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銀白色的跑車漸漸出現在眼前，我仿佛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我已經預感到那對璧人将幸福登場了。
顧尹安依然穿着純白色的衣服，他會牽起裴詩涵的手，或者摟着她的肩，親昵而自然地在人群的祝福中只有你我地走過，然後溫柔地送她到教室，自己再戀戀不舍地離開。
這些仿佛是再熟悉不過場景，是回憶偷天換日拼湊出來的。
因為被呵護的那個嬌小身影原本是扮演江允浠的蒲小浠。
是我，蒲小浠。
曾經，哪怕我已經夢醒了，知道那是虛假，還是無比地留戀溫暖的往昔。
也許我早該忘記了。
“小浠，你看——你的臉色有些蒼白，怎麽了？”黎優興奮地回頭拍我肩，卻又在下一秒發現我的不對勁。
“我沒事，太陽好大，可能有點中暑了。沒事的。”我還是想要親眼看看我失去的幸福，也見證我曾經深深喜歡的人現在所擁有的幸福。
然後我就可以徹底死心，專心地喜歡易洛揚了。
于是我目不斜視地看着他們，宛若天人，般配和美好。
顧尹安卻在這時約我出來見面。
一家簡單精致的咖啡廳。
“尹安，你喜歡她嗎？我是說裴詩涵。”我看着他如同深海一般清冷深邃的眼睛，輕輕地發問。
“允浠，我們訂婚吧。”顧尹安像是沒有聽到我的問題，只是溫柔地笑着，把“天使之羽”重新戴在我的右手的無名指上。
Advertisement
他低頭輕輕地吻了吻我的手指，眼神是對我無限的憐惜。
顧尹安是我曾經深深喜歡的人，可是誰又能保證曾經不被遺忘，或者餘情未了甚至舊情複燃呢？
我淪陷在他溫柔的視線裏，輕輕點了點頭。
“顧尹安，我們訂婚吧。”就像一年前我答應他的訂婚請求一樣，毫無猶豫。
訂婚前夕，我和顧尹安去婚紗店挑選訂婚時穿的婚紗。
我一件又一件地試穿着各種款式的婚紗，然後提着裙邊興奮地飛舞起來。可是沒多久就累了，倦了，因為無論我試穿哪一件顧尹安都笑着說好看。
他的眼裏分明沒有過多的幸福感覺。
我迷惘了，總覺得這一切就好像一個夢，沒有半絲真實的愉悅，反倒過多地擔心夢醒十分，這些全都消失不見。
就在訂婚儀式舉行的前一天，易洛揚突然讓我再去一次“櫻花祭”，在訂婚前最後一次替他伴奏。我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赴約。
這次最後一次做他的鋼琴手，也算是對他對我的照顧的回報。
櫻花祭。
我戴上黑貓面具，安靜地坐在白色的三腳架鋼琴前，易洛揚就在身邊，輕輕地唱着他自己寫的歌。
他反複地唱着，好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的歌謠。
而臺下的聽衆中，有一個我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意料之外的是，他竟然是顧尹安。
他就坐在離我最近的VIP座位上，我們之間的距離不過一米。他的一舉一動我都十分清晰地看見，也許他說話我也能聽得見，只是他現在只是安靜地坐着，好像在等一個人。
他的眼神漠然，如同音樂再美妙也入不了他的耳朵；他姿态傲然，如同一切是非都觸不動他的心靈；他表情淡然，如同一切感情都融不進他的身體。
他究竟是不谙世事的小王子，還是身經百戰早已看透一切的帝王，我突然發現自己一點都不了解。
我只知道他眼神溫柔如水，雖然不澄澈卻宛如深海的海水一般深邃，卻清冷。我只知道他要我做他的未婚妻，訂婚甚至再結婚，是要相伴一生一世的人。
可是我卻一點都不了解他。
是不是太過草率了呢？
我閉上眼睛，努力不去想，只是安靜地彈奏着美好的曲調。
易洛揚終于收好了麥克風，卻沒有走向後臺，而是到了顧尹安所在的位置上。我仍然按易洛揚之前的囑咐繼續坐在鋼琴前，彈奏着其他的旋律。
顧尹安淡定地看着向他走來的易洛揚，微微莞爾。
兩個人面對面坐下，喝着血腥瑪麗，如同嗜血的吸血鬼王子。他們四目相對的眼神那麽安靜而詭異，仿佛将要定下魔鬼的契約一般謹慎而表現平靜。
