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纏綿的結果是,師音差點遲到了。
她的節目是晚上10點到午夜12點,但是主持人需要提前到場。一是因為要提前熟悉稿子,萬一稿子有問題也好及時修改;二是因為偶爾會連線特殊嘉賓,也需要主持人提前準備。
以前師音總是不到8點就到了,現在卻越來越晚,領導有些不滿意,逮着她今天差點遲到的事,批評了幾句。
師音低着腦袋乖乖聽領導訓話。
雖然挨批評了,心情卻仍是飛揚的,腦海中時不時浮現兩人厮磨的情景,便像偷吃糖果的小孩,抿着一嘴蜜似的甜,又不敢叫人知道。
下班時,女同事笑着問她:“師音,你是不是談戀愛啦?”
師音愣了愣。
對方又調侃道:“你今天的聲音快甜死個人咯。”
師音不好意思的摸摸臉,細聲解釋:“可能是因為……快發工資了,心情比較好吧。”
同事沒有疑心,朝她擺了擺手,“下班啦,我要走了,你也早點回家休息。”
師音:“嗯,明天見。”
等同事走了,師音忍不住再次捧住自己的臉,傻樂了一陣:“我談戀愛了?……我戀愛了……我……戀愛了……”
和我最喜歡的人,戀愛了。
這是一件多麽好的事啊~
……
第二天,師音早早起來,下樓買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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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實在太開心了,盡管只是一個平凡無奇的早晨,她卻萌生了想要慶祝一番的念頭,于是買完早飯之後,看見旁邊一家花店正好開門營業,便走過去,興致勃勃的挑選。
花店早上剛來的貨,品種豐富又新鮮,師音越挑越多,不知不覺到了八點,她看到時間吓了一跳,擔心陸明晖等太久,急忙付了錢,抱起自己買的大把花束匆匆往回趕。
進門後,先把早餐和鮮花統統放到桌上,卸下所有負擔,才去玄關處彎着腰換拖鞋。
起身時她被男人冷不丁摟進懷裏,沒等她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抵在了牆上,他的吻也随之落下。
起初他沒找準位置,吻在她臉頰上,後來又報複性的輾轉到她的耳廓,略微用力的咬了一口。
師音發出一聲輕吟,男人的身體瞬間繃緊,低頭封住她的嘴唇,呼吸交纏着,攪着她柔軟的舌頭,近乎放縱的吮吻厮磨。
過了很久,終于結束,陸明晖仍不放開她,雙手環住她的腰,下颚抵着她的發頂,低聲抱怨:“你遲到了。”
師音的臉紅撲撲的,因為這個猝不及防的吻,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髒還在砰砰亂跳,還感覺到……感覺到他那裏,硬硬的……
“遲到了嗎?我……我不知道啊……”她紅着臉微微掙開,又被他更緊摟住。
陸明晖惡狠狠道:“新聞八點鐘開始,已經播了至少五分鐘了。”
師音忍不住想笑,“才5分鐘嘛……”
“不行,我1分鐘也等不了。”陸明晖表現出稚氣的一面,抱着她親了又親,像一個霸道的大男孩對所有物宣示自己的主權。
師音被他親得直笑,偏又推不開他,“哈哈……好癢,你別鬧我。”
陸明晖說:“今天你身上好香。”
“不是我身上,是我買了花……”師音突然輕叫了聲,“哎呀,我忘記買花瓶了。”
她趕緊脫下拖鞋,重新穿上自己的軟底單鞋,輕輕推了推陸明晖:“你去吃早飯吧,我下樓買花瓶,馬上回來。”
“你又要走?”陸明晖皺緊了眉頭。
“很快就回來,就在樓下。”師音笑着說,“我保證不超過10分鐘,好不好?”
陸明晖抱着她,不想分開。
沉默片刻,他說:“我和你一起去。”
師音愣住了。
這是陸明晖失明之後,第一次主動提出要去外面。雖然只是去一個離家很近的花店,但僅僅出門這件事,對一個看不見的人而言就需要巨大的勇氣。
現在,陸明晖願意為了她,去外面……
師音心中有些感動,也為他肯邁出這一步感到高興,雙手握住他的手,溫柔的說:“那我幫你換一身衣服,好不好?”
……
陸明晖自己會穿衣服,但是需要師音幫他挑選款式和顏色,他穿了最簡便的運動長褲和T恤,然後戴上一副墨鏡,問師音:“這樣可以嗎?”
