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朱兆平漲得滿臉通紅, 手裏托着這個朱家大嫂,丢開也不是,不丢開也不是,正是左右為難之際, 他家娘子奔了過來, 亦是漲得滿臉通紅, 一向晶潤有光的瞳孔裏帶着羞惱, 他心裏一縮,竟是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絲心虛的感覺。可很快他又不忿起來,他又不是故意占旁人家的便宜的,做甚要這麽盯着他看。
呂素素一雙手牢牢抓住了朱兆平的前襟,偷眼看去, 心裏不免生出竊喜來。對的,就是這個表情,便是這個表情,上輩子只要這女人面兒上露出了這模樣來,接下來必定是要狠狠鬧上一回的。只要一想起她缺心眼兒一樣地跟平郎對着吵的情形,呂素素便情不自禁興奮起來。這都是給她的機會呀, 她一定會好好把握的,絕對不辜負了這蠢貨的一片心意。
何婉儀滿心的嫉妒和憤慨, 上輩子的怨恨一股腦兒都湧了出來,她一直覺得,朱兆平這厮該是個眼瞎耳聾腦殘之人, 似是呂素素這等賤人,他怎麽就是看不出來她的居心叵測,她的心術不正呢?還一直覺得她是個難得的良善心柔之人。
啊呸!
何婉儀咬牙切齒,正待唾罵, 卻忽覺腹中一陣抽疼,她臉色一變,情不自禁就彎下了腰,一只手死死摳在了欄杆上,另只手卻是用力地捂住了小腹,慢慢跌坐在了地上,不由自主地呻.吟起來。
朱兆平眼睜睜看着這變故發生在他的面前,忙将呂素素小心扶正,随即便幾步上前蹲了下去,将何婉儀攬在懷裏,急聲問道:“娘子,你這是怎麽了?”又向着後頭快步上前的宋媽媽和玉葉喊道:“去,快去找個郎中過來!”
宋媽媽立時應道:“我去找了我家那口子。”又道:“玉葉,伺候好奶奶。”說着轉過身快步奔去。
玉葉趕緊上前,同朱兆平一道圍在何婉儀身邊,急聲喊道:“奶奶,奶奶。”
何婉儀只覺那一陣絞痛仿佛是叫誰狠狠扯了一把腸子,她不敢動彈一下,但凡動一下,那疼痛就只要更厲害的。只是沒等她喊上兩下,那疼痛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竟是一瞬間消失不見了。
何婉儀愣了愣,手上忙用力又按了幾下,果然是不疼了,不僅喜笑顏開,直起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再擡眼看去,便瞧見了朱兆平火急火燎滿是關切的一張臉。方才的那股子火氣驟然消失,何婉儀又一次記起來,她這輩子是要做個賢妻的,賢妻又如何能沖着夫君撒氣瀉火呢?
|“我沒事了,四爺莫要擔心。”何婉儀緩了緩氣,心裏一轉,話就脫口而出:“朱家大嫂可否有事?她還懷着孩子呢!怎麽這麽不小心呢?”
呂素素聽得這話立時心生詫異,這不可能,方才何氏的那副表情,分明就是上輩子看慣了的,怎麽到頭兒了忽然換了副模樣。所謂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何氏不可能就忽然換了副性子,難不成換人了?這般一想,呂素素頓覺毛骨悚然,她由來想起了自家身上發生的這些離奇事,不禁心跳如麻,手腳發軟。難道說,這個何氏竟也是個重活一輩子的?她不禁咽下一口唾沫,瞪大了眼睛細細看了過去。
朱兆平沒料到都這時候了,這女人竟還惦記着旁人家的事,又是憐愛,又是嘆息,心說這女人不論如何,總是個心地良善的柔和之人。手臂上微微收攏,輕柔說道:“朱家大嫂無事,倒是你,這是怎麽了?”說着将她打橫抱起,回頭向玉葉道:“你去扶了朱家大嫂回屋,再來伺候你家奶奶。”又同呂素素微微颔首,便轉身走了。
呂素素一口氣沒出來,全都憋在了喉管裏。
玉葉只覺她臉色有異,卻又不甚明白這異從何來,低頭道:“朱大嫂,奴婢扶了你回屋吧!”
