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夢境 他在夢中與柳明月又一次糾纏在了……
柳明月醒來的時候, 雲霏已經不在坤寧宮了。
只她帶過來的一部分雲家軍,還駐紮在坤寧宮殿外休整。
柳明月推開殿門,本想去找五皇子與珏哥兒, 卻沒想到庭院裏席地而坐這麽多男子, 還都是軍中之人,登時愣住了。而雲家軍的這些兵将們, 俱都因為開門之聲擡頭看向柳明月, 吓得她連忙又将殿門阖上。
“咚咚—”
敲門聲驟然響起, 柳明月忽地一驚,用背抵住門板:“誰?”
“是我。”
裴慎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冷淡。
聽出來是他,柳明月莫名松了一口氣, 就連緊繃的背脊也放松了下來。她轉過去想要開門,可手剛扶上門板, 就頓住了。
什麽時候開始她對于裴慎竟然沒有了防備之心?聽到他的聲音居然下意識地就想要去開門?
裴慎隔着門板聽不到裏面有動靜, 眉心微蹙,擡手又敲了兩下。
柳明月咬了咬唇,壓下心底的情緒, 還是給裴慎開了門。
“早飯,有點簡單, 你先将就着用一點。”裴慎說着将手裏的托盤遞過來一些,上面是一碗白粥,和幾個清淡的小菜。
柳明月 也沒嫌棄, 畢竟昨夜宮中大亂,如今能在坤寧宮安定下來,已算好事,于吃食上她也沒有多大的要求。只昨日想了一夜,卻還沒想好要如何面對裴慎, 此刻也不欲與他視線對上,便垂着眸從他手中将托盤接了過來。
可指尖不知怎的,偏偏按在了裴慎的手指上。
柳明月如被燙到了一般,想要縮回手,只縮到一半,看着托盤上的粥碗,又硬生生地忍住。
裴慎已經做好了替她接住托盤的準備,卻沒想到她這回竟然沒有丢開。他眸色微動,也沒有繼續讓柳明月尴尬,自己擡腳跨進殿中,将托盤放在了桌上。
“你先用,回頭我來收。”
裴慎放完便準備轉身離去,結果正好與回頭的柳明月撞上。
柳明月後退一步,一擡眼,便猝不及防地看見裴慎眉骨上那道傷疤。昨日雖然已經清理過,撒了藥粉,結了一層血痂,但因為正好在臉上,便顯得有些刺目。
“你這傷……”
裴慎側頭偏開柳明月的視線,黑眸微垂,淡淡道:“無事。”然後便從柳明月身側擦肩而過,跨步出了偏殿。
柳明月待他一出去,又快速阖上了殿門,生怕與外面那群雲家軍的視線對上。
只坐下來用粥時,不免去想,裴慎對着那傷,似乎也不是真的毫不在意,畢竟落在臉上,有礙容貌,否則他也不會側頭避開自己的目光。
舀起一勺粥送進口中,柳明月忽然又想起一事。
去年夏日裏,貴妃因被蚊蟲叮咬了一口,脖子上留下一處紅點,但不知為何,那紅印久久不消,氣得她大發雷霆。後來皇帝得了消息,賞賜下來一瓶玉容膏,貴妃抹上消了紅印,這才也消了氣。
那玉容膏是進貢之物,小小一瓶,但有奇效。
據說若是抹在傷口上,能化腐生肌,不留疤痕。只不過被皇帝賞給了貴妃,大材小用了。
那……若是她能将那玉容膏尋來,拿給裴慎,是不是也算勉強謝過了昨日的救命之恩?
柳明月心下有了主意,喝完最後一口粥,将 碗勺放下,便打算去坤寧宮其他偏殿尋兩個宮女,陪自己一道回長麗宮。那玉容膏她記得收在了貴妃的妝奁盒子中,希望沒有被昨日的大火燒毀。
只是她一開門,外面又齊刷刷地擡頭。
柳明月腳步立刻釘在了原地。
“你要去哪兒?”