“你想讓悲劇重演嗎？當年，允浠明明喜歡的人是我，你卻讓她跟你訂婚，于是她在訂婚當日出車禍走了；現在蒲小浠喜歡的人分明是易洛揚，你卻再一次讓她跟你訂婚，現在她也許答應了，但你保證她不會後悔，重蹈覆轍嗎？”易洛揚的眼神同樣的冷漠，甚至有些陰沉，他開門見山地對顧尹安進行語言攻擊。
“我知道，允浠喜歡的人也許是你，但蒲小浠，她喜歡的人是我。”顧尹安淡定地回答，仿佛這是千古不變的定律一般篤定。
可是，他的言辭裏透露着一個讓我窒息的信息——他竟然知道江允浠喜歡的人是易洛揚，而且知道我并不是江允浠，而是蒲小浠！
這明明是我極力想要對所有人隐瞞的事實，雖然被易洛揚一眼拆穿，但我卻一直認為至少顧尹安不知道！
可是他知道，那麽，也該是早就知道了吧。
那麽他之前對我的一切難道也是在配合我的演技，順水推舟地把我當做江允浠的替身，哪怕只是和江允浠的替身訂婚，也不要拆穿我是蒲小浠的事實！
我突然有想哭的感覺，卻無端地笑起來，笑容苦澀無奈。
我想我已經知道易洛揚今天找我的用意，他刻意安排我戴上黑貓面具在這裏演奏，然後讓顧尹安親口告訴我醜陋的事實。
因為易洛揚知道，我對顧尹安的迷戀，已經到了別人說他什麽不好，我都不會相信，所以易洛揚才會使出這個方法，讓我真正看清楚！
顧尹安并不是喜歡我，而是喜歡我這個替身戀人。
他喜歡的始終是江允浠。
“顧尹安，你不覺得這樣對蒲小浠太過分了嗎？她并不知情，不知道你在配合她演戲，以為你一直喜歡這樣的她，而遺忘了江允浠，她很天真你知道嗎？”易洛揚的情緒有些激動，他五指緊扣着玻璃杯，指骨泛着青白色。
“我并不認為是這樣。她既然喜歡我，就自然希望跟我在一起，而對于我配合她的演戲，我想不被拆穿而永遠當江家大小姐是她所喜歡的，我成全她。因此無論她是誰，我都跟她在一起了，有什麽不對呢？”顧尹安仍然安然自若地抿着血腥瑪麗，仿佛置身事外一般氣定神閑。
“顧尹安——”我突然摘掉黑貓面具一把摔在地上，滿面憂傷地走到他們兩個人的面前，笑着流下了一滴滴眼淚。
“你……你們聯合起來騙我！”顧尹安欲言又止，他看着易洛揚毫無表情的臉，似乎明白了什麽，忽然自嘲地笑起來。
“顧尹安，是我們一直都在互相欺騙對方！你知道我是江允浠，一定在心裏非常恨我害死了她，而你卻只字不提，一直配合我的拙劣演技！你為的不過是我當她的替身，我一直在騙你，是我錯了，可是，你也一直在騙我！”我笑得凄涼，哭得無可奈何。
“那麽，我們就互不相欠吧。我以後再也不會再出現在你們面前，希望你們也是如此。”顧尹安眼睛裏閃爍着什麽，卻只說完這些冰冷的話語就離開了。
“我希望，你不要恨我用這種方式讓你和顧尹安分開，但是我知道，你的心裏是喜歡顧尹安的……”易洛揚眼裏滿是疲憊，笑容卻表現出解決一切的輕松，他看着我，卻流露出不舍和心疼。
“謝謝你，易洛揚。可是你錯了，喜歡顧尹安的蒲小浠已經不複存在了，我現在，以及未來都想要在一起的，只有易洛揚。”我露出淡淡的笑容，卻感到內心愧疚和一片凄然，同時，我也萌生了對未來的滿滿期待，那是，屬于我和易洛揚的美好未來。
我望向易洛揚，他也垂眸凝視着我。
易洛揚方才還黯然的眸子倏地被點燃，茶色的眸子波光潋滟。
一個輕如薔薇迷夢的親吻落在我的唇上，我聽到他呢喃着我的名字，緩緩告白——
“蒲小浠，我喜歡你。”
“就算全世界不要你，別怕，還有我蒲小浠來疼你！”
因為，我亦是如此喜歡你——我的薔薇少年。
曾經對顧尹安的迷戀，讓我如此疲憊，可是遇見你，打破了我的幻想夜，讓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即使是孤兒，不是公主，也可以活的一樣很幸福的。
【尾聲】
就算 全世界不要你
別怕 還有我來疼你
就算 黑夜遮住眼睛
不要害怕 我陪你到天明
易洛揚，曾經，我們都是被父母遺棄的孩子，別人鄙夷又不屑的目光、嘲弄，都讓我們努力更加堅強，吶，就算全世界不要你，還有我，跟你一樣需要溫暖的人，即使經歷再多的傷害，我都會一直陪着你，到天明、到永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