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起疹 他知道四丫頭樣貌長得好,但不知……
柳明珺看着手裏剩下的半張花帖,整個人臉色都變了。
只她還沒來得及說話,柳明月已經心疼地皺起了眉:“二妹妹,王府花帖千金難買,你怎麽就這般心急?”她記得沒錯的話,往年的賞花宴,都會有些沒帖子的人家向有帖子卻沒适齡兒女的人家勻兩張過來。
當然,代價也不菲。
“我沒有……”柳明珺聽了這話,臉色越發難看了,她手裏的這張被撕壞了,到哪裏去弄第二張。
“什麽沒有,我們這麽多人可都看見是你自己弄壞的,你過會兒休想搶我三姐姐的!”五姑娘張牙舞爪地道。
柳明珺從小到大幹這種事兒不是一次兩次了,往日裏三姑娘性子好,有什麽都讓着她。但五姑娘可不是個吃虧的,她年紀雖小,卻也知道王府花宴對于三姐姐這種即将議親的女子而言極其重要,所以早早地便出言護着。
柳明珺本來就惱自己手快撕了花帖,此刻聽了這話更是火冒三丈起來,“誰要搶你們的了,我們二房又不是沒有。”她說着扭頭轉向四姑娘,伸出手,理直氣壯地道:“把你手裏那張給我。”
卻不料往日順從聽話的庶妹今日竟然捏着花帖遲疑了片刻。
柳明珺登時就火了,只她生怕弄壞這第二張花帖,不敢直接去搶,只惡狠狠地瞪着四姑娘,“怎麽,我這做嫡姐的去不了,你一個庶出的,還想拿着這花帖一個人去王府不成。”
“二姐姐,不是的……”四姑娘慌忙搖頭,可她望了一眼這屋子,一圈姐妹俱是嫡出,唯有她一個是姨娘生的,指望不了誰替她說話。
她心裏其實也清楚,二姑娘若是去不了,嫡母定然是不會放她去的。
這花帖她捏在手裏也白搭。
只是心裏明白歸明白,任誰能甘心呢?明明這滿京露臉的機會就在眼前。
四姑娘垂下眸,咬着唇将花帖遞給了柳明珺。
柳明珺接過去,輕哼一聲,這才滿意地沖柳明月揚了揚:“瞧,我這不就有了嗎,柳明月,你就好好在床上養傷吧,等我明日去完花宴,回來再來找你分享。”
她說完便趾高氣揚地走了,全然不顧帶過來的四姑娘。
四姑娘可不敢像她這般無禮,她與在場的幾個姐妹都打了招呼,這才小跑着去跟上柳明珺的腳步,只剛剛跨出門檻,便聽到了屋子裏五姑娘的聲音。
“要我說四姐姐也真是可憐,那張花帖明明是大姐姐讓給她的,偏又被二姐姐搶了去。”
“就是,二姐姐弄壞了自己的,還搶別人的,真壞!”小六義憤填膺地附和。
“行了。”柳明月淡淡地道,一字一句,清晰入耳:“長幼有序,二房三房各剩一張花帖,除 非二妹妹去不了,不然怎麽輪得到四妹妹?你們不也沒跟你們三姐姐搶嗎。”
“那是因為三姐姐要議親了,我們還小呢,可四姐姐也不小了……”
四姑娘手指微微攥緊,她雖然放慢了腳步,可随着越走越遠,屋裏的話還是漸漸聽不見了。
但柳明月說的那句她卻記得清清楚楚。
是了,只要明日二姐姐去不了,那不就輪到她了?就算她是庶出的又如何,難道爹爹還會舍得浪費一張價值千金的花帖嗎?
四姑娘下定決心,加快腳步朝着柳明珺的方向追去。
卧房裏,柳明月确認四姑娘走遠了,這才笑着伸手捏了捏五姑娘的鼻子,“你可真會配合。”
五姑娘早就笑倒在她三姐姐的身上,“誰讓她們二房的好騙啊。”從前她與大姐姐配合,哪一次不是讓柳明珺明面上占了便宜,實際上吃了虧走。
唯獨三姑娘有些擔憂:“我們這般挑撥,她們回去之後會不會鬧起來。”
柳明月笑而不語,要的可不就是她們鬧起來嗎?
三妹妹心好,但她不是。
她睚眦必報,如今這些,不過是剛剛開始而已。
陪着柳明珺鬧騰了這麽久,院子裏外出的幾個小丫鬟這時候也買了各家的招牌菜回來,足足擺了一小圓桌。
“大姐姐還沒吃嗎?”
三姑娘吃了一驚,連忙抱着小六起來,“那我們趕緊回去,不耽擱大姐姐用飯了。”
“不,我要留在這裏和大姐姐一起用飯!”小六一看就饞了,恨不得這會兒就坐上桌去吃。可她下午用的點心還沒有全部消化完,小肚子還圓滾滾的。
柳明月不禁笑了,伸手指了指,“寒霜,去把那盒子糕點裝起來給小六帶回去,留着她晚上吃。”順便也問了問三姑娘和五姑娘,“有喜歡的嗎?有也讓寒霜給你們帶走。”
雖然三姑娘和五姑娘連連搖頭,但柳明月還是指了兩個菜讓寒霜裝在飯盒裏,讓丫鬟拎着,跟在三個姑娘後面一起送去了三房。
屋子裏一下子又清淨了下來,寒霜拿着碗碟,夾着柳明月想吃的菜。
柳明月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問道,“你覺得四姑娘會動手嗎?”
