍淵頭也不擡：“他跟高師長有親戚關系吧？表現挺明顯的。在入口處第一次見到高師長時費杭的表情就不像是初見，一起上山時遇到蟲族，高師長危險與否他的呼吸頻率也略有不同。剛才我們離開時他猶豫了，回頭看了高師長兩次。”

歐想南和費杭頭皮發麻——兩人都是做這些工作的，會有意控制自己不要露出異樣讓人察覺。歐想南都沒有發現費杭的不一樣，說明他掩飾得還不錯，為什麽龍淵知道的這麽清楚？！

連他看了高師長兩次都知道。

明明離開時她走在最前面，一次都沒有回頭。

歐想南瞬間就什麽都不敢再問了，怕被龍淵發現自己的什麽小心思。

費杭跟着走了幾步又開始擔心起另一個問題來——要是真沒有吃人的蟲子了，龍淵的直播該怎麽辦？

不知道是背籠山地勢較高還是別的原因，龍淵的手機突然響了。

“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娃娃想媽媽，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媽媽的心呀魯冰花……”

相距不遠的三個人聽到這突如其來的鈴聲都是一怔！

歐想南和費杭是沒想到龍淵居然會用兩百年前的一首老歌做鈴聲，龍淵是沒有想到她媽媽會打電話來。

她媽知道她工作特殊，幾乎從不主動給她打電話。

出什麽事了嗎？

電話接通，那頭瞬間傳來阮雨晴微微顫抖的聲音：“圓圓，你是不是在望雲山？”

龍淵沉默了一秒鐘後：“是。”

“遲遲的主治醫師突然說要回國，你表姨還有好幾個叔叔都打電話問我要不要帶遲遲出國。你的意思呢？”

龍淵明白她媽媽的意思，因此毫不猶豫地回道：“不用。”

電話那頭的阮雨晴含着淚露出笑容：“嗯！那媽媽聽你的。其實我也是這個意思，華國有你最安全，我們哪兒都不用去。”她語氣小心地又問，“你什麽時候能回家？”

龍淵頓了頓：“對不起。”

“沒關系，媽媽都能理解，現在華國出了大事，你工作重要。遲遲讓我跟你說，一定要平安。”她像是怕龍淵再說什麽，搶着說道，“我不打擾你工作，你忙吧。”

說完就直接挂斷了電話。

龍淵沉默着收起手機，擡頭對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兩個人說道：“距離一百五十米的東北方向有一只戰鬥蟲族。”她說着開始觀察地形，“準備拍攝。”

歐想南和費杭醒過神來連忙回道：“是！”

一邊去龍淵說的蟲族在哪裏——一百五十米？距離不算遠他們怎麽沒發現？

朝着龍淵說的方向看去，果然發現了一只蟲子。

它正朝着他們的方向往地下吃，地面上露出一片銀灰色的背部，在陽光下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