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家園(完)
作者有話要說: 角色出現順序不代表死亡順序【。
明樓是第一個到達這座小木屋的。此時,方才一場小雨初停,天色正黃昏,明樓的大衣滴着水,頭發也濕了,他站在湖邊,摘下眼鏡慢慢地揩着上面的水珠,湖邊沒有風,湖面平靜地像一面清澈的鏡子。
像感覺到了冷,明樓的肩膀微微顫抖着,他轉身離開了湖面,經過亂糟糟的草坪,走到小木屋的門前,門鎖是壞的,門一推就開了,像是專門等着他一樣。
像是經年沒用過,小木屋裏散發着一股黴味,還有一股潮氣,窗戶牢牢地緊閉着,長滿了蜘蛛網,烏漆墨黑的,屋子裏的家具也不多,只有一張桌子和三張椅子,有一張還斷了一條腿。電燈開關到底管用的,明樓打開了開關,燈泡這現實般的東西閃爍了幾下就亮了起來,昏黃溫暖的燈光多少讓他安心了一些。
眼前最醒目的是一個大壁爐,旁邊亂七八糟地對着幾塊木頭,明樓夢游般地走過去,拎起一塊木頭丢進壁爐裏,還沒等他找到火柴,火焰就熊熊地燃燒起來,火光不僅照亮了他的臉龐,也讓他的臉頰感到一陣火熱,但是他的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亮得像夜空裏兩顆明亮的星星一樣。
王天風是第二個到達的。
他的軍服上還帶着一些血跡,原本整整齊齊的發型此刻亂糟糟的,當他卷着一股狂風般的氣勢走進小屋裏時,明樓正坐在壁爐旁,撐着下巴靠着椅子把手昏昏欲睡,一陣風吹得壁爐裏的火焰亂晃,晃花了明樓的眼睛,他慢慢地睜開眼睛,轉過頭恍惚地看了一眼,然後沒好氣地說:“果然是瘋子,出場方式都跟正常人不一樣。”
王天風老實不客氣,搬了把椅子,坐在靠近壁爐的另一邊翹着腳,一邊感受着壁爐裏火焰的溫暖,一邊擡了擡眼皮,懶洋洋地說:“那是,誰讓我不像你是這般細皮嫩肉的大少爺,連陰間都有房産,活該被壓倒一輩子。”
“哦,你也知道這是我的屋子?”明樓忍不住和他鬥嘴,想了想,還是歇了火氣,他看着王天風,又撿起一根木頭丢進壁爐裏:“你之前……?”
“一直在荒原上走。”王天風說,聲音帶着久違的疲憊:“一直在走,歇不下來,有點累,越來越累……壁爐不錯。”他突然轉移了話題,話尾難得帶着一份贊賞:“這大概是這個屋裏最好的工具了吧?”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明樓問。
“誰知道,”王天風難得地勾起了嘴角:“大概是因為我的追蹤課一貫成績不錯。”
他們沒有在說話,只是互相看着,目光定定的,像一幅定格的畫。
最後,王天風的動作打破了這幅畫面,他緩緩地張開雙手,明樓冷笑一聲,到底沒說什麽,站起來走進去,象征性地和他擁抱,下一秒,他被王天風的雙臂死死地鎖在懷裏。
“能看見你,不錯。”王天風感慨地說,還沒忘了補充一句:“盡管我們互相讨厭。”
“一會兒別忘了幫老子檢查屋頂,修理家具。”明樓附在他耳邊惡狠狠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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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意料的,于曼麗居然是第三個到達的。
“我本來在一座好大的用糖建起來的城裏,那裏什麽人都沒有,東西都是糖做的,我覺得好無聊啊,吃了一半,發現自己到這裏了……”于曼麗坐在椅子上,笑嘻嘻地連說帶比劃。
明樓似笑非笑地看了王天風一眼:“你的學生?”