師音端詳着他的臉,“唔……頭發好像有點長了,你等一下。”
她在陸明晖的衣帽間裏翻了翻,找出一頂鴨舌帽,踮起腳尖,蓋在他頭上。
“現在好了。”師音勾住他的手,嗓音甜甜的說,“好帥的。”
陸明晖嘴角微翹,又想親她了,擡手觸摸到一層薄薄的布料,愣了愣才意識到那是口罩。
“戴口罩做什麽?”他問。
“噢……我有點花粉過敏症,戴口罩以防萬一。”師音胡編了一個理由。
陸明晖皺眉道:“有花粉過敏症還買花做什麽,扔掉。”
師音心裏咯噔一下,結結巴巴的解釋:“也沒、沒那麽嚴重,在家裏擺一些花花草草,心情會好嘛……”
她真後悔,感覺像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陸明晖隔着口罩摸摸她的臉,不放心的問:“真的不要緊?”
“嗯,花粉過敏是小時候的事了,後來覺得這樣比較衛生,還能防曬,慢慢就習慣出門戴口罩了。”師音胡亂扯着理由。
陸明晖終于不再追問,說:“戴着也好,最近幾天會降溫,免得被傳染流感。”
師音松了口氣,一只手挎上包包,另一只手挽住陸明晖的臂彎,笑着道:“那我們出門吧~”
陸明晖微微抿了抿唇,“……走吧。”
師音能感覺到他的緊張。
這确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接觸外面的世界,保持一定運動量,對他的身體很重要。他不能一直把自己悶在屋裏。
師音讓自己盡可能保持在發聲的狀态,告訴他該右拐了,告訴他進電梯了,告訴他再走幾步有臺階……以免靜默加劇他內心的不安。
“有輛電動車過來了,速度有點快,應該是趕着去上班……前面有兩個人在遛狗,狗狗看上去小小的,但是好兇哦,一直在叫,還好都牽着繩子……我們快出小區了,花店需要過馬路……這裏是人行道,有一層臺階……共享單車擺得真亂,我們繞一下……”
陸明晖低低笑了笑,說:“音音,你不停的說話,不口渴嗎?”
師音:“啊?”
“放心,我沒那麽脆弱。”他握住臂彎間那只小手,低聲道,“只要你別松手。”
師音有點害羞,總覺得他好像在說情話,撩得她心裏一陣陣的發熱。
她逞強的掩飾自己的羞澀,用故作抱怨的語氣說:“你是不是嫌我太吵?”
陸明晖低笑出聲,“怎麽會?我還想讓你錄一份語音導航,以後我開車的時候,就能聽見你在我耳邊說——請沿當前道路繼續向前行駛,前方有限速監控,限速60,音音将持續為您導航……”
“你讨厭!”師音墊腳捂他的嘴,嬌滴滴的發脾氣,“不許學我的聲音!”
陸明晖:“哈哈哈……”
一對母女與他們擦肩而過,背着卡通書包的小女孩問媽媽:“那個大哥哥和大姐姐,是不是在談戀愛?”
母親尴尬的牽着孩子往前走,“快遲到了,別磨蹭了。”
師音滿面通紅,扭頭埋進陸明晖懷裏,捶他胸口,“都怪你!”
