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七年未忘的歸期

歲月如同指尖的輕紗,轉眼間七年已經過去。

七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很多事。

譬如,天機谷突然多了院子門口突然多了兩棵高大的梧桐樹。

譬如,谷裏突然多了個趙九。

譬如,趙九從憨呼結巴的小子變成武藝高強的少年。

再譬如,雲若從粉雕玉琢的女孩變成亭亭玉立的姑娘。

但有些東西,卻是你花再多的時間,費再多的心機也無法改變的。一如趙九骨子裏的憨厚,一如沈奕的超俗淡雅,一如雲若偶爾的孩子氣。

銅鏡前,十五歲的雲若盈盈而立。

褪去了幼嫩色彩的她,是十分的美貌的,着一襲玉色繡折梅堆的襦裙,外傳晚煙霞紫淩子如意雲紋衫,腰間是紋花披帛,只顯得纖腰一握,靈動萬分。

其上,一張俏臉因午睡的緣故隐隐有些慵懶,雲鬓微亂,青絲飛揚。膚如凝雪,唇不點而紅,眉不描自黛。

她的美貌是她從不曾想過的,沈奕曾說過,貌美者,禍水也,就是不知她是否也會成為沈奕口中的禍水角色。

雲若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只要有人陪着,禍水又有何妨。

“若兒……”門口,沈奕一襲白衣長身而立,一貫的溫潤如玉,淺笑的看着她。

他身後,影子拖成長長的暗色,最後慢慢淡去,和青石地板融成一色。

“沈奕……”雲若見到來人,心情一下子愉悅起來,陰霾一掃而空,腳下輕盈的奔跑起來。

“剛起嗎?”沈奕眼中帶着淡淡的寵溺,幫她攏了一一下落到耳邊的發絲,然後往她腳下看了一眼,臉色略微黯淡,半帶嗔怪的道:“怎得不穿鞋就跑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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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若低頭看着襦裙下的玉足,一臉無賴樣,“起得急,沒留意。”

“外頭不比你房裏,未曾鋪毯子,涼得很。”沈奕也不等她廢話,直接将她推進了房,待她在床上坐定,自己彎腰撿起床邊的繡花鞋,捧起她白嫩的雙腳,一一将鞋套上。

動作一氣呵成,流暢自然,仿佛同樣的事他已經做了很多遍。

而事實上,他也确實做過不少,從雲若來天機谷的第一天開始,她的衣食住行多數是由他負責的。

直至十一歲那年,她初葵來潮,他才開始正式的告訴她,什麽叫男女有別。

但幾年的相處,并非一句男女之別可以消除幹淨的,更不消說谷裏還有個同是男子的趙九。

不過,沈奕待趙九卻是十分不同的,雖收他為徒,本該教他沈奕最拿手的醫術才對,可偏偏沈奕半分醫術也不曾傳授于他,獨獨授了他武藝。

而雲若小時傷了筋骨,習不得武,僅略懂些暗器之道。不過習得一身好醫術,雖不敢說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卻也傳承了他大半的衣缽,這也算是一點欣慰之處。

他待趙九嚴厲苛刻,一絲不茍,待雲若卻是縱容大度,從哭苛求。往往趙九招式稍微欠佳,他便能要求他練上一天,若非雲若看不過為他求情,依着趙九憨實的性子,怕是練上個三天三夜,沈奕不喊停,他也是萬不會停的。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趙九雖然腦袋不太靈光,但習武倒是有一套,如今他的武藝雖算不得是極好的,但打倒些江湖二等高手卻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而他言語結巴的毛病在沈奕的細心調理和引導下,也好了大半,除了太過緊張的時候還會吞吞吐吐結結巴巴,平素講話卻是十分正常的。

雲若此刻定定的看着自己的雙腳,良久慢慢的開口:“沈奕,我剛剛做噩夢了。”

“嗯。”沈奕點了點頭,知道她會自己往下說,并不出口詢問。

“我夢到我做了一件錯事,害死了一個人。”雲若試探性的看着沈奕。

七年,他卻是一點未變,一樣的淡雅內斂,超塵脫俗,溫婉如玉,俊美如木刻般的面容,沉靜而帶着睿智漠然的眸子,墨色如瀑的青絲,飄逸而不張揚的白衣,人道,‘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說得便是他吧。

沈奕點了點頭,并不在意,“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信若兒定是有着迫不得已的理由才如此,何況那只是的夢,并非真實。”

雲若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确實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只是這個理由卻不能成為她逃避的理由。

沈奕修長的手穿過她青絲,極其自然替她撫平一頭飄散的發絲,靈巧的為她挽着發髻,“若兒何必為了虛無缥缈之物煩憂呢?”

雲若低垂着頭,任由他替自己擺弄自己的發髻,良久,才慢慢的開口:“若我夢中的人叫小梧呢?”

小梧這兩個字就像一顆丢到湖裏的小石子,打亂了一池平靜的湖水,沈奕的手頓時僵在那裏,一動不動,臉上的表情頓時停滞了下來,沉默。

小梧是誰,他們都心知肚明,雲若七年不曾提起,原以為她早已經忘懷,卻沒想到只是不提,并不代表忘記。

當年的一切仿佛又回到了眼前,那些曾經的卑微,曾經的血腥,曾經的心驚膽戰,曾經的一切,仿佛一瞬間湧進了小小的房間裏,房裏的氣息一下子冷到了極點,空氣稀薄的令人窒息。

雲若擡起頭,定定的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氣,道:“沈奕,我想明日出谷。”

沈奕略微詫異,雖然早就猜到她提起小梧定是有了自己的計較的,這會也被她的突如其來的明日驚到,“明日?”

雲若颔首,坦然的道:“嗯,明日。之前早就想過要出去,只是學藝不精,不敢丢人現眼,如今你該教我的都教了,我也該自己出去歷練歷練了。”

沈墨颔首,早就知道她學醫的目的不在于隐居山中,這些年她每次同他下山都心無旁骛跟在身後學習,可他總能捕捉到她有意無意瞟向帝都的眼神,仍是平靜,卻不似平日的淡然無物,倒像是極力壓抑而來。

原來她從不曾忘記當年……

“你出谷後想要去哪裏?”她此處的出谷明顯不會是玩耍,也明顯有着不同往日的目的,不得不令他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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