裴慎正巧過來收拾碗碟,見柳明月站在門處,微微蹙眉。等順着她的目光回頭,發現雲家軍的那些年輕小将們,竟都在擡眼偷看柳明月。
他冷着臉回頭,一群人對上裴慎的目光,立刻收回視線,看向別的方向。
裴慎又面無表情地往前走了一步,用後背擋住了身後所有人的視線。他其實能夠理解,雲家軍的這些年輕将士,生在漠北,長在漠北,從未見過京中如柳明月這般身份的世家女子。
更別提柳明月的容貌本就出挑。
漠北風氣又開放,他們自然會想着去看,并且不覺得有任何問題。
但裴慎并不想柳明月被他們打量。
熾熱的目光被隔絕,柳明月不禁松了口氣,她雖然能感覺到那些雲家軍沒有惡意,但被那麽多人看着,還是有些不大習慣。
此刻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抿了抿唇問道,“這坤寧宮裏有沒有宮女?我要去長麗宮尋點東西,想叫兩個宮女陪我過去。”
“原本有幾個,不過如今都在五皇子那邊伺候。”裴慎微微蹙眉,聲音聽不出來情緒,“如今亂軍雖除,但保不齊還有異心之人藏在宮中,你若是要找什麽,我陪你過去。”
“不,不用。”柳明月連連搖頭,她怎麽肯讓裴慎陪她一起去。
裴慎眸色微深,“那我挑兩個雲家軍護着你去?”
柳明月想起那些年輕兵将的灼熱目光,心頭一梗。兩者之下,她寧可選擇裴慎。
柳明月跟在裴慎身後走回了長麗宮,雖然宮道已經清洗了一遍,但長麗宮門前仍然留下了不少觸目驚心的痕跡。
經過昨夜的一場大火與厮殺,昔日豪華的宮殿,如今到處都變得焦黑一片。
就連庭院裏的 幾棵石榴樹,也被人攔腰砍斷,樹幹上的葉子被火舌舔舐過,就這樣蜷曲着,躺在地上。
柳明月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的狼藉,朝着柳貴妃的寝宮走了過去。
雖然昨夜那些亂軍的目标是五皇子,但這裏也未能避免大火的波及。無論是多寶閣上的珍品,還是裝着無數華衣的衣櫃。
甚至連貴妃榻上罩着的鲛絲帳,也被燒成了灰,絲毫看不出原來的面貌。
柳明月依稀記得梳妝臺的方向,摸索着走了過去,好在這梳妝臺外面雖然被燒得焦黑,但抽匣裏的東西,倒還保存下來了不少。
裴慎站在柳明月身後看着,看她翻箱倒櫃,一會兒翻出一匣子寶石,一會兒又翻出一串被燒毀了一半的珍珠項鏈,只可惜她剛提拎起來,線便斷了,珍珠散了一地。
裴慎以為她要找的就是這些,蹲下去替她撿那些四散的珍珠,撿到一半兒,卻忽然聽見柳明月驚呼一聲:“找到了。”
擡眼便看見她手裏拿着一個小小的玉瓶。
裴慎看了一眼,那玉瓶似乎并不是什麽珍貴的首飾,反倒像是……
“小心!”
裴慎忽然面色微變,丢下手裏剛撿的珍珠,朝着柳明月就撲了過去。他剛将柳明月拉到牆角,梳妝臺旁的一座木架便搖搖欲墜地砸了過來,将被燒得焦黑的梳妝臺徹底砸碎。
柳明月整個人被裴慎壓進懷裏,後背撞在牆上,卻沒感覺到疼。
然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裴慎的手還墊在她的背後。
柳明月掙紮着推開裴慎,裴慎知道她不願意與自己過分接觸,垂着眸松開,卻沒想到柳明月從他懷裏掙脫後,才往前走了一步,腳底就踩到先前散落在地上的珍珠。
她顧着手裏的玉瓶不敢丢,無處扶起,整個人徑直向地上倒去。
裴慎去拉她,卻被她帶着兩個人一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只來得及拉着柳明月轉了 個身,自己墊在了下面。
溫香軟玉一下子砸進懷裏,柳明月想要起身爬起來,可一只手拿着玉瓶,想要起來,卻有些難。
她昨夜才剛剛沐浴梳洗過頭發,此刻頭發散落在裴慎胸前,發上的淡香幽幽入鼻,裴慎忽然就在這一瞬間想起了昨夜的夢。
雖然嘴上說着不在意,但眉骨處的傷口一直一陣一陣的抽痛,昨夜好不容易入睡,半夢半醒之間,卻忽然有什麽畫面在眼前閃過。
那是在崇安寺的廂房裏,他在夢中與柳明月又一次糾纏在了一起。
從前他也不是沒有夢到過那一夜的場景,但是每次夢到最後,都會在柳明月那一巴掌打來時清醒。
可昨夜的夢裏,她卻一直未醒。
而他也對着她……一直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