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題字 柳明月怎麽可能會拒絕未來的新帝……
由于尋找縫補鋪子耽擱了時間, 裴慎今日回将軍府的時間要比平常晚一些。
天色已經昏暗,他才剛剛進府,就被人從暗處偷襲。
因為正在想事, 有些分神, 竟被雲霁得手了一次,從背後勾住了脖子, 掐住了命脈。
“怎麽樣, 裴慎, 我進步飛快吧。”雲霁得意洋洋地在裴慎身後炫耀 ,結果聽見身前的人嘆了口氣,然後便覺手腕一痛, 立馬慘叫了起來。
裴慎這才松了力道,将雲霁從自己身上拽了下來:“別鬧了, 我今日有些累。”
“累?”雲霁很是意外, 睜大了眼睛,“你竟然也有累的時候!”
他先前每天被裴慎按着打,盯着訓練體能, 可從來沒聽到他說累過。去宮裏當禦前侍衛難道比在練武場上練武還累嗎?
裴慎靜默了一瞬,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而是轉問雲霁:“二公子,您送給五殿下的風筝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宮裏并非沒有會紮紙風筝的能工巧匠,為何五皇子如此執着于那個風筝。
“風筝?”雲霁呆愣了一瞬, 想了一會兒,才恍若大悟:“哦!是那個,阿姊從前給我紮的風筝,我上次收拾東西看見了,就和其他小玩意兒一起帶給了五殿下。”畢竟他這麽大了, 總不能還跟孩子似的放風筝吧。
“您與五殿下說了那是先皇後做的?”裴慎微微蹙眉。
雲霁吓了一跳,連連擺手,“我怎麽敢,那不是找着被我爹揍嗎?”他們誰都不敢在五皇子面前主動提起他阿姊,就怕哪天不小心說漏了嘴。
畢竟才七歲的孩子,若是知道了真相,哪裏還能夠藏得住啊。
長麗宮裏,柳明月準備入睡,卻忽然透過窗,瞧見五皇子的房間還亮着,頓時有些奇怪。
往日這孩子比珏哥兒和自己都要起得早些,晚上睡覺的時間自然更早,往常這個時候他的寝殿裏早就滅了燭火,可此刻卻還燈火通明。
“去問問怎麽了,為何今日五殿下還沒有睡下。”柳明月拿着柔軟的幹布擦着自己的頭發,吩咐宮裏的宮女去看一眼。
等過了半盞茶時間,那宮女卻是連着五殿下一起給帶過來了。
柳明月聽聞五皇子來了,連忙讓寝殿裏候着的宮女給她拿了外衣披上,坐着輪椅出去,“五殿下怎麽了?”
卻見五皇子眼眶微紅,将他的寶貝風筝遞到柳明月面前:“還是破了一小塊。”
白日裏裴侍衛剛幫他拿回來的時候沒有發現,結果睡前叫嬷嬷拿給他再看一眼,卻發現有個地方,被樹枝紮破了一個小洞。
應該就是挂在樹上的時候被紮破的,本來想叫手巧的小太監給他補上,可卻發現那個破洞,正好毀了做風筝之人在上面的題字。
“你的字是父皇誇過的,能幫我把這一塊補上嗎?”五皇子擡頭看向柳明月,緊抿着唇的小臉上,一雙黑 眸亮而圓,讓人不忍心拒絕。
“我看看。”柳明月從他手裏接過風筝,仔細地看了一眼風筝上的題字。
這字潇灑靈動,汪洋恣肆,她倒也不是臨摹不來,只是這落款……
柳明月微微蹙眉,将這風筝又湊近了眼前一些,确認自己沒有看錯。
五皇子說過,這是他的舅舅雲霁,也就是鎮南将軍府的雲二公子送的風筝,可這風筝上的落款,卻不是雲霁的“霁”字,而是“霏”字。
據柳明月所知,鎮南大将軍沒有兄弟姐妹,自己也子嗣單薄,膝下攏共只有一子一女。
而那位進宮為後卻早逝的雲皇後,正是姓雲名霏。
也就是說,這個風筝,是先皇後的遺物!
柳明月猛地一驚,擡頭卻見五皇子急急地沖她“噓”了一聲,然後扭頭朝着跟他一起過來的嬷嬷看了一眼,見嬷嬷沒有發覺,這才大大地松了口氣。
他身邊的宮人從來都不肯向他提起母後,生怕他傷心。他好不容易才從舅舅給的玩具裏發現了一樣有母後痕跡的東西,可千萬不能讓嬷嬷給發現了。
不然一定會收起來不給他再碰。
五皇子想要讓柳明月幫忙,便回想了一下平日裏珏哥兒跟她撒嬌的樣子,也像珏哥兒一般伸手去扯柳明月的袖子,但也只是輕輕扯了扯,然後咳咳兩聲,放軟了聲音說:“她做的東西,我就這一樣,你幫我補好不好。”
柳明月怎麽可能會拒絕未來的新帝!
