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能出去單過,也算是解脫了,朱兆平心裏略感安慰,起身穿鞋下炕,沖着朱老太爺作揖道:“此番孫兒遠赴他地,祖父在家,定要保重萬千才是。”

朱老太爺撫須長笑:“莫要擔憂,家裏頭裏裏外外多少人,伺候我一個老頭子足夠了,倒是你将要出門在外,務必要多加小心,萬不可只惦記家中,倒虧了自家才是。”

朱兆平忙又作揖:“是。”又道:“祖父,原是說盛夏過後,孫兒再啓程往南去,只是最近孫兒改了主意,倒不如明日回門後,回家來便開始收拾了行囊。孫兒以前少有遠行,此番出門,倒有些旁的心思,想一路游玩一路去,也好看看周邊的風光。”

朱老太爺如何不知,這些話雖是有幾分真,但多數的,還是為着今早之事。這孩子打小就心事重,又親眼目睹了親娘害死了兩條性命,趙氏素日裏待人又多有苛責,自家立身不正在前,也難怪這孩子不願意同她多親近。

“你若是打定了主意,便這麽定下吧!走前好生同家裏人道別,莫要再生出事端才是。”

只是可惜朱老太爺一語成谶,朱兆平預備要提前走這回事,還真是又生出了許多風波來。只是這事兒還不曾搬到臺面上,眼下最要緊的,卻是将要的三日回門。

“知道何氏今日受了委屈,只是她既嫁進了朱家,自然還是要以朱家為重。你回去好生同她說話,明日回門去,萬不可多嘴多舌,再生出是非,壞了朱家的顏面。”朱老太爺說完,擺擺手道:“行了,你先去吧!”

朱兆平扠手道:“是,孫兒知道了,孫兒這就去了。”

棠梨閣自有下人守在外頭走道兒上,見着朱兆平遠遠來了,立時折身返回,向院子裏的人彙報。

何婉儀笑道:“既是回來了,叫廚房趕緊将雞湯銀絲面和蒸餃一并端來。”

于是等着朱兆平這裏進得屋裏剛洗了手坐下,那食盒便被婆子拎了進來。

“都是現做的,瞧着還不錯,四爺将就着用一些。”何婉儀将食盒打開,将裏面的湯碗碟子都端了出來,最後将筷子整齊擺在碗上,笑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朱兆平未曾料到,這何氏頭一回給他開小竈,叫的竟都是他平日裏最愛吃的,提起筷子不禁笑容滿面,說道:“你有心了。”

何婉儀抿着唇只看着朱兆平吃,他們可是做了十幾年夫妻的,不過是些他愛吃的東西,她如何能不知曉。

等着吃過飯,丫頭過來收拾桌子,何婉儀同朱兆平一道,攜手往東廂而去。

“有件事需得告訴你知道,你我成婚前,我便已經得了朝廷下發的委任狀,要去蒼梧縣任職縣丞,我尋思着,想攜你同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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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倒是與前世說得一般模樣,只是早了一些,何婉儀這回再沒有任何猶豫,只是将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一般,臉上似喜非喜,又似哭非哭,将朱兆平的手拉住,連聲兒都有些微的顫抖,說道:“自是願意的,你我夫婦一體,自然是夫唱婦随,你去哪兒,我當然也要跟着去哪兒了。”

這番話,上輩子她在心裏頭來回說了無數次,她總是在想,若是時光能夠倒回,回到那一日,那一時,在朱兆平問她的時候,她再不會說什麽,父母在不遠游,什麽伺候婆母乃是為人媳的本分,後頭更是為了給自己留個骨血,吃什麽催孕的藥,最後将妙音生成了那副模樣。

新婦如此依戀他,朱兆平自然歡喜,将那細白的臉頰撫了撫,笑道:“都說何家二姑娘是個小酸儒,我還擔心你不肯随我去,要留在家裏替我盡孝呢!”

上輩子她可不就是這般做的,何婉儀垂下頭,輕輕說道:“我倒是想留在父母跟前替四爺盡孝,只是瞧着太太大約也是不喜歡看見我的,我又何苦非要往她跟前湊,惹她心煩不快呢!”

朱兆平臉上的笑淡了,将何婉儀的手又攥緊了些,嘆道:“今個兒你受苦了。”又道:“只是這事兒我保證只這麽一回,明個兒三朝回門,便莫要往岳父岳母跟前透漏了風聲,也省得老人家擔心。”

何婉儀自是知道輕重的,笑道:“四爺莫要擔心,我心裏有數的。”

五福堂裏,大太太躺在床上正長籲短嘆,她的額頭上帶着額帶,臉兒已經洗去了粉黛,瞧起來黃黃的,俨然一副身子不适的模樣。

“聽說老太爺将四爺叫去了靜心齋,想來也是聽得了風聲,将四爺叫去怪罪的。如此,太太就莫氣惱了,氣壞了身子,還是自己個兒受罪不是?”