寒霜愣了一下,意識到大姑娘是在問自己,停下筷子,思索了片刻:“若是四姑娘一開始就沒有去王府的機會,可能也就算了。可先前姑娘已經把機會遞到了她的手中,卻被二姑娘硬生生地給奪走了,換做誰都不會甘心。”
柳明月點點頭,“那今晚就辛苦些,讓人盯好二房。”
有什麽風吹草動,她要第一個知道才行。
半夜,二姑娘房裏忽然亮起了燈。
“來人——”
柳明珺坐在床上,有些慌張地卷起自己的袖子,果然,胳膊上發癢的地方布滿了不少小紅點。
等再卷起褲腿,也是如此。
她不死心,又穿着鞋子下床,撲到梳妝臺前,卻見銅鏡裏映出來的自己的臉,也布着點點紅疹。
她起疹子 了。
在明日就是王府花宴的緊要關頭,她過敏起疹子了!
“快去請大夫!”
柳明珺幾乎是咬着後牙喊出了這句話,屋子裏的幾個丫鬟連忙散開,只這深夜裏,要出府請大夫,需要層層通報,等好不容易請了大夫過來開了藥,天也基本上亮了。
“我這疹子什麽時候能消。”柳明珺後半夜就沒睡着,她此刻睜着微紅的雙眼,問大夫道。
這大夫雖然不如方大夫與承德侯府熟稔,但為了二姑娘這過敏起疹子之事,近些年也跑過幾次府裏。
他沉思片刻,還是保守答道:“你這不是第一次過敏了,按以前的狀況看,等喝了藥過上五六個時辰自然就會消下去了。”
“五六個時辰?”柳明珺面色極其難看,等五六個時辰過去,這賞花宴連晚場都要開始了。
她去還有用嗎?
“怎麽回事?一大早就吵吵鬧鬧的。”二爺昨日夜裏就聽見了動靜,早上起來聽下人來報說是二姑娘請了大夫,便過來瞧上一眼。
結果卻看見柳明珺滿臉紅疹的樣子。
“你這是怎麽弄的,不知道今日要去榮親王府嗎?”二爺皺着眉,有些生氣。他還是挺注重這次的賞花宴的,雖然他也知道以柳明珺的身份恐怕攀不上特別高的人家,但是出去晃晃,萬一遇上對上眼的呢?
要知道能去的人家都是非富即貴。
“有人害我,有人不想我去。”柳明珺咬牙切齒地道,她這點子彎彎道道還是能轉得過來的,只是還不知道那人是誰。
畢竟她平日裏與哪一房都不對付。
“父親,二姐姐。”門外有嬌柔的聲音傳來,柳明珺順着聲音望去,卻是一愣。
她那庶妹從前額發都蓋在額上,常年低垂着頭,在自己身邊恭恭敬敬。可今日那碎發卻梳上去了,用紫粉的發簪別住,彎腰行禮,細長的脖頸白又細,像是伸手一掐就能掐斷。
二爺也出神了片刻,他知道四丫頭樣貌長得好,但不知道身段竟然也這般出色。
他自己是男人,自然更清楚男人更喜歡什麽樣的姑娘。
“二丫頭,把你的花帖拿來給四丫頭,讓她今日替你去。”不消片刻,二爺很快下了決定。這花帖就算是柳明月給的,但畢竟一張就值千金,不用白不用。
如今二姑娘去不了,不如讓四丫頭去一趟。
可柳明珺哪裏又是那種禮讓庶妹的性子,更別提這花帖她本就是從四姑娘手中搶的,此刻若是還回去,豈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不行。”柳明珺僵着脖子道,“我這臉上會好的。”
晚宴便晚宴,只要能撐到晚宴結束前,她去晃一圈,混個眼熟也是好的。
可二老爺卻不滿:“萬一好不了呢?豈不是白白浪費一張花帖。”他凡事利益至上,此刻柳明珺明顯的失了機會。在他眼裏兩個都是自己的女兒,所以沒覺得自己讓四姑娘代替有什麽問題。
“不可能!我誰都不讓!” 柳明珺聲音忽然尖銳起來。她想明白了,自己臉上起的疹子最有可能便是這個突然變得更好看的四妹妹幹的。
大房就柳明月一個女兒,腿傷了,走路都不行,自是用不着花帖。
而三房只有三姑娘适齡,可她手裏那張花帖收得好好的,沒必要來算計自己的。
唯一需要的,就是她這位好庶妹,只比她小幾個月,可她作為二姑娘排在前頭,平日裏母親照看弟弟只嫌時間不夠,連自己的婚事都還沒着手打算,又怎麽會去替庶女打算呢。
她這位四妹妹自然是要為自己着想了。
她自小跟自己一起長大,自然知道自己吃什麽過敏。昨日又是一起用的晚飯,她還去小廚房待了會兒,不是她是誰。
一旦想明白,柳明珺的脾氣頓時就火爆起來。
可她一這樣,便像極了二太太,越發引得二老爺不喜:“看看你這個樣子,哪有大家閨秀的模樣,就算臉好了,也給我在家裏好好修養修養脾氣。”
“我不像個大家閨秀,她一個小娘養的 ,難道就像嗎!”
“啪——”
卻是二老爺的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柳明珺本就起了紅疹的臉上。
二老爺氣得發抖,他自己是庶出,最恨別人拿這些詞來戳心窩子。偏偏此刻說出這話的還是自己的女兒。
而柳明珺則是被這巴掌打蒙了,等她反應過來,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父親都得罪了。
這回就算疹子消了,恐怕也絕不讓她去了。
柳明珺別的不行,氣性大得很。就算她不能去,她也不想便宜了庶妹!
她當即從枕頭下邊将那裝着花帖的盒子翻出來,拿出花帖,卻是嘩啦幾下,将它撕了個粉碎。只這樣還不夠,她還将這些碎屑抓在手裏,連着裝花帖的盒子一起,猛地朝着四姑娘的臉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