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根據信鴉的指引,如月變帶着阿封來到了醫治的地方,出乎他的意料,這裏并不是他想象中類似醫院或者醫館的地方,而是一個門上有紫藤花圖案的宅子,接待他的也不是醫生或者護士,是一位外表來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身着一身素色的和服,眉目溫和,令人遺憾的是,他的雙腿皆是義肢。
信鴉告訴他,那個紫藤花的圖案的家輝代表此家族曾被獵鬼者所救,因此只要獵鬼者上門造訪,就會無償提供幫助。
“打擾了,謝謝您。”如月變彎腰向對方道謝,被他放下的阿封也跟着一起鞠了個躬。
“不用這麽客氣,獵鬼者大人,請跟我到這邊來吧。”說完,中年男人帶着如月變和阿封進了宅子,為他們準備飯食與住處後又請來了醫生給他們醫治。
他們到達宅子時已是下午,等醫生診治完畢開過藥後,月亮早已升起了。
如月變與阿封并排躺在房間裏,他們兩個一個是身上多出抓傷外帶一個肋下穿孔,另一個是長期營養不良加零碎的輕傷,好消息是阿封的腿沒有如月變想的那麽嚴重,只能算作是扭傷,養幾天就能好。
對于阿封接下來的歸處,如月變在答應他時就想好了,準備送予鱗泷那邊。畢竟他自己也不是個能夠生活自理的,在現世時連小動物都養不活,更別提一個人類小孩,況且作為已經見過鬼的孩子,随便放在普通人家也不太好。
白天他已經放飛了信鴉給鱗泷去信,在睡前得到了同意的回複,現在只要說服阿封就行了。
“你打算把我送走嗎?”在如月變還在考慮怎麽開口時,阿封突然出聲。
經過一天多的恢複,阿封說起話來已經沒有剛開始那麽艱難了,除了發音有些慢以外,還是可以聽懂的。
“啊……是的,待在我身邊你會很辛苦。”如月變說,“我拜托了我的師父,他會收養你。”
“是因為我太弱小嗎?”
“不,是我太弱小。”
“你很強。”
“真正強的人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保護他人,我做不到。”
昨晚的沙灘上,他差點就因為自己的疏忽,害得阿封受傷。
自己的這份力量,到目前為止也只能做到不去放任自流的破壞。
“你救了她。”因為語速很慢,所以阿封說話的方式十分簡略,但也不至于讓如月變聽不懂。
“她”是指那個少女化作的小鬼。
看來阿封有那時的記憶。
“你在之前都記得?”
“記得,我想救她……做不到,擋住了。”阿封五指拼攏比了一個屏障的姿勢。
如果在這裏的是其他的什麽人,恐怕很難明白阿封“擋住了”的意思,可如月變卻理解了。這指的應該是那時阿封封閉自我的心理狀态,和曾經的他自己很像——在心中砌出外殼,保護自己也隔絕他人——也難怪之前他問阿封敲擊動作時覺得阿封的反應眼熟。
“現在還有那個東西嗎?”
“沒有。”
“那太好了。”
“可是,她沒有了。”
不同于之前平靜的語氣,阿封的聲音明顯帶着沉重和悲傷,少女在他額頭上的輕點,應該是借着還沒完全消失的鬼的身體,用血鬼術給他灌入了足以沖破他屏障的記憶,因此他的感情便可以順利表達出來。
“她是,我的朋友。
“保護我。
“給我食物。
“朋友,我的朋友。”
如月變以為接下來阿封會将憤怒的矛頭對準自己時,阿封聲音卻用激動到有些哆嗦的聲音說:
“我,想救她,結果、說不出來……她一直、一直在,求救……我,沒有救她……”
借着窗戶照進來的月光,如月變能夠看到阿封臉上晶亮的反光,那是無聲淌下眼淚,為朋友的逝去,為自己的弱小和無力。
他多像我。
如月變不禁這樣想。直到這時,他才有些明白當時炭治郎想表達的意思。
“——不要責怪自己。”
回想起少女給他的記憶,如月變從被子裏伸出一只手揉揉阿封的頭發,“她也希望你能夠身為一個人類,好好活着。
“這是她沒能做到、也是再也做不到的。”
“但是、但是啊……”阿封哽咽着。
“阿封,還記得你的名字是誰取的嗎?”
“……是、是她。”
“知道她的名字嗎?”
