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隐情

玖慕和殷情徹底呆住了。

連耳麥曹坤擔心而出聲的“怎麽了?”都毫無反應。

女孩的身體歪倒在了沙發上,表情凝固于求生和絕望之間,嘴唇半張,求救的話到了嘴邊卻被混着毒藥咽下。

能看出來她服毒後突然就後悔了,只是藥入咽喉一切都成了定數,只能硬生生感受着自己生命的流逝。

也許早就下定了自殺的決心,只是終于肯執行時或多或少都會有了遲疑,這時便急需一個契機來拯救或徹底毀滅。

不幸的是,玖慕和殷情扮演了後者。

玖慕渾身一顫,眼底突然就是極致的悲哀與無力。

他緩緩坐了下來,怔怔望着那逐漸冰冷僵硬的屍體,嘴唇翕動。

殷情從玖慕口袋裏拿出耳麥,冷靜道:“筱筱自殺了,救不了,你們直接進來吧。”

兩分鐘後,曹坤帶着一隊警察破門而入。

“這......”連閱歷深厚的曹坤都有些不知所措,目光在殷情玖慕和筱筱身上來回移動。

殷情看了眼半只魂離體的玖慕,替他開口:“耳機你都實時聽着,錄音筆也在,我們什麽也沒做。”

頓了頓,他語氣微涼:“我覺得你們現在應該做的是去好好查一查程義輝那天晚上究竟在哪裏在幹什麽,而不是在這裏懷疑我和這個恨不得以身‘殉情’的人。”

曹坤盯着檢查屍體的法醫,直到後者朝他搖了搖頭,方才微不幾見嘆了口氣,轉過身,問楊磊道:“程義輝已經被保釋了?”

楊磊:“是的。”

曹坤沉默了一會兒:“申請再去案發地點搜查一下吧,重點放在程義輝的房間,我記得剛才筱筱說了鹽酸阿芬太尼是程義輝讓她帶去的,能找出證據是最好。”

“等等。”殷情蹙眉,語氣有些不客氣:“搜案發地點做什麽?要搜直接去搜他家啊。他怎麽可能殺了人還把證據留在宴會上住的房間。還有,人喊來問話啊。”

“是這樣的。”應致看了眼在怒火邊緣的這位大少爺,連忙出聲:“我們不能連續傳喚同一個嫌疑人,而且先前他是在警局呆了二十四個小時,已經算是案情特別重大才可以拘留的時間。如果搜查他家的話,我們還需要申請搜查令,那得有實質性的證據。”

應致補充道:“除了兩人口供不同,再沒有其他證據能表明程義輝有嫌疑了。”

“人死這兒了看不到?他程義輝逼死了一個女孩,就這也不能關他個幾天的?!”

應致小心翼翼搖了搖頭。

殷情還要說什麽,玖慕先開口了:“還需要問什麽你們就問。殷情,配合些。”

法醫把筱筱的屍體帶去了解剖室,又回到了唐昕清的身邊。

玖慕和殷情走出警察局時,天已近深黑。

秋末的夜風有些微涼,一陣陣打在臉上,有些刺骨的冷。

玖慕從沒有這麽強烈地意識到,原來已深秋了。

果然是自古逢秋悲寂寥。

殷情突然停下腳步,側過頭道:“喂。聊聊?”

玖慕一直垂着眼,聞言擡起頭:“嗯?”

殷情長腿一邁正對着他:“聊一聊?”

“聊什麽?”

“聊什麽都可以,比如最近發生的這些事兒。”

“也行。”玖慕看了眼前方街道的車水馬龍,開口:“你非要在這大庭廣衆下聊?”

殷情懶懶道:“那你請我吃飯。”

玖慕看了他一眼,認真道:“請不起。”

殷情:“......ok,我請。”

“随便吃點,我沒胃口。”玖慕道。

殷情邊看手機邊道:“位置訂好了。既然說事情那必須是要隐私些的地方了。”

他擡起頭:“玖慕,你可能不知道程義輝的産業和勢力有多大,有些秘密是連警方都探查不出來的。”

玖慕不說話了。

殷情帶他去了一家高檔餐廳,沒有在熙熙攘攘的大廳多停留,侍者直接引他們去了裏面的包間。

玖慕看着能坐十人以上的大桌子,微蹙起眉:“沒有小一點的包間了嗎?”