周媽媽攪動着一碗清心湯,柔聲笑道:“這湯藥差不多了,太太趕緊喝下去,也好舒坦些。”

大太太便接了那湯碗,卻是一飲而盡,又拿了帕子擦拭嘴角,嘆道:“以為娶回家一個福星,中間斡旋着,也好緩和些我同老四的關系,豈料卻是個喪門星,這才剛進門,便惹得老四過來吵鬧,為她出頭,我還沒做什麽呢,再說去庑廊下跪也是她自己個兒說的,又不是我吩咐的。這女子瞧着像個面瓜,以前風評也是不錯,怎的背地裏卻是這麽一副壞心肝。”

周媽媽勸道:“都說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回太太知道了她的本性,以後提防着些就是了,不必同她多費口舌。咱們只當吃一塹長一智,到底瞧着何家和四爺的臉面,這事兒少不得得輕拿輕放了。”

可不是要輕拿輕放,她又沒個護她愛她的相公,自然是要吃虧的。大太太只覺渾身乏力,又問道:“老爺呢?”

周媽媽沒敢接話,只笑道:“理會老爺作甚,太太不如再睡會兒,好好歇歇身子。”

大太太心裏這就明白了:“又出門鬼混去了?”不禁怒道:“你說我的命怎麽這麽不好,竟是嫁給了這麽個短命糊塗鬼。外頭髒的臭的都是好的,偏偏将我看做猛獸洪水,也不知道是眼瞎了還是心盲了。”

這般一數落,卻是越說越氣,只把泛黃的臉兒又漲得通紅,氣喘不止。周媽媽只得趕緊勸慰,如此好一會兒,才漸漸歇了絮叨,在周媽媽的服侍下,好生歇着了。

想來貓兒沾了腥葷,又哪裏是忍得住的,夜裏頭朱兆平便又折騰了起來。此番又是夜深人靜,朱兆平早早打發了下人,不許人在跟前伺候,只把屋子裏點燃了幾根長蠟,手裏拿着一本冊子,正觍着臉往何婉儀身前湊。

何婉儀漲紅了臉皮,羞臊得手腳都不知道要往哪擱了,兩輩子了,頭回知道這厮竟是個色鬼。

偏朱兆平還在游說,想要何婉儀照着這冊子上的模樣,同他一道往極樂巫山而去。

“我,我不。”何婉儀實在要受不住朱兆平的癡纏了,偏偏心裏又實在過不去那道坎兒,拉不下臉面來,幹脆将臉扭向裏面,兩肩也縮成了一團。

朱兆平只瞧着何婉儀如此模樣,便知道這事兒約莫是要成了。他原先也想過,若真是娶進門一個小酸儒,開口閉口都是規矩的,這冊子,他也不再打算拿出來的。只是這幾日相處下來,這新婦瞧着是個木頭,芯兒裏頭卻是活泛的。

他也是後來才聽說了,那庑廊下跪之事,實則是這女人自己說的,并非母親懲罰的。想來這女人原先是打算着先發制人的,如此心思,可謂是不單純。然而,他心裏竟是喜歡的。過分實誠的,便如二嫂鄒氏,實在是活得辛苦憋屈。他看着不忍,心裏卻實在是看不上。他可不想要這樣的婆娘。

“你便瞧上兩眼,依着娘子的聰明靈慧,必定一學就會。”朱兆平還在好說歹說地勸着。

何婉儀漲紅了臉羞道:“我才不學這個,你這個臊皮子沒臉面的,也不嫌害臊。”

朱兆平笑道:“害臊什麽,難道今個兒晨起,你心裏不歡喜?我瞧着你也是挺享受的。”

說得何婉儀越發羞愧起來,回過頭給了朱兆平一拳頭,啐道:“呸,你個不要臉的。”說完又轉頭面朝牆壁。

只是朱兆平素來便愛往柳紅煙翠的地方逛,耳濡目染的,早就對這些事情好奇又期盼,眼下娶了妻室,脾性瞧着又是合心意的,這種事情,自然是要咬定青山不放松的。

“你若不肯學,那就只閉着眼好好躺着就是,保管你受用。”朱兆平眼見何婉儀死活不肯,決定還是先退上一步,以後慢慢攻破了就是。

何婉儀聽在耳裏幾欲羞憤昏厥,然而兩人糾纏良久,依着朱兆平的性子,大約不會善罷甘休的,于是只好點了點頭,低聲道:“那你去熄滅了蠟燭。”

朱兆平立時回絕:“不成,我想要好好瞧瞧你。”

何婉儀的臉皮重新泛起了紅波,心中羞怒非常,終于惱了。

“不!”何婉儀尖聲喊道,将雙手環起,憤怒地瞪着朱兆平。

靜夜燭光搖曳,橙紅色的光芒映在女人的臉盤兒上,愈發顯得眉目清麗,顏色嬌嫩。朱兆平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一個飛身上去,便将何婉儀撲倒在床上。

“都聽你的。”

屋中的燈火陡然熄滅,只餘男人細微的低喃聲。夜色如此醉人,窗格外的長空上,幾點星子正在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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