呂素素這會子實在是撐不住了,并不理會玉葉,撫着肚子轉過身徑自往屋裏走去。玉葉略擰雙眉,頓了下忙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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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走到了門前,呂素素這才緩過神兒來,心說出師未捷,可不能先把這行人給得罪了,于是停下腳步轉過身,臉上又浮起一慣的輕柔淡笑,緩緩道:“你家奶奶瞧着很是不妥,我這裏無事了,你趕緊回去吧!”
這女人前後兩張臉變得可真快,玉葉心覺訝異,面兒上卻只不顯露,福了福道:“是,奴婢這就回去了,朱家大嫂好生安歇了。”
呂素素微笑颔首,轉身進了屋裏将門閉上。外面很快響起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呂素素轉身在椅子上坐下,頓覺一口濁氣憋在胸口處,不上不下,叫她好生不痛快。
上輩子她也不是開頭就對着平郎生出了漣漪之意,只是兩人都是背井離鄉,又在一處過活,日子久了,平郎還不曾生出旁的心思,她卻是起了委身相随的念頭。偏偏這個朱兆平是個為人心正的,一板一眼,再不曾越過雷池半步。她唯恐唐突之下得罪了他,便只好按捺住了心思,只暗中琢磨,小心接近,這才一步一步得償所願。
呂素素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清水,溫熱的水滑入喉管,卸去了滿心的疲倦,她不由得又想起了舊日裏的那些事。
她那死鬼丈夫原是個走南闖北經營賣貨生意的,本來好好兒,卻是一朝做砸了生意,家産也賠了個精光。那死鬼受不住打擊,便病了,這一病猶如雪上加霜,日子難過,她對那個死鬼也日漸疏離,若非是懷着身子,她早就收拾了細軟自己個兒走了。
呂素素将茶杯擱下,緩緩地順氣。她出身風塵,本就是個随遇而安之人,偏偏最後不曾守住本心,竟落進了情網之中。只是她既然情歸平郎,那麽平郎便只能心裏有她,若是哪個擋了她的道兒,就別怪她下手無情了!
腦子裏浮起何氏的那張臉,呂素素眼露仇恨,抿緊了唇瓣。那個何氏究竟是變了心性,還是真個兒同她一般又活了一輩子,這些都不要緊。一個蠢貨,便是變得聰明點兒,那也還是一個蠢貨。容她再冷眼旁觀一陣,待她心裏有數,好好算計一番,想那個何氏也只能走了上輩子的老路,成了一個被夫君厭憎的棄婦。
肚子裏的孩子忽然一陣亂動,呂素素忙手指輕撫,溫聲安慰。知道這是自己動了氣所致,舒緩了情緒呂素素就起身上了床。不着急不着急,上輩子她花了将近十年的功夫才将平郎弄到了手,這被子才剛開始,她得要心平氣和耐得住性子才是。
何婉儀被朱兆平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兩輩子了還是頭回被朱兆平這般抱在懷裏,更別說還是在呂素素的跟前将她抱起來的,想起臨走時候她偷瞄的那一眼,那個呂素素瞬時板起來的那張臉,何婉儀便是樂不可支地笑出聲來,好得很,好得很,真真是大快人心吶!
朱兆平皺眉看着她,半晌說道:“娘子,情緒不穩,不利于養生。”
何婉儀嬌蠻地瞪了他一眼,拉了拉背角,還是覺得心裏無比的暢快。以前她總是被打得毫無招架之力,可眼下看看,那個呂素素也不是個銅制鐵鑄的十全人兒,只要她是個有弱點的,這輩子便再也不怕她了。
朱兆平原先還只覺莫名,這會兒在床沿上坐下,無奈笑道:“你這是怎麽了,剛才還一副怒氣沖沖之像,忽然就猙獰了臉色,這會子又高興起來,變臉也沒你這麽快的。”
何婉儀趁機嗔怪道:“你還說我呢,所謂是男女授受不親,你扶住了那朱大嫂便該趕緊同她疏遠才是,怎的一副舍不得松手的模樣。叫人看了去,還以為你心存不良,竟是瞧上了恩人的婆娘呢!”
朱兆平臉色驟變,立時起身喝道:“休要胡言亂語!”
