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聽着阿離的形容,常岚越發的頭疼,對于自己的酒量她可有自知之名,可昨天并沒有自我管束,心中又是懊悔又有羞愧,又問了阿離時辰,現在尚是寅初,宵禁未解,還得在這裏呆上一會,常岚讓阿離帶着薄席守在屋內,自己也再次躺下了。
不過常岚這次卻沒有輕易入睡,她滿腦子裏還想着那個夢,八年前,一支叛軍沖進了秋狝的獵場,目标本是天子,卻因為太子護衛也是赤甲軍于是襲擊錯了對象,老二常白被砍下二指,老三常青為了保護自己丢了性命,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鮮血,第一次面對死亡,死的還是最疼愛她的哥哥。
常岚捂住胸口,常青的死是她難以忘記的痛,她希望自己能夠再強一些,可以像兄長們一樣至少可以手執寒劍,但回到宮後,她聽到最多的卻是:
你是一個女孩,保護不了常青,不是你的做。
女孩天生柔弱,常青是保護你而死的,你不用內疚。
女孩子還是別想着拿劍了吧,如果真想為青皇子報仇,就當嫁天下最強的将軍。
常岚知道,她的性別不應該是她理所當然的借口,她不僅要代替常青活下去,還要以自己的方式将那些夢想延續。
随着進入書房作學,随着不斷的與權臣打着交道,以及逐漸的找到了那次叛亂的真相,常岚明白,要讓那些事情不再發生,要代替常青活下去,她能做的,只有不斷的讓自己變強,強到可以保護她的兄弟們不再受傷,強足以保護這個帝國遠離任何的陰謀與風雨。
而這一切,不能止步于‘你是一個女孩’。
常岚睜着眼等到了太陽升起,宵禁解除的鐘聲響起,她與阿離簡單收拾,一群人便回了長公主府。
誰知道前腳回了府裏,還不到一個時辰東宮的使者便來了,不過卻不是尋常岚,只是請姜青鸾過去,常岚還是問了原由,皇家這三只嫡系子女向來一心,使者如實将原由告知,大意是姜青鸾協助常岱查了奔牛案,為這次奔牛案定了性,此案為人禍并非天災,便是與天子德行無關,并且成功在百裏郡附近捉拿到兩個下京的探子,現在天子已經準備向下京問責,其實常岱早看下京不順眼,想将下京土地分與上京平分,如今倒真找以了一個好的口實,姜青鸾作為功臣自然是要賞的。
常岚早想把姜青鸾推上朝堂,表面上讓使者将祝賀帶回,私下卻猶如吃了一顆定心丸,最後看的便是姜青鸾能與自己同心到多久了,不過現在符王住在公主府,自然受自己所攝,再加之姜青鸾有是情有義的人,她也是真心信任。
“孤這便跟使者去了。”姜青鸾向常岚告別,她知常岚心中抱負,也感謝常岚有恩于她,如她所言,自己已安心在這裏為常岚的客卿。
常岚親自将姜青鸾送上馬車,任誰能看出常岚對這位符王的重視,不過在常岚看來這還不夠,姜青鸾這一去東宮,那今日不同往夕,少不了被人眼紅妒忌,也說不準會被他人利用,現在辛與符兩國之間雖然沒什麽交情,但指不定又有好事者拿來說事,常岱也是求賢心切之人,也要防着他打姜青鸾的主意,畢竟青鸾可以自己三請四請才出來的。
“殿下請慢。”常岚道。
姜青鸾又從車上跳了下來,如果常岚不想她去,她便拒絕了那使者。
“公主可有其它安排?”
