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賭場
“他以為開車的人是我。”
玖慕一手撐在桌子,俯身細細看了一遍曹坤電腦上導出來的監控錄像,平靜道。
是他報的警,殷情打了那通電話後他看到了鑰匙鏈上的U盤,驀然就意識到了殷情話裏的含義,再給他打回去時發現對方把自己拉黑了。
周五晚上本來值班的警察就不多,以玖慕家為圓心,四下擴散調監控來找,在半徑二十公裏外的“西南大橋”發現殷情最後的蹤跡時,已經是八個小時之後了。
确定了人是被綁架後,曹坤當即通知刑警大隊趕來。
除了一路上散落的摩托車殘骸和橋欄邊幾處已經暗沉的血漬,一無所獲。
上一個案子還未完結,案件裏重要人物之一又緊接着出事,且這兩位皆是娛樂圈的知名明星,一旦傳出去,輿論的力量就能把整個公安局淹沒。
大清早,刑警大隊上上下下就籠罩着一層陰霾。
“昨天他把車留給你了?徒步走回家的?”曹坤問。
玖慕點頭:“他沒有明說要把車給我,走了之後我才在家發現了他的車鑰匙。然後他給我打了個電話,暗示他可能遇到了些情況,我就立刻報警了。”
“查到車主了麽?”曹坤擡起頭,問前面在電腦前忙碌的警察。
那人回道:“查到了,叫蔣子洋,但詢問他本人他說他的車昨天下午時就被偷了,那輛跑車現在确實不在他那裏。”
“查下他的社交圈,有多少人知道他有這輛紅色瑪莎拉蒂。還有,昨天下午他在哪裏,他的車在哪裏,監控全部調出來。”
“是。”
“殷家那邊怎麽說?”曹坤扭頭問慕予雪,眉心有抹不去的凝重。
這點才是他最擔心的,綁匪那邊沒有向殷家要贖金,也沒有提出任何要求,近二十個小時的時間人帶車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就好像他們什麽也不圖,只是要殷情這個人一樣。
“殷說他們還是沒有收到綁匪的消息,他們也已經動用全部勢力去尋找,有任何消息都會立刻給我們說的。”
曹坤按了按眉心,疲憊地應了一聲。
“曹警官,麻煩把錄像往前調一些。”盯了屏幕好久的玖慕突然出聲道。
曹坤站起身:“你坐這裏,我去再看一下現場的照片。”
玖慕坐下,把錄像往回調。
突然,他按下了暫停鍵,把屏幕放大再放大,俯下身。
——雖然那個人把殷情堵在橋欄上時另一人身子的角度剛好擋住了攝像頭拍攝那人的手上動作,但玖慕還是眼尖地發現那人手裏是一把匕首。
他的匕首抵在了殷情脖頸上。
玖慕眼眸深了深,點了播放鍵,下一秒,疾馳而來的紅色瑪莎拉蒂就帶走了殷情。
而橋邊的這兩人眼睜睜見殷情上了車卻絲毫沒有去追的意思,他們對視一眼,一個悄無聲息收起了匕首,另一個扶起摩托車,迅速離開了現場。
從再往前的監控能明顯看出,這兩人的目的是殷情手裏的那個“裝U盤”的包,他們不知道殷情已經把U盤給了自己,所以殷情利用這點順勢把包扔下了橋底,毀屍滅跡。
可那人拿匕首又要逼問他什麽,抑或想要他的命?覺得在這裏殺人會被發現所以要用車把他轉移走?
玖慕注視着屏幕陷入了沉思。
慕予雪走到了他身邊:“那輛車剛好在綁匪要對殷情殺人滅口時出現,你不覺得太巧合了麽?”
玖慕擡頭:“你也看到了他們手裏的匕首。”
“現場的血跡很容易分析出來。而且他用的匕首,這點我覺得很奇怪。”
玖慕問道:“匕首容易藏匿是麽?”
慕予雪點頭:“不止。我和殷情很早便認識,別看他一天到晚吊兒郎當的,其實他心思挺重,身手也很好。而且你也能看出來,這兩個人是專業打手,用匕首就是因為好攜帶,但是匕首相對于短刀,不容易傷到人。”
玖慕一愣:“什麽意思?”
“如果相同的力氣去使這兩件武器,短刀可能砍斷血管,但匕首只能劃傷。當然,要是把匕首對準殷情的脖子,那他也得死。”
“你是說......”突然一個念頭隐隐出現,玖慕眼底透了些震驚:“他們并不想要殷情的命,卻一定要把他帶走。”
慕予雪點頭:“我不知道那個包裏有什麽,這兩個打手的目的之一是要他的包,目的其二便是降低他的警覺性,人在極度危機的情況下,一旦看到熟悉的事物便會自動降低對其的警覺性,所以殷情看都沒有多看就上了那輛紅色瑪莎拉蒂。”
“如果是平時,或者當時哪怕那人沒有拿匕首威脅殷情的性命,他都不會上那輛車。殷情自己的車的發動機和輪胎都是改造過的,轟油門時聲音就和一般的不一樣,而且他們飙摩托已經離你家那麽遠了,你又是怎麽找到他的,還不早不晚那個時候出現。”
玖慕沉默了一會兒:“所以他們的最終目的是帶走殷情。”
慕予雪微嘆了口氣,眼底閃過一絲擔憂:“我是這麽認為的。畢竟江沂無人不知殷家的勢力,殷情又在娛樂圈那麽出名,不管對誰來說,直接要了殷情的命遠遠沒有帶走他收益大。”
“等一下,”玖慕微微蹙起了眉:“有很多人了解殷情嗎?”