何婉儀見他變了臉色,只輕輕哼了一聲便轉過臉去,心裏卻是樂不可支,妙得很妙得很,待她雙管齊下,一手攘外,一手安內,她便不信了,似是朱兆平這樣的性子,聽了她這番話,再看見那呂素素便不會心生芥蒂。只要朱兆平心裏有了疙瘩,擺在呂素素面前的那條路就不會那麽好走了。
到底是恩愛夫妻,朱兆平喝了那麽一句,也不忍心再去責怪她,又見她氣鼓鼓的竟還在使性子,只覺額角青筋直蹦,頓了下,又重新坐下,向前挨了挨溫聲說道:“你莫要這般說話,我到底是個男子,便是叫人說嘴也還能忍一忍,可朱大嫂卻是個女子,若是有人說三道四的,那可是要了她的命呢!”
何婉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若是怕得說三道四,那上輩子兩人卻是如何攪在了一處呢?這厮果然是個斯文敗類!只是心裏雖這樣罵着,可何婉儀卻是漸漸清楚了,這兩人之間,該是那個呂素素主動湊上來的。似是朱兆平這等性子的人,那個呂素素想來也費了許多心思,使了許多手段吧!
朱兆平見着何婉儀并不搭理他,竟還偷偷的翻白眼,皺了皺眉,便不願再哄了,冷淡了聲線道:“我一向以為你是個良善柔和之人,你可莫要叫我失望了。”
何婉儀腦子裏正想得歡,聽得這話不禁心上一震,情不自禁回過頭看向了朱兆平。
“我還以為你雖呆板無趣了些,到底也是個孝順父母的有禮之人,豈料到你竟是這般的兇神惡煞,性子歹毒……”
“說了多少遍了,我就是憐惜筱娘她們身懷絕技卻命運流離,這才容許她們跟随左右,你就非要趕盡殺絕嗎……”
“她們究竟礙着你什麽事兒了,你不喜歡,我就從來不去她們那裏,就給她們賞口飯吃,給個屋子住着也不成嗎……”
“你可真是叫我失望透頂!你為什麽就不能像呂氏那般良善柔和一些呢……”
“雲兒死了,都是你害的,你這個殺人兇手!”
“你這個歹毒心狠的婦人,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了!”
……
那時節,他就是陰冷着一張臉,帶着滿眼的厭憎,這麽的沖着她呵斥的。
委屈一點一點浮上心頭,間雜的還有一絲絲的悔恨,如果,如果她上輩子真的能稍微控制一下,沒有放縱自己去肆意嫉妒報複,是不是他們之間就不會到了那種地步。潘雲不會死,他也不會對她絕望,然後轉頭去找了呂素素,奪了她的管家權,将她禁足在棠梨閣,至死不見。
眼淚大滴大滴落了下來,何婉儀心想,做個賢婦可真難,她就是不願意自己的家裏頭住着旁的女人,難道不可以嗎?她是下手狠了點,吃穿苛待,言語惡毒,可也沒去要了她們的命啊!還有,那幾個女人總是借機尋釁,這些他都看不見,卻只看見了她的不容人和歹毒。
朱兆平臉上本是故意為之的冷淡忽就變成了慌張無措,他忙去擦拭何婉儀眼角滴落下來的大滴大滴的眼淚,喉結一陣亂動,道:“你怎就哭起來了?這好好兒的,哭什麽啊?”
何婉儀說不出口,只覺那些心思全都堵在了喉嚨眼裏,不上不下,叫人難受得想哭。
朱兆平眼見着這女人眼圈愈發紅了起來,淚水也越來越多,有心發火,心裏卻又舍不得,想起方才不過才剛板着臉呵斥了那麽一句,這女人就跟開了閘的大壩樣哭個不住,他再冷冷臉,她還不要把眼睛給哭瞎了。起身在屋子裏走了兩圈,見那女人幹脆捂了臉哭得愈發傷心,原地愣了一回,忽地大步上前在床邊坐下,不由分說就将這哭個不住的人按在了懷裏。
哭吧哭吧,朱兆平心想,反正他也勸不住,那就哭吧!