只是看着五皇子的眼神格外的眼熟,仔細一想,白日裏他請裴慎幫他拿風筝時也是這樣。
不過,他對着自己,似乎要比對裴慎的态度客氣得多。
柳明月唇角微翹,這麽一想,心情倒是愉悅不少。
風筝的破口不大,但是想要補得完全看不出來,還有些麻煩。
柳明月喊了心細的宮女過來幫忙,先是找了各種質地的紙抱了過來,仔細從中挑選了一張摸上去與風筝紙質地相似的,拿出來備用。
但是又發現紙張的顏色和風筝略微有些不同,畢竟這風筝是先皇後留下的,年歲久了,紙張有些微微泛黃。
柳明月倒是曉得幾種将紙張做舊的方法,因為五皇子非要在旁邊守着等自己補好,便選了較為簡單省時的一種。
先是讓人端了壺泡着茶葉的茶水過來,往其中一點點添加稀釋過的醬油,用來調和茶水的顏色。
而每一次調出新 的顏色,柳明月都會拿着一支柔軟的筆刷,在宣紙上沾水刷出一長道水痕。
等全部刷完後,遣人去小廚房裏取了食鹽過來,均勻地撒在紙張上。
因為是夏日,又叫了宮女拿着扇子對着紙張扇風,所以這被茶水浸濕的紙還算幹得比較快,等都幹透後柳明月才取了其中顏色與風筝紙最為接近的一道,裁剪了下來。
這個時候已經到了子時,五皇子早就守不住了,坐在一旁的軟榻上打起了瞌睡。
打小就在他身邊伺候的嬷嬷心疼極了,想要抱他回去睡覺,可又熟知五皇子的性格,知道這時候帶他回去等醒了定是要鬧脾氣的。
柳明月瞧見她進退兩難的樣子,從紙張中擡眼,柔聲開口:“嬷嬷,替五皇子将鞋子脫了,放軟榻上睡吧。”然後又讓自己殿裏的宮人抱了新的枕頭和被子來,給五皇子枕着和蓋上。
“您若是不介意,也可以先在我的殿裏歇上一覺。”柳明月手裏調着漿糊,這漿糊不能太粘稠,又不能沒有粘度,她已經調了好幾次,還沒有找到合适的,“這風筝恐怕得補到天亮。”
嬷嬷連連搖頭。
但她畢竟年紀大了,比不得年輕的時候,等柳明月開始用漿糊粘補風筝的破口時,她終于撐不住,起了困意。
但還是要固執地守在五皇子的旁邊,不肯去睡。
柳明月也沒有強求,而是叫宮人抱來了新的鋪蓋,鋪在軟榻的底下,讓嬷嬷躺下,也方便她守着五皇子。
“委屈嬷嬷了。”柳明月安排好了一切,語氣裏卻還是帶着歉意。
而她的手底下,也終于将剪好的小紙片粘補到了風筝上,這個過程,簡直比她前世做女紅時還要小心仔細。
等紙張粘完,吹幹,剩下的題字,反倒是她最得心應手的事情。
調出了與風筝上的題字深淺一致的墨,又在同樣質地的紙張上反反複複練了百十來遍,柳明月終于确保自己能寫得一模一樣,萬無一失,這才提筆落下。
而這個時候,天光微亮。
五皇子惦記着風筝,雖然睡得晚,但醒得很早。一睜開眼,發現自己還在柳明月這裏,愣了一愣,然後才爬坐了起來。
他側頭向着書桌看去,正好看見柳明月單手撐着額頭,正在合眼小歇。
而她的桌前,擺着的正是自己昨日央她幫忙補好并且題字的風筝。
五皇子顧忌她在休息 ,輕手輕腳地爬下軟榻,險些踩到底下睡着的嬷嬷。等趿上鞋子,小跑到桌前,舉起自己的風筝一看,一張小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比昨日裴慎從樹上拿下風筝時還要開心。
珏哥兒的姐姐竟然真的将他的風筝補好了!
而且與先前一模一樣,一點都看不出來壞的地方!
五皇子見風筝補好,心情大好,顧不得其他,舉着風筝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間,等将風筝妥當的放好了,又去隔壁房裏搖醒了還睡眼惺忪的珏哥兒,讓他起來陪自己讀書。
又吩咐柳明月殿裏的宮人不許吵醒她,說他和珏哥兒可以自己讀書吃飯。
等兩個人一起讀完了該溫習的功課,到了去國子監的時間,五皇子的興奮勁兒還沒有徹底平息下去。
整整一日,他連着上課回答夫子的問題,都比往常要積極。
下學的時候,輪到裴慎上值,接他與珏哥兒回長麗宮。
五皇子往常都要與珏哥兒一道走,今日卻故意落在後面,等确保珏哥兒聽不見了,才小聲地問裴慎:“裴侍衛,你說女孩子喜歡什麽?”
裴慎微微蹙眉,五殿下怎麽會問這個問題。
但他還是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不知。
五皇子嘆了口氣。
“殿下想要送誰?”裴慎心想,若是同齡的小姑娘,或者是公主,他倒是可以去問問有孩子的同僚,看他們的女兒喜歡什麽。
但卻聽見五殿下說道:“送珏哥兒的姐姐。”
裴慎腳步微滞,轉頭看向五皇子,半響才開口問道:“為何要送她東西。”
“昨日你替我拿下來的風筝被樹枝勾破了,上面的題字也壞了,是珏哥兒的姐姐幫我補的。嬷嬷說她替我補了一夜,我得謝謝她。”
五皇子難得一口氣說了一長串,說完還要尋求別人的認同:“裴侍衛,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