慕予雪一愣:“你是指哪個方面?”
“他心思重,身手好,還有車是自己改裝的。”
慕予雪微怔。
玖慕聲音有些涼:“畢竟在更多人的眼裏,殷情只是一個自大又騷包的大少爺,情商高智商卻不怎麽樣,何須這麽步步為營的策略來對付他。”
兩人心底同時浮現出四個字。
——熟人作案。
“——曹隊曹隊!”走廊突然傳來咚咚咚的跑步聲,還沒進門應致的大喊聲就傳了進來。
“什麽事這麽毛糙?”曹坤迎上去,沉着臉問。
應致滿頭大汗,緩了下說道:“距離案發地點五公裏的地方發現了兩枚子彈,一枚掉在了草叢裏另一枚混進了摩托車的殘骸,但是上面都沒有血漬!”
玖慕和慕予雪對視一眼。
“子彈?是警用的嗎?”
“不是。經比照發現與上一批查繳的走私槍械配套子彈為同一款,是美國現役軍警的配槍。”
曹坤的臉色頓時更加難看,大步走了出去:“給我查!”
警局忙成一鍋粥根本無人顧及玖慕,他和慕予雪說了聲就走了出來。
剛才應致說到走私槍支時玖慕就想到了黎紀蘇,他是□□老大,對這個肯定比警方清楚,一出警局玖慕就撥通了黎紀蘇的電話。
意料之中的,那邊一直占線。
這個人,真是關鍵時刻聯系不上,玖慕微嘆一聲。
從昨天晚上報警到現在他眼就沒阖過,一直呆在警察局跟進警方的調查,連飯都沒吃幾口。
他清隽的面容染上些疲憊,眼底有淡淡的烏黑。
走到路邊,他伸手攔了輛車,給司機報了他家的地址。
回到家,他冰箱随便拿了個面包,換了身衣服,想了想,又在白淨的手腕帶上一個金镯,這才走出了門。
中途給黎紀蘇打了無數次電話,依然都是占線。
下了樓,玖慕直接開上了殷情那輛瑪莎拉蒂。
難怪那麽多人哪怕吃喝拮據也要攢錢買豪車,這手感和動力真不是吹的,方向盤極輕方便打方向,油門一轟就竄出幾百米,再加上引擎轟鳴聲,性.感又動聽。
玖慕車速開得不快,到了市中心後把車停在一處隐蔽的停車場,下了車。
他面前那家店的門面看起來平淡無奇,只有寫着“帝皇Club”的燈牌閃着七彩的燈。
走進去,轉過一個彎,視線豁然開朗,應運而生的是震耳欲聾的電子音樂。
燈光搖曳,張揚炫目的主基調夾雜着時不時随着音樂高潮而變換的激光特效,EDM的震耳音樂,在DJ指尖快速游動的打碟中,投射出舞池裏少男少女的姿态,以及卡座上觥籌交錯的喧鬧。
作為江沂最有名的夜店之一,帝皇Club的舞曲與氣氛都無可挑剔,DJ話語一起,應之而生的就是無數人的吶喊尖叫。
不過十一點,夜生活的號角剛剛吹響,舞池人頭攢動,燈火輝煌,音律狂亂。
玖慕是真的嫌吵,一只手按住右耳,走位敏捷從醉酒或者蹦迪正嗨的男生女生中穿梭,飛速走到舞池左側的安全通道,推開,走了進去。
樓道很黑,他也只在黎紀蘇的帶領下來過兩次,憑着記憶摸黑下了兩層樓。
果然,前方的安全通道門前把守着一位壯漢,目光銳利,身材魁梧。
看到玖慕,他目光一冷,走上去擋在了他面前,什麽話也沒說只伸出了右手。
玖慕掏出了殷情那輛瑪莎拉蒂的鑰匙放在了他手上。
壯漢細細看了一遍鑰匙,通過對講機說了什麽,而後向玖慕點點頭,為他推開了重門。
玖慕走了進去。
別看夜店人滿為患,但基本上都是虧損的狀态,哪怕江沂有名的帝皇Club也淨收入不高。
然而帝皇Club經營這麽十多年都不倒閉,是因為它的建立其實只是用作掩護,真正的龍潭虎穴是地底下這家賭.場。
——江沂最大的賭.場。
樓上是光影交織的極樂世界,地下卻是紙醉金迷的修羅場。
多少人在這裏虧得血本無歸,又有無數人一夜暴富。
賭.博就像是毒.品,染上再也戒不掉,仿佛只有傾家蕩産抑或命喪于此才能徹底擺脫。
剛才那個壯漢的行為就是為了确認玖慕有資格前來進行賭.博,他停車的地方便是賭場客人專屬,驗證了那輛瑪莎拉蒂屬于玖慕才會放他進去,畢竟空手套白狼的行為在這裏想都不要想。
玖慕這時心裏想的是,要是殷情沒把他車留自己這兒,換了個什麽別的東西當送U盤的借口,自己還真不一定能進來這家賭.場。
進不來就找不到黎紀蘇,找不到黎紀蘇就沒法及時打探綁匪的行蹤。
——他殷少爺就得多受會兒苦了。
