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風筝 一個大男人,要她的披帛何用?……
果然, 沒過幾日,就聽說最近張丞相一派的文官好些次與陛下在朝堂上政見不合。
明眼人都知道,張丞相這是在為着小女兒的事情向皇帝表示不滿, 只他門生太廣, 每次反駁的理由也不是胡掐,言之鑿鑿有理有據的, 皇帝是氣得不行, 卻又不能真将他怎麽樣。
皇帝試圖安撫張丞相, 但德妃那裏已經被貶成了張妃,為了以儆效尤皇帝也不想将她恢複原位。
至于張幼漪,臨幸了一次便已經封至良媛, 再提位分也沒有理由。
思來想去,皇帝最終将已經過了十三歲生辰的大皇子提前冊封為王, 并于京城圈了處地, 撥款讓人修建,只等他成年之後便可搬出去當做王府居住。
如此這般,朝堂上的争鋒才勉強停息了下來。
經此一事, 皇帝是當真怕這些後宮的女人再出什麽幺蛾子,便開始召嫔妃去寝殿侍寝, 而 不是自己去各宮臨幸。
雖然柳貴妃還是被召幸最多的,但柳明月卻比先前要輕松許多,畢竟不用再擔心會在貴妃那裏撞見皇帝了。
只不過看見另一個不想見的人的次數也多了起來。
五皇子在壽宴的第二日就搬來了長麗宮, 他除卻将幾個從小貼身伺候的奶娘與宮人帶了過來,還将裴慎為首的一隊禦前侍衛也給帶到了長麗宮來。
雖然禦前侍衛輕易不進宮門,但只要一想到他日日與自己只有一牆之隔,柳明月就覺得做什麽都不自在。
五皇子性子有些冷,但是在學業上的态度比珏哥兒還要自覺些。
往往柳明月帶着珏哥兒剛踏進書房, 便會看到五皇子已經穿戴整齊坐在那裏翻書了。
他與珏哥兒的性格不同,珏哥兒有時候喜歡出聲誦讀,而五皇子喜歡默讀。
可這兩人待在一處時,五皇子竟然一點都不嫌珏哥兒出聲吵鬧,影響他看書。
只是兩人再怎麽比同齡人懂事聽話,也是七八歲狗都嫌的年紀,每日從國子監下了學回來,做完功課交予柳明月檢查,便會帶着宮人和小太監去禦花園裏玩。
柳明月雖然讨厭裴慎,但不得不說,有他在五皇子身邊陪着,起碼不用擔心五皇子的安全。
只不過這日傍晚,五皇子與珏哥兒出去了沒多久,柳明月剛鋪上紙,蘸上墨,還沒有寫上幾個字,珏哥兒便從外面氣喘籲籲地跑回了書房裏來。
“大姐姐,我和五殿下把風筝挂在了樹上,拿不下來了。”珏哥兒的額上微濕,還有些微微喘氣,那樹太高,他與五皇子個子都太矮了,沒誰夠得着。
“那就叫個小太監搬梯子去幫你們拿。”柳明月翻了一頁書,她正在臨一個新的字體,一時不想動。
“找過了,可梯子也不夠高,還是夠不着。”珏哥兒有些着急,五皇子太執着那個風筝了,他說重新讓宮人做一個他都不肯。
柳明月微微蹙眉,将手裏的毛筆輕輕放在筆擱上,以免它滾落下來弄髒自己剛寫的一張紙。
“真有那麽高?”
珏哥兒連連點頭。
“好吧,那推我過去看看有沒有辦法。”
得了柳明月這句話,珏哥兒的眼睛瞬間一亮,恨不得代替宮人上前推柳明月的輪椅,被柳明月制止了,這才老老實實地跟在旁邊慢慢走。
等宮人推着柳明月到禦花園,見到這棵樹,才明白珏哥兒先前為什麽那麽垂頭喪氣了。
禦花園裏的這棵樹的确很高,珏哥兒與五皇子的風筝纏在了高處的枝丫上,幾個小太監搬來的梯子最高處也只到樹幹的一半,此刻正有一個爬在梯子的頂端,試圖拿着一根長棍将風筝搗下來。
“這是雲霁舅舅給的風筝,你們小心一些,不許将 風筝弄破了。”五皇子板着小臉,雙手背在背後,表情嚴肅。
他藏在背後的小手緊緊揪着,讓人看出他是真的很緊張這只風筝。
聽到五皇子的話,梯子上面的小太監更緊張了,生怕一不小心就把風筝給捅破了,惹得五殿下不開心。哪想一緊張,腳底一滑,手裏的長棍掉了下來,整個人也朝後仰着摔了下來。
“五殿下快讓開!”