“這個。”常岚從自己腰上解下玉佩,那正是正陽節時她用來做籌碼的龍型玉佩。
姜青鸾自然也認得此物,當時常岱還險些發火,覺得常岚有些魯莽,她道:“此物太過貴重了。”
常岚見青鸾不敢收,便自己動手把玉系在了姜青鸾的腰上,她認真打着結柔聲道:“貴重之人,自然要配貴重之物,殿下此去東宮,定受人矚目,戴上這玉佩他們便知道殿下是誰的人了。”
姜青鸾這才見得常岚心機,她自己心在公主府,外人卻不知,這玉佩公卿皆知是公主之特,也算是常岚在宣誓主權。
“那謝公主厚愛了。”姜青鸾道。
“太子宴請封賞,估計又有宴席,殿下莫要貪杯,早日歸家。”常岚叮囑道。
“絕不讓公主等候。”姜青鸾回頭看着面色有些焦急的使者,這才道:“那孤去了。”
上了馬車,姜青鸾不由的看着身上的玉佩,不由的心上一暖。
送走姜青鸾,常岚回以了自己房間,昨日霍顯提到的下京之事還未商讨完,她視姜青鸾為自己人,霍顯與其它幾位卻不一定,所以昨天所言一定是有所保留的,常岚主阿離準備筆墨修書一封,從後門而出送往了霍顯處。
霍顯才下了朝便收到了公主府的來信,他也早猜到會收到這東西,只是比想象中慢了半天的時間,上了車霍顯才打開信封,常岚的字是天平最好的書法家趙美頫所授,字體俊秀,外柔內剛,正如她這個人,看似是花團錦簇下的公主,實則綿裏藏刀,寸拳可以殺人。
常岚的意見倒是針針見血,信中大概說了幾點未在密會時談到的事,第一:宗室領地不用納稅,但百裏郡處于山地,糧産不多,畜牧相對發達,并非宗室領地中最好的一塊,若想取得此處的控制權,辦法有二,其一,直接用皇權幹預,剝奪領地,但此為下策;其二,便是将此處的郡官換成自己人,但宗室之地郡官只能是常氏,現在看來常敏在考慮範圍,只是換一郡之首還需有一個正式的理由,常敏庶子,暫無功勳,若突然換上怕也不能服從。
常岚提到第二點,便是指向下京局勢,下京突然如此膽大,一定是有了新的盟友,但就算有了同盟,也不會膽敢輕易在宗主國處動手,若想擴大領土,下京完全可以北上攻下庸國,現在卻來挑釁有上京擁護的大辛,估計還有其它目的。
合上信,霍顯不由頻頻點頭,他将信放入懷中,只待回府後燒掉。常岚提的這兩點并非解決方法,卻是關鍵問題所在,如此這兩個問題不處理,那确實是大辛之隐患。
同時霍顯卻頭疼不已,如果這朝廷真是三公六卿說了算那此事也能成,可偏偏大辛正統,最不能壞的就是規矩,宗室的地誰也不能打主意。
“來人。”
“大人,在。”一旁副将騎着馬應道。
“去九子殿,請常敏公子來府上一趟,就說…”大臣去九子殿尋庶王子是件敏感的事情,他接着道:“就說公主讓我去上洛為他尋一塊好鐵,如今好鐵到了,可以鑄劍了,讓他來選個劍型。”
副将拱手稱喏,便馳馬朝着九子殿方向去了。
而就在離九子臺不遠的東宮,已有炊煙騰起,東宮的宮人忙碌的準備着,今日他們的主人得了功勳,受到天子賞賜,那是極為榮耀之事。賓客們已經到了,來者不多,不過七八人,熟悉者都坐在了一塊,認識的也相互打這招呼,唯獨一客坐在左上之位,但只吃着茶不與其它人多語。
“殿下,為何一人。”顏起走到左上位旁,對着姜青鸾略行一禮。
“孤是後來者。”姜青鸾說道,此話一語雙關,指自己來得晚,自然與其它人不熟悉,另一層意思是,她初識太子,但今天卻坐在左上位,估計其它人多有不服。
“砌牆的磚頭,後來居上。”顏起倒是自動坐在了姜青鸾身側,他聲音極柔特別好聽,道:“太子殿下的廟堂之牆,自然越高越好。”
“顏大夫真是為太子着想。”
“太子的犬馬而已,哪時稱得上大夫。”顏起自謙道,不過倒是一眼認出了姜青鸾身上的龍玉,他笑着道:“也比不過殿下,如此受公主喜愛。”
“公主錯愛。”若說謙虛,宮廷裏的人自然有一堆的話可說。
“不僅是公主,太子現在也極重視殿下呢。”顏起說道。
姜青鸾喝了口茶,這茶裏可沒醋,卻是聞到一股酸味,也不知道這顏起與常岱是不是還有另一層關系,畢竟中原公卿之間有些‘兄弟’之誼也是常見,這裏禮法相對嚴格,每日相處,總少不了親近。
“那也是公主舉薦的,若沒有公主,也不會有孤今日。”姜青鸾如實說道,同時也是告訴顏起自己位置,減少對方的敵意。
顏起一笑,對方可是只老狐貍呀,他又問道:“那在符王看來,是公主英明還是太子英明呢?”
姜青鸾端起杯子,沒想到顏起竟有這樣的心思,她輕輕吹開茶面的熱氣,微笑着對顏起說:“天子英明,天子的子女自然也都是英明之人。”
“狐貍。”顏起低聲說道。
姜青鸾只笑笑,卻不再答話,但身邊就坐着顏起一人,什麽不談就顯得有些尴尬了。
“對了,顏大夫,今日這宴幾時開始,幾時結束呢?”
“午正開始,未初結束。”顏起說道:“殿下別急,太子宴後應該會與您再談天下。”
作者有話要說:公主:說吧,你是誰的人
殿下:你的人...高興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