燈光下的曼妙身軀,籌碼碰撞的清脆聲響,輸贏誘發的嘶嚎抑或歡呼,荷官妩媚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空氣都摻雜着名為暧昧的因子,在燈紅酒綠中發酵,最終演變為了人人眼裏的迷離二字。
“小哥哥是來玩的嗎~”
玖慕剛踏進去,就有穿着吊帶低.胸裝的女孩兒圍了過來,笑靥如花挽上了他的胳膊。
“小哥哥一個人嗎?看你面生是第一次來吧,讓小沫帶你先各處逛逛吧~畢竟知己知彼才能贏到大把的錢嘛~”
玖慕掙脫開她的手,面無表情道:“不是第一次。不用。”
小沫一愣,随即卻更加熱情,白花花的高峰就往玖慕身上蹭:“不是第一次呀,那更好啦~老虎機德撲比大小現在随時可以加入......”
“黎紀蘇在哪兒?”玖慕打斷她的話,冷聲道。
“黎......黎紀蘇?”小沫表情有一瞬的茫然,很快恢複了笑容:“小哥哥是來找人的呀,要不要我幫您去各個荷官處問問?”
玖慕沒再理她,看來她的地位還沒有資格接觸到黎紀蘇那種傳說級的存在。
他向裏走去,身邊人們臉上挂着漠然的表情,灼熱的目光只會投向籌碼,偶爾有人望向玖慕,也是餓狼撲食,妄圖拉他進坑從他手裏賺回些錢財來。
“——求求您了!求求您讓我見見祭司吧!!求求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再也不敢了!!”
突然一陣騷動從角落處傳來,幾名保镖按着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大叔。
他衣着整潔,所帶首飾都是奢飾品,就算此刻面色狼狽也能看出他身價不菲。
身為江沂一家着名煤礦企業的老板,他向來都是趾高氣昂,從來沒有對別人這麽低聲下氣。
然而他跪在地上磕頭直直對的那間屋子,卻毫無回應。
保镖要扯着他向外走,但他依然死命跪在原地,一下又一下砰砰砰地磕着頭,額頭滲出了血跡。
偌大的賭.場一時有些安靜,所有人停下了手裏的動作都望向這邊。
“——祭司你就見我一面吧!求求您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您了!!”
他不斷邊磕頭邊高喊。
“真吵啊。”
一個慵懶暧昧的聲音突然從門內傳了出來,尾音拖得很長像是剛睡醒般,卻又喊着無限的風情。
全場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煤老板聽到這個聲音先是一愣,而後磕頭的頻率加快,拼了命一樣把自己的頭往地上砸。
“對不起!祭司對不起!!求求您原諒我吧我再也不敢!!求求您!!”
那個聲音悠閑惬意得就好像是在和朋友敘舊般,大概聽者還能腦補出他披着貂皮抱着熱茶的樣子。
“你不走啊。”
“不走不走,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給我一次機會......”
“那你說說你偷了幾次?”
煤老板愣住,随即邊磕頭邊道:“就這一次,就這一次啊祭司!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是麽?”
煤老板心頭沒來由一悸,卻很快穩住了心思,連聲道:“是的是的,我哪兒敢騙你啊,我......”
門開了一個縫,一只過于纖細白淨到甚至很像女孩子的手伸了出來。
然而下一秒,“砰——”
煤老板身型晃了晃,身軀轟然倒地。
額頭上一個窟窿還汩汩地冒着血。
那只手又伸了回去,門也重新掩了上。
一聲若有若無的輕嘆傳了出來,像是自言自語般語氣帶了絲溫柔的惋惜:“上兩次偷我的東西還沒跟你追究呢就這麽想見我,見都見到讓你走還不走,自作孽啊......”
他話語一轉,又恢複了那散漫輕佻的狀态:“——抱歉打擾了各位的雅興,今夜的酒水全我買單。”
作者有話要說: 我愛殷情和黎紀蘇這兩個裝逼怪。
之前好像忘了感謝營養液,手動感謝一下。
感謝橙汁兒,Shakata,臨寒,blue,饴糖,朱鏡辭花,睢清,喜歡海洋的寶寶的營養液,還有林辰白的地雷,愛老婆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