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上藥 柳明 月只擡頭看了這麽一眼,便看……
裴慎救下柳明月後, 伸手指了指平日裏五皇子最愛藏身的那一座假山,讓人去将五皇子和珏哥兒從山洞裏抱了出來。
他自己則尋了一處石凳,将手裏的柳明月慢慢放下。
現在長麗宮被燒, 其他地方的亂軍還沒有清理幹淨, 這裏反倒還安全一些。
因柳明月衣服還濕着,四下裏又無處更換, 裴慎将她放下後便生了一處火堆。如今宮裏亂做一團, 也沒人管這裏能不能生火了。
“這件衣服有些髒, 我去重新尋一件給你披上。”裴慎先前脫給柳明月的是自己的外衣,只是他殺了不少亂軍,那衣服上難免沾了血腥氣。
柳明月手指緊緊攥着現在裹在身上的衣服, 因為又冷又怕,思維都慢了半拍, 半響才點了點頭。
可裴慎剛轉身, 柳明月忽然又張了口。
“你……能不能讓別人去拿。”
柳明月說完便咬緊了唇,她覺得這話說出來很不合适,可她經歷先前一場, 實在是太後怕了,只有裴慎在身邊站着時, 她才能克制住自己身體不去顫抖。
裴慎腳步停了下來,黑眸低垂,“好。”
然後便轉回身改為吩咐身邊的人去找。
與此同時, 珏哥兒與五皇子被人從山洞裏面抱出來,珏哥兒一落地,立刻就朝着柳明月的方向飛奔而來。
“大姐姐!”
先前在山洞裏,他拼命忍住才沒有沖出來,生怕大姐姐一個人在外面出什麽意外。
此刻看到柳明月頭發濕透, 臉色蒼白,臉上還沾着沒擦幹淨的血跡,聲音瞬間帶了哭腔。
而五皇子也跟在珏哥兒的後面過來了,他看着柳明月,雖然沒有珏哥兒反應大,但總是板着的一張小臉上也多了幾分擔憂。畢竟柳明月是為了護住他和珏哥兒,才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裴侍衛,這會兒能找到太醫嗎?”五皇子抿了抿唇,伸手指了指柳明月的手腕,又指了一下裴慎眉骨上的傷口,“你們兩個都受傷了。”
受傷了,要及時醫治才行。
裴慎低眸搖頭,這種時候,宮裏亂作一團,太醫恐怕有些難尋。
不過他身上帶着一瓶金瘡藥,倒是能用上。
“拿去給你姐姐上藥吧。”裴慎伸手将一個綠色的小藥瓶子遞到珏哥兒跟前,珏哥兒抹抹眼淚,想要接過來替柳明月手腕上上藥,可是卻被柳明月伸手按了下來。
“給裴侍衛,我只是擦傷,沒有他傷得嚴重,不必先顧着我。”
柳明月的另外一只手仍然緊緊抓着自己 的衣領,沒有擡頭。她知道今日自己已經欠下裴慎一次救命之恩,不想再多欠下些什麽。
珏哥兒一下子茫然了,到底給誰?
這個時候裴慎派去給柳明月找外衣的人,帶着一個戴雲紋面具的女人走了過來。
那女人手裏抱着幹淨的披風,見着眼前的一幕,不禁覺得好笑:“怎麽了這是,一瓶傷藥而已,竟然還要推讓來推讓去的?都別争了,我這裏有的是。”
她說着将懷裏的披風扔給了裴慎,又掏出來幾瓶藥和繃帶。然後拍了拍擋在柳明月身前的珏哥兒和五皇子的腦袋,手稍稍在後者的後腦勺上多停留了一瞬。
“兩個小孩,讓開一點,我要給這位姑娘上藥。”
珏哥兒聽話地讓開,五皇子本來不喜陌生人碰他,可聽到這人的聲音,不禁疑惑地擡頭望了一眼。但面具擋住了那人的面容,他什麽都看不出來,只能憑聲音聽出來是個女人。
雲家軍裏竟然有女人?
五皇子很是意外。
柳明月不知道這個女人是誰,但是見她戴着雲紋面具,便猜也是雲家的人。
加上裴慎又從她手裏接過了披風,拿來給自己換上,便沒有抵觸她替自己清理傷口。
柳明月手腕上的傷,是先前逃跑時蹭在地上擦傷的,看着可怖,但傷口不是很深。
那個戴面具的女人握着她的手腕仔細瞧了瞧,将一些嵌着的細沙挑開,然後從身上拿出一個水袋,倒出水來将她手腕上沖洗幹淨,這才擰開藥瓶,給她撒上藥粉。
“嘶—”
藥粉沾到皮膚上,有些刺痛,柳明月沒忍住,倒吸了一口氣。
“這樣也疼啊?我還沒用藥酒沖呢。”雲霏撒藥的手頓了頓,有些無奈,她覺得她下手已經很輕了,不過京城裏的姑娘嬌貴,禁不住疼也是正常。
“我來吧。”
裴慎淡淡開口,半蹲下來,準備從雲霏手裏接過藥粉和繃帶。
“不用!”