何婉儀只覺得額角被那片堅.硬的胸膛撞得生疼,本來稍微收斂的眼淚這下子又繃不住了,嘩嘩的往下落,擡手捂住額角,何婉儀口齒不清地哽咽道:“你也輕點兒,疼死我了。”
朱兆平忙扶起何婉儀去打量她的臉,額角那一塊兒果然通紅一片,探手揉了揉,不好意思道:“怪我怪我,我手腳沒分寸,竟是傷了你。”
何婉儀哭得鼻尖眼眶都是紅通通的,哀怨地看着朱兆平,把他渾身的汗毛都給看得豎了起來,抿了抿唇,幹脆手上一按,又把何婉儀的臉按到了胸膛上。
宋媽媽立在大門上,不時伸長了脖子往遠處張望,等着看見那星點的火光越走越近,不禁笑意浮上臉頰,腳程還不算慢,沒耽擱多少時辰。
宋媽媽很快領着郎中上了樓階,正瞧見玉葉立在門口前,忙道:“玉葉快敲門,郎中來了。”
玉葉點點頭,轉過臉就敲門喚道:“四爺,奶奶,郎中來了。”
朱兆平忙将何婉儀扶好,輕聲交待道:“旁人來了,你可不能再耍小孩子的脾性了。”說着又看了何婉儀一眼,起身去打開了屋門。
宋媽媽笑道:“四爺,這郎中聽說是這裏看病最好的。”
朱兆平笑道:“如此甚好。”又去同那郎中作揖,然後請了那郎中進了屋裏。
何婉儀已經落下了帳子,正乖乖躺在床上,只伸出一截雪白似藕的手腕。那郎中在床邊坐下,伸出兩根手指號脈,片刻後臉上浮起喜慶的笑,起身對着朱兆平作揖:“恭喜郎君,小娘子這是有孕了,看着脈象,才剛一個月。”
朱兆平還是滿臉驚訝,宋媽媽同玉葉卻咧開嘴笑了起來。
“果然是有孕了?”朱兆平這才緩過神來,不覺欣喜萬分,搓搓手道:“剛才內人覺得腹中作痛,也不知可有大礙?”
郎中回道:“許是受了驚吓,或是忽然生了大怒所致。”
朱兆平一驚,可不是大怒嘛,還哭了那麽許久,忙問道:“可需要方子調理一番?”
郎中笑道:“郎君莫要憂慮,小娘子雖是身子骨弱了些,卻勝在年輕,老夫開一張養胎的方子,吃上兩幅便無事了。只是平素裏莫要叫她憂心勞累,好吃好喝伺候着将養就是了。”
朱兆平心中大安,忙抱拳笑道:“多謝大夫了。”又向宋媽媽道:“勞煩媽媽一道陪着去寫方子,再去拿了一吊錢給大夫。”
宋媽媽忙笑着應是,那郎中笑了笑,轉身就走了。
等着人都走了,玉葉關上門扉,回頭就瞧見四爺撩開了帳子,正握了她家奶奶的手,雖是沒說話,卻是含情脈脈,眼光似水。她臉上一紅,忙把那門打開走了出去。
何婉儀整個人都是懵的,耳朵裏仿佛灌了水,什麽也聽不見了,只在腦子裏不時回想着郎中的那一句話,她有孕了,她真的有孕了!她忽地抽噎了一聲,垂下眼睫墜落了幾滴眼淚,時候不對呀,妙蓮那時候比這個要早,是七月份摸出的脈象,可這會兒已經八月底了。她的妙蓮,這輩子還是沒緣分了。
朱兆平不明白這女人怎的又哭了起來,瞧着這模樣也不似是歡喜的,倒像是悲痛欲絕,不禁将她抱在懷裏,小心安穩道:“你莫要哭了,多哭傷身,你肚子裏還懷着孩子呢!”
何婉儀猛然一悚,忙住了眼淚,只是停下的太急,卻是打起了嗝兒。是的,她不能哭,上輩子因她之過,讓妙蓮生下來便是個天生癡傻的,她對不住妙蓮,這輩子她會好好當個母親的。
朱兆平見着這女人忽然又不哭了,拿着手不停地抹着眼淚,還打着嗝兒,眼睛裏的神色說不出的怪異,細看去竟透着一股子凄涼和決絕,不由心下暗驚,臉上不免多了幾分小心,溫柔道:“別急別急,為夫來替你擦眼淚。”說着從袖袋裏摸出帕子,給何婉儀輕輕拭淚。
何婉儀這會兒看見朱兆平,心裏卻又是另一番光景。
上輩子朱兆平待她一直冷冷淡淡,後來更是視若仇敵,可待妙蓮卻是極好的,即便妙蓮跟尋常人不一樣,都說她是個憨傻的,尤其是大太太,十分厭惡妙蓮。可他從未嫌棄過,每天都會專門抽出時間來陪妙蓮說話,同她玩耍。妙蓮失足溺死在水池裏的時候,她悲痛欲絕,朱兆平也沒比她差不多少。那一月她病了一場,朱兆平的兩鬓,也露出了些許的斑白。
他其實是個很好的父親。
何婉儀又一次想起了呂素素,想起她從自己這裏奪走的一切。不過不要緊,這輩子,再不給她半點的機會了。
“四郎。”何婉儀哽咽着輕輕喚道,将兩臂抱在男人的腰上,頭抵着他的胸膛,輕輕說道:“以後你會好好待我,也會好好待我們的孩子,是嗎?”
