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花帖 她如今奈何不了榮親王,難道還收……
柳明月喝完藥又睡了半日,直到過了飯點才醒。
好在小廚房的竈臺上一直給她溫着飯菜,寒霜見柳明月醒了,便收拾了幾樣清淡的端了進來。
“我不想吃這些。”柳明月盯 着餐盤許久,決心按着自己現在的喜好來,“我想吃甜的,鹹的,辣的,什麽重口的都行。”
這麽清淡的食物,就算再養生,她前世被迫吃了十年也真的是吃夠了。
寒霜愣了一下,姑娘說的明顯不适合養傷之人食用。不過姑娘傷的是腿,吃些重口的或許也不打緊?
“我現在就去讓廚娘給姑娘重做。”寒霜說着就打算折回小廚房去。
柳明月卻将她喊住:“出去酒樓給我買些好了。”如今手裏又不缺銀錢,又不缺自由,外面酒樓裏的招牌菜,自然比府裏廚娘做得可口些。
“好,那奴婢這就去了。”寒霜轉身打開櫃子,拿了碎銀打算出府,從前姑娘想吃些什麽,也都是她去采買的,畢竟白露懶得跑腿,其他小丫鬟又摸不準姑娘的心思和口味,總買不到合适的。
“你別去。”柳明月蹙着眉道,“如今我身邊就你一人,除非像買藥那般的要緊事,你就不要輕易出府了。院子裏不是還有幾個小丫鬟嗎?你從裏面挑幾個機靈的,讓她們出去買。一個買不準,兩三個總有一個能買到合我口味的。”
她必須得把院子裏的人用起來,要不然祖母回頭還是會塞人過來。
前世除了白露和乳母,她這個院子裏的其他奴仆還算靠譜,除了幾個采買的婆子貪心,克扣了些油水,也沒查出什麽大問題,倒是能繼續用着。
只不過隔了十年,這些無關緊要的人她大都記不清了,交給寒霜去挑,反倒還放心些。
寒霜輕聲應了,起身出去,沒過多會兒,卻帶了別的人進來:“大姑娘,三姑娘五姑娘六姑娘看你來了。”
柳明月擡眼一看,來的正是三房的幾個嫡出姑娘。
“大姐姐。”三個姑娘都生得可人,此刻齊聲一喊,軟軟糯糯的聲音和在一起,讓人不禁心尖一軟。
這其中三姑娘年歲最大,今年十五,也是個即将議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五姑娘小一些,今年十一,而最小的六姑娘才六歲,往日裏也最粘柳明月,此刻來了柳明月房裏,登時就想像從前一般,蹬了鞋子往她大姐姐床上爬。
“六妹妹快下來,大姐姐腿受傷了,不能壓着。”三姑娘急急伸手去抱小六,她自己生得纖細,偏六姑娘年雖小,卻養得圓潤可愛,抱她起來還有些吃力。
“讓奴婢來吧。”寒霜上前一步,從三姑娘懷裏接過六姑娘,把她抱坐在軟凳上,然後從三姑娘手裏接了鞋子給六姑娘穿上。
柳明月靜靜地看着,說起來,前世裏她自覺最對不起的妹妹便是三妹妹。
她年歲和自己差得不大,已經到了議親的年齡,卻偏生因為自己失貞之事,從熾手可熱變得無人問津,最後拖到了十八,等風聲過去了,才說給了三太太娘家一個外放做官的侄子。
如果換做柳明月自己,恐怕定要怨恨那個拖累自己的姐姐。
可三妹妹卻 不曾,婚後她只随着丈夫回京一次,就那一次還特意去見了柳明月,給她帶了不少生活用品和銀錢。覺察到柳明月身子不好,後來即便在外地,也常托人給她送去自己搜集的珍貴補品和藥草。
可柳明月那個時候因為血崩難産傷了根本,早就補不回來了。
“大姐姐?”三姑娘小心翼翼地在床邊坐下,見柳明月出神,不禁在她面前晃了晃手。
柳明月回過神來,還未及沖三姑娘一笑,卻聽見外面吵鬧起來.
“怎麽,三房的進得去,我就進不得了?她柳明月欠我的東西還沒給呢?摔了一跤就想不認賬了?”卻是二姑娘柳明珺的聲音,她向來嚣張跋扈,偏又沒有腦子,跟她那親娘一樣。
只不過柳明月院子裏的人還未出口解釋,便另有一道聲音攔住了她:“二姐姐,你莫生氣,大姐姐腿受傷了,此刻需要靜養,我們還是不要進去吵着她了吧。”
那道聲音婉轉輕柔,說的話也極其的善解人意,可卻勾起柳明月的一陣惡心,險些直接嘔出來。
柳如玥。
二房庶女,四姑娘柳如玥。
哦不,她如今還不叫這個,前世她是在被二叔送進榮親王府當了侍妾之後,才被榮親王改了這個名字,為的就是羞辱自己。
但是她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将那惡心之意強忍着按了下去。
她如今奈何不了榮親王,難道還收拾不了一個二房庶出的四姑娘嗎?