***
女孩的故事很普通——如果她不是個先天弱智的話。
被抛棄、被厭惡、被無視、被遺忘。
就連死去時都沒能發出聲音,因為那時嗓子已經發不出聲音,身體十幾歲但心智只有七八歲的她在一場毆打後奄奄一息,被活活埋進了土裏。
就算是這樣她也沒有死成,那天下了暴雨,将草草掩蓋的土堆沖垮了,四肢扭曲的她仰面躺在泥水裏,耳鳴間模模糊糊聽到了遠遠傳來的更聲。
好像有誰走了過來,猩紅的雙眼在黑夜中分外明顯,薄涼的聲音嘆息着:“真可憐啊……”
……
再醒來時她的手邊落着一個木梆子,敲敲會發出“梆梆”的聲音,大雨沖掉了血的味道,她什麽都不記得。只是莫名的憤怒和極度的饑餓促使她邁動雙腿,然後她看見了幾個眼熟的人,內心燒灼的感情再次爆發,她又一次失去了意識,血的味道被瓢潑大雨掩蓋。
……
再次醒來時已經完全沒了變成鬼的記憶,手上的梆子也不見了,但有時候還是很餓,那時腦海裏出現的是陌生的男人和女人的聲音“為什麽生了這麽個東西出來,要是健康的孩子就好了”。
為什麽是健康的孩子,她想。
因為好吃?
……
果然很好吃,但是一直在同一個地方會被殺。
……
不知道什麽時候梆子回來了,看不見的梆子,敲一敲,就會有人(被)消(遺)失(忘)了。
……
遇到了一個很熟悉的孩子,很熟悉。
既然這樣,他肯定是我的朋友。
朋友啊,你的名字是什麽?
……沒有名字嗎?我這裏有一個名字哦,應該也是曾經我的一個朋友的吧,不過我忘記她的樣子了,就把這個名字給你好了。
“你就叫——”
——那個乞丐?沒有印象,這裏有這個人嗎?
——這怪物叫什麽東西來着?反正人都死了,無所謂吧。
——沒想到居然是個白癡,浪費糧食,給我滾出這個家!
——我的孩子,名字就叫阿封好了!
“阿封。”
——代替我活下去吧。
***
一直以來沉默寡言的孩子不住的哭泣,自出生以來,被遺棄、被欺侮、被誤解也不發一言。感受不到痛苦,也傳達不出悲傷。現在卻緊抓着放在自己腦袋上的手,悲怮地、拼命地大哭着。
***
第二天一早,阿封告訴如月變,他想成為獵鬼者——這個稱呼應該是宅子的主人告訴他的,那位中年男人對他們的态度很好,像是對待年紀輕輕就出去闖蕩的家族後輩一樣,特別是對阿封,幾乎可以用疼愛來形容。
這也是有原因的,例如如月變并未發現這個宅子裏有孩子,卻在院子裏看見了一個給孩子玩的小秋千。
這或許是和那男人的雙腿是一同發生的悲劇。
“成為獵鬼者很容易死,而且很辛苦。”如月變沒有勸說或是阻攔,只是陳述了成為鬼殺劍士所需的代價,他不覺得阿封是鬧不清情況單純覺得耍刀很帥的小鬼,也不認為自己有替阿封做決定的權利。
“沒關系。”
“原因呢?”
“救人。”
——不想再像之前那樣無力了。
阿封的眼中還有昨夜痛哭留下的血絲,但表情卻在述說自己的認真。
那麽阿封前往鱗泷那邊由後者收養訓練的事就這麽定下了,如月變拜托了中年男人幫忙在兩人傷好後送阿封前往狹霧山,中年男人在知道了阿封想成為獵鬼者的想法後表達了自己的擔憂,然後給了他一枚護身符,并說這是他去世的夫人去為他的孩子求取的。
可惜還沒來得及給他的孩子,兩人就雙雙慘死在了鬼的手下,勉強存活下來的他也失去了自己的雙腿。
“不過這個護符只有一枚,實在抱歉……”中年男人對如月變說。
“請不要這樣說,您願意把這麽珍貴的東西給阿封已經很感激了。”因為本身沒有什麽信仰,如月變認為比起虛無缥缈的庇護,護符所承載的祝福之情更加可貴,不過這個護符看起來有點奇怪,“請問可以借我看一下這個護身符嗎?”
中年男人自然沒什麽意見。
如月變接過那枚護身符,外形是日本那邊非常常見的禦守,白色的小袋子裏面裝着一小片硬物,應該是刻着所奉神明的名字,按理說是不可以打開的,因此如月變沒有試圖去拆。
總覺得……有點令人不安。
如月變看向阿封——經過前兩天的經歷,阿封的直覺之精準讓他也不得不相信世界上是有第六感存在的——後者像是明白他的想法一般,點了點頭。
的确有問題。
他倆的交流中年男人看在眼裏,不由問:“請問有什麽問題嗎?”
“有點好奇,這個禦守是哪裏求來的呢?”如月變問。
“這個啊,是在一個叫「萬世極樂教」的宗教那裏求得的,我的妻子,生前是它的忠實信徒。”
中年男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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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吧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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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三次的事漸漸多起來了,以後可能會沒法保持日更,但是能日更還是會盡量寫的,再次謝謝大家的評論還有霸王票營養液(>д<)我會努力寫出更有意思的劇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