柳明月猛地出聲,然後便見着裴慎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我的意思是,這疼我能忍,讓她繼續幫我包紮就好了。”柳明月睫毛垂下來,從裴慎手上移開視線,努力找了一句解釋:“你還是把你自己的傷清理一下吧。”
雲霏瞥了一眼裴慎,從藥瓶中抽出最好的那瓶拍在他的掌心,“聽見人家的話沒有,趕緊去處理一下自己的傷口。”
她這好徒弟,好端端地竟然傷在了臉上,不處理好留下疤,以後是不打算娶媳婦了嗎?
這 柳姑娘避嫌避得緊,起碼現在看起來不像是對他有意思的樣子。
“知道了。”
裴慎唇線抿成一條線,手裏捏緊藥瓶,走到一旁。
他既是對自己下手,便無需顧忌輕重。問人要來藥酒,閉上眼,便從額上澆了下去。然後擰開藥瓶,就這麽将藥粉撒到了傷口上。
柳明月只擡頭看了這麽一眼,便看得心驚肉跳。
“沒事,別擔心,習武之人都糙得很,他不怕疼。”雲霏正好将柳明月手腕上包紮完畢,不以為然地道。
“我——”
柳明月想說自己并沒有擔心裴慎,但是想想他今日好歹救了自己一命,嘴唇微動,又将剩下的話咽了下去。
好在沒過多久,便有雲家軍的人過來禀報,說是宮裏的亂軍已經全部清理幹淨。
長麗宮的火也已經撲滅,只燒得有些嚴重,暫不能住人,問要将五皇子和柳姑娘等人安置到哪裏。
“去我從前住的宮殿吧。”五皇子伸手去拉珏哥兒,“你與你姐姐還搬過去和我一起住。”從前一個人住在宮裏不快樂,是因為太孤單了,但是有珏哥兒陪着的話,便會好上許多。
柳明月卻搖搖頭,“那是坤寧宮,不是人人都能住的。”
五皇子是先皇後所出,所以從前才能住在那裏。
而且,要不了多久,皇帝恐怕就會如前世一般駕崩,等到五皇子登基,那坤寧宮代表的便是下一任皇後的住所,所以她更加不能住進去。
“長住不可,今日借住一下,不會有什麽大礙。走,去坤寧宮找個偏殿換身衣服,好好休息一下。”雲霏說着便将柳明月拉了站起來,這姑娘身上的衣服雖被火烤得半幹,但終究是泡過水的,粘在身上恐怕不大好受。
見柳明月仍然有些遲疑,雲霏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吧,沒人會說你什麽。若是有人敢,沖着你今日拼死都要護住五皇子,雲家軍不會饒過他們的。”
雖然五皇子從坤寧宮搬走了一段時日,但這裏畢竟是昔日雲皇後所在的宮殿,仍舊有宮人日日打掃。
榮親王和張氏的人也沒有殺來坤寧宮,所以這裏還與先前一樣。
只是因為長時間無人居住,相較于其他宮殿冷清了一些。
雲霏多年未回,重新踏進這座宮殿,倒是毫無留念。
反倒是五皇子,跑回自己原來居住了多年的寝殿,翻看了一些搬去長麗宮沒帶走的東西,還有些懷念。好在當初沒有将東西全都帶走,如今留在長麗宮的怕是都燒成灰了。
五皇子想起了自己的風筝,不免有些難過。
不知道日後還能不能尋珏哥兒的姐姐 給他做一個一樣的了。
雲家軍裏只雲霏一個女人,今夜便與柳明月住在了一處。
此刻柳明月沐浴出來,雲霏擡眼透過面具看去,發現她與柳貴妃長得的确有幾分相似,都是一樣的好樣貌。
她這大徒弟眼光倒是高。
“過來,我給你手上重新上藥。”雲霏沖柳明月招了招手,柳明月走過去坐下,伸出手讓她給自己上藥。
這一回她忍着了,沒有吸氣。
“謝謝。”
等包紮好,柳明月便與雲霏輕聲道謝。
雲霏不以為然,擺了擺手:“這等小事謝了作甚?說起來你今日該謝的不是裴慎嗎?”雲霏此刻也是故意提起裴慎的,想看看這柳大姑娘有什麽反應,她那大徒弟到底有沒有希望。
柳明月手的指攥緊了衣角,她自然知道今日該謝裴慎,只她面對他時,還是說不出口。
但他救她之事,自己的确不該毫無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