“讓她們進來。”
柳明月聲音已然平靜下來,只一雙眼睛還帶着戾氣。
“姑娘!”寒霜微微蹙眉,明顯不太同意。
她難得也有情緒,畢竟昨日她是除了柳管家以外,府內下人中對大姑娘失蹤之事唯一清楚內情的人。若大姑娘不是被二房所害,又怎麽可能受傷,又何至于失了……
寒霜咬着唇,況且昨夜裏大姑娘才讓二房狠狠大出血了一把,誰知道二姑娘是不是聽說了此事前來興師問罪的。
“無事,讓她們進來吧。三妹五妹六妹都在,諒她也不敢胡作非為。”主要是柳明珺說柳明月欠了她什麽,偏柳明月仔細回想,也沒想起來自己十年前拿了她什麽東西。
她往日裏從自己這裏死皮賴臉地要走東西還差不多。
“是。”
寒霜欠身出去。
三姑娘目光裏有些擔憂,她性子安靜,着實受不了柳明珺。
但五姑娘卻大大咧咧的,“大姐姐都說沒事了,三姐姐你怕什麽,她敢招惹你和大姐姐,我就幫你們罵她。”
“對,罵她!”六姑娘坐在軟凳上,也握起了小粉拳。
柳明月不禁笑了,這才是血脈相連的姐妹,縱使隔了一房,心也始終是連在一起的。
只這樣的愉悅之感沒保留多久,便随着柳明珺的到來戛然而止。
“柳明月,說好分我一張王府花宴的花帖的呢?怎麽還不見送過來,你是不是都給三房了!”柳明珺樣貌本就随了她娘,在外人看來姿色尚可 ,但放在俱是美人的承德侯府裏就不夠看了。
此刻她怒氣沖沖地沖進來,在靜坐着的三房姑娘們面前,儀态頓時落了下風。
原來是為了花帖?
柳明月想起來了,明日榮親王府宴請,除了給府裏老夫人和大太太各送了一張請帖外,還給柳明月送了三張用花汁浸染,帶着暗香的淺粉鎏金花帖。
說是賞花宴,其實也是京城高層人家兒女間的相親宴。
只這花帖滿京獨一無二,适齡的姑娘和少爺若是想要進王府賞花,必須手持花帖才行,否則便是由着家裏的長輩帶進去都不成。
而柳明月因着這未來榮親王妃的名號,手裏有三張,柳明珺早就不知道盯了多久了。
“二姐姐……”
這個時候,四姑娘也碎步小跑跟了進來,她扶着門檻微微喘氣,仿佛沒有拉得住柳明珺,這才叫她徑直闖了進來。
“大、大姐姐。”
四姑娘被柳明月盯着她的冰冷眼神吓得後退了一步,然後又驚覺自己這般失禮,連忙垂下了頭,額前的碎發也跟着覆了下來,遮住了一張已經初露絕色的臉。
她倒是藏得好,直到後來跟着二叔分府出去,才一步步走到人前,讓人知道柳家還有這麽一個毫不遜于柳明月的傾城之色。
呵。
毫不遜于柳明月。
柳明月唇角扯出一抹嘲意,在家廟的那些年,她聽到最好笑的落井下石,便是這句話。
她為什麽要配合他們,去和一個庶房的庶女比。
“寒霜,去把我的花帖拿來。”柳明月身子向背後的軟墊靠去,懶懶地道。她早就忘了花帖放在什麽地方,反正寒霜是記得的。
寒霜走至書桌旁,從抽屜裏取出來一個紫木盒子,打開拿出三張鎏金花帖,送到自家姑娘手裏。
柳明珺一看花帖眼睛就亮了,伸手就要去拿,卻被柳明月拍開。
“二妹妹,別着急,先看清楚了,這裏面一共三張。”柳明月伸手将手裏的三張花帖撚開,展給二姑娘看,“我本打算自己留一張,給你一張,再給三妹妹一張,這樣三房各一張,很是公平。”
“可誰知道我這腿受傷了……”
柳明月頓了頓,視線掃過躲在柳明珺身後的四姑娘。
她唇角微勾,“五妹妹和六妹妹還小,不着急去花宴,這多出來的一張便給四妹妹吧。來,四妹妹,将這一張拿過去吧。”
饒是四姑娘平日裏小心翼翼,藏得夠深,可此刻驟然聽聞自己有了去榮親王府花宴的機會,眼裏也迸發出驚喜來。
“謝謝大姐姐!”
她此刻真心實意地道了謝,卻不知道馬上柳明月就會讓她笑不出來。
“三妹妹,這是給你的。”
三姑娘本就坐在柳明月床邊,柳明月都不需要動,伸手便将花帖遞給了她。
“至于最後一張,二妹妹……”
柳明月眼裏帶着笑意,擡起手來,将花帖朝着柳明珺的方向遞過去。
她朱唇輕啓,捏着花帖的手指看似輕撚,實則 用盡了全力。
然後便只聽嘩啦一聲,那最後一張薄如蟬翼,淺粉鎏金的花帖,便在柳明珺與柳明月的手中被撕成了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