朱兆平心裏一軟,将女人的後背輕輕撫了撫,聲音溫柔得不像話,說道:“這是自然的,你是我的妻子,肚子裏的是我的孩子,我自然是要對你們好的。”頓了頓又道:“你放心,便是哪一日我們回了潭溪鎮,我也會護着你們,不會叫太太再欺負了你。”
何婉儀靠在他的胸膛上慢慢流着眼淚,只是眼底深處,卻是漸漸浮起一抹倔強。上輩子敗得一塌塗地,這輩子她得了先機,如今又有了孩子,這日子眼看着就是她夢寐以求的那種安生日子,她是一定要好好過下去的。甭管是呂素素還是黃素素,誰擋着她不讓她安生,她自然不會再傻缺得像上輩子一樣,來個玉石俱焚,這輩子,她得換一副脾性,好好算計算計才是。
等着朱兆平重新換了一身衣衫喜笑顏開出了門去,玉葉才得了空挨到了何婉儀身邊。
“奶奶有孕了,這可真是太好了。”玉葉的歡喜總是這樣的發自內心,兩只眼彎成了月牙,笑眯眯看着她。
何婉儀含笑點點頭:“的确是件極好的事情。”又道:“這幾日可收到了太太的來信?你去告訴宋媽媽,記得把好消息捎回家裏去。”
這話裏的太太自然指的是何夫人,玉葉笑道:“家裏剛剛送過來兩封信,宋媽媽已經叫榮軒哥寫了書信托人捎回家了,奶奶好好養胎,就別操心了。”
何婉儀含笑點頭:“知道了,你去把信拿來我看。”
玉葉有些不願:“奶奶還是好生休息才是,方才腹裏還疼呢!”
何婉儀堅持道:“看兩封信罷了,不費什麽精力的,你快去拿來給我,莫要惹我不高興。”
玉葉沒法子,只好去拿來給何婉儀看。
這兩封信一封是何夫人送來的,另一封卻是夏媽媽偷偷捎給她的。娘的信裏自然是一切都好,爹從老家回來了,人瘦了一圈,看見娘先是哭了一回,後來卻是待娘更好了。那個柳娘已經給了爹,只等着柳娘有孕,便能大功告成。
而夏媽媽的信裏面,寫的就有些不一樣了。娘是把柳娘給了爹,可自己個兒也背着人偷偷哭了一回。只是叫人驚奇的卻是,爹竟是對那個柳娘不甚留戀,算着柳娘的小日子去留房撒種,日子一過,只夜夜歇在她娘的房裏頭。
爹如此作為,想來終有一日,娘還是會原諒他的。
何婉儀将信慢慢折起,有些意興闌珊地盯着床尾幔帳上的花紋出神。她不願意娘饒過了她爹,最好冷若冰霜,對他再沒了好臉色。可心裏深處,卻又盼着她娘能同她爹重修舊好。
可真是難啊!
玉葉伸手奪去了那兩封信,撅起嘴道:“就說了不給奶奶看,奶奶非要犟着看,如今可好了,又不高興了。”
何婉儀瞥過眼瞪了她一下,說道:“誰不高興了。”頓了頓面露遲疑,擰眉想了好一會兒,才輕聲問道:“你有沒有覺得,那個朱家大嫂,仿佛對四爺有意?”
孤掌難鳴,何婉儀決定先把玉葉拉下水,這個丫頭上輩子便是她的好幫手,這輩子她算是聰明了一些,想來玉葉幫扶她,也不會覺得那般吃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