王天風冷哼一聲:“滿腦子無稽之談的學生,她還以為自己是個浪漫派詩人。”
于曼麗頓時熄了聲,她怯生生地看了王天風一眼,又不願服氣地嘀咕:“我說的是真的呢。”
他們還沒繼續說什麽,明臺闖了進來,風風火火的,還有着一點點被隐藏起來的謹慎。
明臺剛進門就扯掉了身上濕漉漉的大衣,像是故意惡作劇一般随手把大衣扔在王天風懷裏,他四處看了一圈,撲到明樓懷裏,一股糖似地纏着:“大哥,我好想你啊。”
“多大的人了,一來就撒嬌,不能好好地坐着?”明樓不輕不重地斥他。
明臺在明樓的懷裏揚起臉,給他看自己通紅的眼睛,委屈地說:“大哥,我好累啊,我走了這麽多路。你們還只留給我一把斷腿的椅子,我才不要坐,在大哥懷裏就挺好。”
明樓想推開他,但是不經意間發現了明明是年輕人模樣的明臺,發絲裏居然夾着點點的銀白,明樓的手一抖,不動聲色地攬住了明臺,連原本想嚴厲的語氣都軟了:“胡鬧。”
“我就胡鬧了。”明臺龇牙咧嘴地,然後埋進明樓的懷裏笑。
“呵。”王天風拿着明臺的大衣,到底沒有扔在地上,只是不能直視般地扭過臉,陰陽怪氣地說:“哎呀,果然是明家養的蘭草,連一點點風霜都經不得。”
“活該,誰讓你不給我椅子坐?”明臺不僅賴在明樓懷裏不走,還對着王天風做鬼臉:“我大哥在這呢,不服氣你咬他啊。”
“明臺,你真不害臊。”于曼麗用手指刮着臉臊他,白嫩嫩的臉上被刮出了幾抹微紅。
有了明臺在,黴氣的屋子裏頓時熱鬧起來,多了許多蓬勃的生氣。
也就是這種說說笑笑的時候,明鏡來了。
她的懷裏還抱着那個罐子,鞋子丢了,光着腳,她走進屋子,臉上的表情像是夢游一樣茫然。
“大姐!”正對着大門的明樓第一個發現她,推開明臺,他跳起來向大姐蹿過去,明臺雖然沒有及時反應,但是比她更快,兄弟兩一左一右地拉住了明鏡的手。明臺也喊:“大姐!”
“你們,這麽多人啊?”明鏡迷迷糊糊地,只說出了這一句話。
明樓見她的腳是光着的,手也冷得像塊冰,于是直接把她橫抱起來:“大姐,我們進屋再說。”
王天風站起來,把剩下的木頭丢進壁爐,然後和明樓擦身而過,還不忘敲了敲于曼麗的腦袋:“愣着幹什麽?跟我出去揀點木頭,這鬼天氣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下雨。”
“哎。”于曼麗忙不疊地答應着,嘴裏嚼着不知道是不是從那個城裏順出來的冰糖,嚼得咯吱咯吱地響。
明樓把明鏡放在椅子上,伏在大姐的膝蓋上,他緊緊地攥着明鏡的手,失而複得的感動充滿着他的胸口,快要溢出來了:“姐。”
明臺張開手臂,同時攬着他們兩個,拖着哭腔悶悶地喊:“大姐,大哥。”
暖乎乎的感覺讓明鏡僵硬的身體軟和起來,原本僵直的背放松了,她靠着椅背,看了看明臺,又看了看明樓,含着一點點笑:“大姐終于找到你們了,看來大姐還是很厲害的呀。”
……
明樓從小木屋裏走出來,木屋裏被火烘得暖洋洋的,明臺從口袋裏找出了一條手帕,正半跪着擦着明鏡的腳,兩個人一句話一句話地,都說得很慢,木屋外面夜風挺大,但是不算冷,月光也是有的,明樓遙遙地能看見林間一點晃動的黑影,大概是撿木頭的王天風。
他慢慢地走到湖邊,腦中勾畫着黃昏時看見的周圍的環境,遠方的雪山、面前的湖泊、湖邊的草原和森林,直到他的背後出現了一個聲音。
“大哥。”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明樓沒有回頭,抱着手臂慢悠悠地說。
“怎麽會。”明誠從背後抱住了他,把臉貼在他的背上:“這可是我畫出來的地方啊,我怎麽會不來?”
明樓抓住了他的手:“可你是最晚到的。”
“因為我害怕。”明誠說:“我早在遠處看見了,但是我怕這是個幻影,是個海市蜃樓,我遠遠地來了,它卻永遠存在在更遠的地方。窮盡所有的時光,我也抓不住它。”
“但你還是過來了?”
“我想,就算抓不住也好,最壞最壞的結局也不過如此了。”
“現在你抓住了,還怕嗎?”
“怕倒是不怕了。”明誠的聲音裏帶着十足的悔意:“就是後悔當初怎麽沒詳細地把屋子畫成別墅,我沒想到屋子破成這樣,怎麽能讓大哥住這種屋子?”
明樓笑了起來,拍着他的手:“沒關系,慢慢修嘛,我們有這麽多人了,以後還會有更多的人來,總有一天我們能把它修成別墅。”
“還會有人來嗎?”明誠問。
“我希望沒有。”明樓頓了頓,他們同時看見王天風氣急敗壞地從林子裏走出來,手裏扯着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郭騎雲,郭騎雲跌跌撞撞的,懷裏還抱着一堆木頭。于曼麗從後面追上來,一臉又焦急又想笑的複雜表情。
明樓抿了抿嘴,好像也想笑,但還是繼續說:“但假如有,我希望這座屋子會成為一個安慰。”
前行的希望總是會有的,因為你們都在。只要你們都在。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