“沒了。這包間是我長期包下來的。從外面排隊的人你就能看出這地兒有多火了,不可能還有空的地方。”殷情慢悠悠坐下,拿過菜單開始點菜。

玖慕坐在了大桌子和殷情正對面的地方,兩人隔了能有兩米。

殷情點完單一擡頭,就看到千裏之外的玖慕。

“......”他問:“我們對話時需不需要打個微信電話?”

玖慕:“你說,我沒聾。”

“這地方隔音不是很好,你确定要我吼出來?”

“......”

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玖慕默默起身,往左邊挪了兩個位置。

殷情實在懶得跟他講道理,起身坐在了他身邊。

“你怎麽看?”他問。

玖慕沉默了。

“那我說下我的看法。”殷情目光深了深:“——程義輝威脅她了。”

玖慕還是沉默。

等殷情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時,他才慢慢道:“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筱筱死前是想告訴我什麽,可我......”

殷情打斷他的話:“她想說的不就是那天沒有見到程義輝,程義輝要逼她做僞證,但是死的人是唐昕清,所以她不願意給他編造不在場證據。”

“不。”

玖慕沉思片刻:“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筱筱死前有一句話是......她沒臉見昕清姐才一直呆在屋內的。”

“等下。”

殷情拿出手機點開錄音,調到了最後。

“你......”

“你那錄音筆肯定是給警方的,我們要留東西只能自己錄。”殷情扯了扯嘴角。

玖慕深深看了他一眼。

錄音裏傳來女孩的原話:我真的沒有見過程義輝,但那個藥是他要我帶的,我沒臉見昕清姐所以一直呆在屋內......

玖慕按了暫停鍵:“對,就是這裏。我當時問筱筱,為什麽第二天直到昕清的屍體被發現了她還一直呆在屋裏,筱筱這裏回答我說她沒臉見昕清。”

“沒臉見昕清......但是她既然沒有出屋,她是怎麽知道昕清被殺的?或者說,她知道程義輝要對昕清做什麽但是沒有阻止,所以沒臉見她。——可程義輝要對她做什麽呢,除了謀殺,我想不出那瓶鹽酸阿芬太尼還能用做什麽。”

殷情想了想:“但是你忽略了一點:程義輝和筱筱的口供對不上。程義輝都那樣打罵诋毀她了,她寧願自殺也不願暴露程義輝殺人的秘密。——是這樣的,這不正是說明了程義輝威脅筱筱。”

“程義輝要殺唐昕清,讓與她最親近的筱筱買了鹽酸阿芬太尼于氰.化鉀并下到她的酒裏,可唐昕清一直對筱筱很好,這讓筱筱對做這件事很是愧疚,所以第二天早上沒臉見她。”

玖慕:“不對。你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筱筱或者程義輝,前一天才做了殺人的大事,第二天怎麽可能直接推翻合作關系,在警察局大鬧一頓,這不是明擺着把自己往嫌疑人的位置放麽。”

殷情:“所以我說,筱筱因為與唐昕清的關系而反悔,也許是想自首坦白程義輝的惡行,畢竟她只是個從犯,但是被程義輝威脅,所以只能通過自殺的方式告訴我們這件事。”

玖慕又陷入了沉默。

良久後,他輕聲道:“可她沒有動機去陷害昕清......”

“也許筱筱不知道程義輝讓她下的藥是鹽酸阿芬太尼。”

“不,”玖慕否定:“哪又與她‘第二天沒臉見昕清’所矛盾了。而且既然筱筱要以死明志,做好自殺的準備了,那還怕什麽程義輝的威脅,再拿出更多的證據,或者直接點明她和程義輝一起陷害了唐昕清不是更簡單明了,為什麽要到臨死前,都那麽隐晦,只告訴我要相信她,相信她那一天晚上沒有和程義輝在一起。”

“她臨死前都不對你把話說全,肯定是有隐情。”殷情道。

“又或許那些話就是她想說的,但我依然拼湊不出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

玖慕微微嘆了口氣:“也許只有筱筱和昕清才知道真實的情況了。”

“可她們已經死了。”殷情冷靜道。

“你說的對。”玖慕眼底閃過一絲痛苦,喃喃重複道:“可她們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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