陸明晖笑得更大聲了。
……
每一天,師音都會給陸明晖帶早餐,然後兩人一起去花店買花。
有時是一束非洲菊,有時是幾株向日葵,有時是一捧香槟玫瑰……無論買什麽樣的花,師音總會習慣性買一些滿天星,粉色、紫色、藍色,簇擁在主花旁邊,妝點房間,讓家裏洋溢着幸福與甜蜜。
陸明晖另外請了一個家政阿姨,每天過來三小時,做飯洗衣打掃衛生,效率之高讓師音嘆為觀止,專業和業餘果然是有差距的,那些活換她來幹,得幹一整天呢。
難怪陸明晖總抱怨她沒時間陪他。
現在有時間了,兩人天天膩在一起,看電影,聽歌劇,在小區花園裏散步,并認識了小區裏大部分野貓。
他們還會接吻。
在深夜寂寥的樹下,在映照餘晖的窗邊,在柔軟深陷的沙發上……在門邊時最多,因為每次離別總會難舍難分,每到晚上八點,陸明晖總會有種送走灰姑娘一般的錯覺,仿佛超過那個時間,經過那扇門,就再也抓不住她了。
灰姑娘至少會留下玻璃鞋,他真想從師音身上也留下點什麽,卻又擔心……擔心暴露自己內心與日俱增的占有欲,吓到他可愛的姑娘。
親吻,漸漸變得急劇而激烈,他的手禁锢着她的腰,嘴唇封住她的唇舌,不容她有任何躲閃,只能一心一意與他接吻。
師音覺得肺腑間最後那一點氧氣也要被他汲取幹淨,身體的擠壓讓她感到灼熱,腰間摩挲的手掌也帶着燙人的溫度,她頭腦昏脹,四肢發軟,像狂風驟雨中一葉可憐的小舟,受盡風雨洗禮,卻又依戀着風雨,盼着它們将她帶去遠方。
……但最後關頭,陸明晖像往常一樣克制住,為她整理好衣服,然後溫柔擁着她,說:“舍不得你走。”
師音的心像在雲端上飛揚。
她好喜歡他,越來越喜歡他。
她踮起腳尖,親親他的下巴,“我明天早點來。”
……
時光,在不知不覺中溜走。
師音拿着簽字筆站在日歷牌前,看了一會兒,在日期上畫了一個圈圈,說:“明天是複診的日子。”
這次複診,或許會決定陸明晖今後能不能複明。
她有些緊張。
陸明晖雖然沒表現出什麽情緒,但她知道,他一定比她更緊張。
師音扭頭看沙發上沉默的男人,想了想,說:“我們去理發店理一下頭發吧?胡子也該刮了。”
陸明晖嫌麻煩,微微皺了下眉,說:“戴帽子去好了。”
“戴着帽子你讓醫生怎麽做檢查呀?”師音好笑的勸他,“頭發真的太長了,去理發吧。”
陸明晖坐在沙發上不動,不樂意去。
師音猜他不喜歡理發店的環境,畢竟那地方嘈雜,而且人來人往,說不定還會有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
別說陸明晖,就算師音也會接受不了。
“我給你理發吧。”師音說。
陸明晖嘴角翹起,“好。”
“你不問我會不會理發?”師音笑道,“說不定給你剪個狗啃頭!”
陸明晖坦蕩回答:“大不了剃光頭,反正我不去理發店。”
師音無奈的笑笑,去衛浴室拿剪刀和毛巾。
她自認為手藝還可以,因為臉上的胎記,從小很少去理發店,頭發長了她就紮辮子,需要劉海就自己剪一剪,讓她剪出一個發型有點困難,但如果只是在原有基礎上修短一點,應該沒問題。
師音把毛巾圍在陸明晖脖子上,說:“你坐着別動,我給你修一下。”
“不用打濕頭發?”
“不用,等我修好了,再給你洗頭發。”
陸明晖依她的話坐好,像乖乖的小學生,一動不動。
……
他能感覺到,師音握着梳子和剪刀在他腦袋上忙碌,有時這裏梳一下,有時那裏剪一下,碎發落在他眉間,她輕輕吹了吹,溫柔極了。
窗外有陽光照進來,他看不見,但是覺得暖洋洋……
全程兩人都沒說話。
約莫過了二十分鐘,他聽見她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氣,聲音裏透出笑意:“剪好啦,我去調熱水,你去洗洗頭,再沖個澡吧。”
陸明晖:“好。”
師音走進衛浴間,打開玻璃浴房裏的淋浴蓬頭。
水溫逐漸變熱,她用手試了試溫度,覺得合适了,轉身準備叫陸明晖過來,卻不慎帶動蓬頭的不鏽鋼軟管——
“呀!”
淋浴蓬頭掉下來,瞬間澆了她一身水!
“怎麽了?”陸明晖的聲音緊張,“音音,燙到了嗎?”
“沒……我沒事……”師音被水迷了眼,抓了兩下才關上水龍頭,她把蓬頭從地上撿起來,身上衣服全濕了。
眼前忽地一暗,她擡頭,看見陸明晖高大的身形堵在門口,眉宇緊皺,帶着擔憂。
“真的沒事,就是衣服被水打濕了。”師音重新打開淋浴蓬頭,又将蓬頭挂好,說道,“你過來洗洗吧。”
陸明晖站在衛浴室的門口,沒有讓開的意思,語氣緩慢:“要不要……一起洗?”
師音臉頰微紅,小聲喃喃:“你在說什麽呀……”
陸明晖也有些不自在,微微側過臉,聲音很低:“反正我又看不見。”
師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