柳明月驚呼出聲,只是五殿下站在樹下,離她還有近十米遠,她只來得及伸手拉住想要往前跑的珏哥兒,但五殿下那邊卻是鞭長莫及。
好在有一道人影快速閃過,只是那人卻不是趕來抱走五殿下,而是一躍而起,接住了那個從樹上摔下來的小太監,然後拎着後領,把驚魂失措的小太監放在了地上。
然後這才轉向五皇子,目光微沉,“殿下,我好像說過,讓您不要站在樹的下方,有可能會被砸到。”
五皇子垂了垂眸,外祖說過,裴侍衛的話他也得聽。但先前他只念着風筝,沒有肯聽,是他太固執了。
“現在知道了。”
五皇子扁扁嘴,算是認錯,又擡眼看向樹頂上的風筝,似乎想起什麽,轉頭看向了裴慎,“裴侍衛,你能幫我把風筝拿下來嗎?”裴侍衛的身手這麽好,連摔下來的小太監都能接住,拿風筝也應該是可以的。
裴慎沉默了一瞬:“我試試。”
他讓兩個小太監在下面扶住梯子,自己爬上去,思索了一會兒,又躍了下來,視線轉向一旁的柳明月。
柳明月看着他看向自己,莫名地就想後退。
但還沒來得及開口讓宮人将她推回,就聽見裴慎開口:“柳姑娘能不能将身上的披帛借我一用。”
柳明月:???
一個大男人,要她的披帛何用!
裴慎仿佛看出她所想,指了指樹頂上的風筝:“我要爬上去給五殿下拿風筝,徒手爬樹會有些困難,用長布繞在手上再裹住樹幹的話,會好爬一些。”
柳明月臉色有些不大好看,她想讓裴慎向別人借,可轉了一圈,周圍都是宮女,沒誰身上帶着這麽長的布料。
太監們就更別提了。
再加上五皇子目光期期地看着她,還真的不太好拒絕。
橫豎就是個身上的裝飾,沒必要讓五皇子覺得自己小氣。柳明月咬了咬牙,扯下身上的黃色披帛,丢給了裴慎。
那黃色勾着銀線的披帛迎風鼓起,裴慎伸手輕輕抓住,忽然想起那日在崇安寺上,她将那一床床單團起來丢向自己時,也是如此一般恨恨咬牙的表情。
只不過今日五皇子在場,她表現得沒有那麽明顯罷了。
“謝謝柳大姑娘。”
裴慎黑眸微垂,将這還帶着微微熏香氣息的黃色 披帛仔細地繞在一只手背上,然後握緊,再次爬上梯子頂端,将這披帛的另一端從樹後繞過去,纏到另一只手上。
接着借着與樹幹的擦力,一點點地攀爬了上去,直到最後攀到樹的頂端,小心地解開一圈圈纏在枝丫上的絲線,摘下五皇子的那只風筝。
五皇子在看見裴慎拿下來的一瞬,一直板着的小臉上忽然綻開了笑,然後又立馬抿住了嘴,保持住自己的高冷形象。
珏哥兒就直接開心在面上,興奮地晃了晃柳明月的胳膊:“大姐姐,裴侍衛好厲害,那麽高他都能爬上去。”
柳明月敷衍地嗯了兩聲,可這兩個孩子眼裏露出崇拜也就算了,她忽然聽見身後幾個平時陪着五皇子和珏哥兒玩的小宮女,齊齊“哇”了一聲。
原來裴慎拿到風筝後,一手舉着風筝,單手借着披帛又從樹上滑了下來。
這回甚至沒有用到梯子。
柳明月覺得無語,會爬樹有那麽了不起嗎!他不還是用的自己的披帛。
正這麽想着,卻忽然發現裴慎已經将風筝交給五皇子,捏着自己的那條黃色披帛又走了過來。
柳明月以為裴慎是想還給自己,嫌棄地擺了擺手:“扔了吧,都被磨破了。”
本來柳貴妃替她備的衣服就多,再加上她從府裏自己帶過來的,根本穿不過來,也不是很在意這一條披帛。
“……好。”
裴慎低聲應了,然後看着柳明月帶着兩個孩子,拿着風筝歡歡喜喜地又回了長麗宮。
而他,則趁着無人注意,将那已經磨破了幾處的披帛藏進袖中,神色平靜地遠遠跟在他們身後,繼續守在長麗宮門口。
直到換值出宮,裴慎這才找了家縫補鋪子,尋了個不起眼的補衣服的繡娘,問她能不能将這條披帛的磨損之處,重新修補起來。
繡娘拿起披帛看了一眼,驚訝的發現上面是用銀線勾的暗紋,忍不住勸道:“修補這個也太費銀錢了,有這個銀子您不如去重新買條新的。”
裴慎搖頭,那不一樣。
他拿出這個月的月俸放在繡娘跟前,問:“夠嗎?”他平日裏吃住都在将軍府,衣服是宮中發的,倒是不需要花費銀子。
繡娘接過來打開一看,連連點頭:“夠了夠了,再做一條新的都夠了。”
“那補完之後,再幫我多做一條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