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投稿
“聽說了嗎,那個倒黴的侯爵?”
“是叫夏萊吧?真吓人哪,好歹是個貴族……”
“正因為是貴族,所以必須死。國王陛下想要立威,吓吓那些得寸進尺的貴族老爺。要我說,死刑還算是輕的了,聽說那個什麽審判委員會給出的判決是分屍,再加上後代永世貶為庶民!紅衣主教什麽事做不出來?還是國王仁慈些,為他減了刑。”
“仁慈?你沒聽說麽,那斬首簡直比分屍更恐怖!行刑之前劊子手居然不見了。結果,他們從牢裏随便拉來一個皮匠,讓他用劈刀砍夏萊的脖子,砍了二十幾下才徹底斷氣!二十幾下!那血……”
“嘔……”
“沒法沒天,沒法沒天了。今天殺的是貴族,明天殺的就可能是——”
“噓!縫上你的嘴巴,小心被紅衣主教查水表。”
……
1626年8月19日,以“倒婚”為名教唆禦弟與王後通奸、逼迫國王退位的罪人——夏萊侯爵,被押往廣場當衆處死。王後的閨蜜舍弗洛茲公爵夫人被流放。奧爾納諾元帥在入獄不久後突然染病身亡;這死亡過于及時,以至于到處都是“紅衣主教有本事隔空把人毒死”的流言。
國王的手段之狠辣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一時之間,倒婚派的貴族人人自危。之前妄想着奪走王後與王位的禦弟加斯東,終于老老實實地迎娶了蒙龐西郡主。
婚禮在南特城堡舉行。和華美的布置相比,到場人數少得可憐,室內空曠冷清。
國王與太後肩并肩坐在一起,春風得意。王後遠遠退居在角落裏,眼神空洞。禦弟加斯東與新娘雙雙跪在布道臺前,低着頭看不見表情。這個舉國最尊貴的家庭共處一室,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在他們身前,某位主教正手捧聖經立得筆直。身材瘦削并不成問題,寬大的紅衣讓他氣勢迫人。身高不如加斯東也不是劣勢,禦弟正跪在他的腳下。十字架在他身後莊嚴靜默,他像王權本身般不可侵犯,像上帝本身般力量無邊。
“我以聖父、聖子、聖靈的名義宣布你們結為夫婦。”黎塞留居高臨下地看着這一對新人。加斯東擡起頭來,射向主教的目光中透着不加掩飾的懼怕與忿恨。
黎塞留嘴角一翹,回給他一個虔誠而慈祥的微笑。
“上帝将你們結合在一起,任何人不得拆散。”他擡起雙手,“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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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門。”加斯東挽起了新娘的手,目光卻死死釘在主教身上。如果有人稍加留意,便會捕捉到其中孕育着的複仇的火種。
……
羅馬聖城。
“神父此行回巴黎,請多加保重。”
“謝謝。也請您珍重,教皇陛下,天主教的偉大事業需要您的領導。”高瘦的男人一手牽着馬辔,謙和地微笑,“再會了。”
“等等,約瑟夫神父。”教皇保羅五世喚住了他。
“陛下?”
保羅五世面色嚴肅:“關于我們的計劃,我尚存顧慮。黎塞留主教聰明絕頂,有他這樣的人才為教會貢獻力量,是天賜之福。但他或許聰明過頭了。”
“您忌憚他嗎?”
“我們的目光望着同一片土地,我們的心卻無法相通。當我向十字架起誓時,那個男人卻在跟權欲的惡魔做交易。”教皇輕聲說,“約瑟夫神父,我毫不懷疑你的忠誠,但借用黎塞留的手段真的是明智之舉嗎?”
約瑟夫微微欠身:“如果您信任我,就請信任他。我們是靈魂伴侶,命運被牢牢綁在一起。”
“與魔鬼為伴是危險的事。”保羅五世搖頭道。
“可惜這不是我所能選擇。”約瑟夫微笑着翻身上馬,“願主保佑您,陛下。”
保羅五世伸手淩空劃了一個十字:“願主保佑他忠誠善良的奴仆,召回不幸迷途的羔羊。”
男人在教皇的目送下絕塵而去,一路飛馳,向着闊別已久的法蘭西故土,向着天主教荊棘與光明共存的未來,以及——向着某個終于即将重逢的人。
男人的微笑調整出了一個溫柔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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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鶴的關注數從零變成了一,許辰川仿佛能感覺到千百道視線刷地落到了自己背上。圍觀群衆從掐架時期就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此時簡直是夢想照進現實。毒善其身群裏的妹子們的語氣幾乎是嫉妒了。
【翻譯-肉控劈君】:“先是商陸又是紙鶴!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我是不是也該學習怎麽變得呆萌?”
【翻譯-大總攻原順】:“咳咳,首先,你得是個漢子……”
【翻譯-肉控劈君】:“yoooooo我似乎發現了什麽?!!”
【片源-二叔不是蘇】:“你不會到現在才發現吧→→”
【翻譯-肉控劈君】:“腦洞已開”
許辰川只得裝作不在線。
隔了幾天,紙鶴又陸續互關了一批圈內熟人,主頁上也開始出現翻譯作品和字幕組相關訊息,一股濃濃的官方味道彌漫開來。
紙鶴關注許辰川後并沒什麽動作——除了有時在他的新鮮事下冷不防地點個贊。
許辰川确定他不是手滑之後,也會禮尚往來地默默回他個贊。
窺屏衆人每天看着這倆人贊來贊去,yoooooooo聲不絕于耳。
許辰川被起哄得多了,從最初的芒刺在背漸漸産生了動搖。他一直對紙鶴抱有隐約的好感與遐想。那麽,紙鶴那邊呢?得知了自己的取向,紙鶴非但沒有避而遠之,反而愈加接近自己,是不是意味着他也……
難不成?
可是這也太荒謬了,許辰川晃晃頭打破了绮思。說到底,他們連彼此長什麽樣都還不知道。
紙鶴會是什麽樣子呢?恃才傲物之人,大抵有一雙寡情的薄唇。眼角會是略略上挑吧,望過來的目光又深又涼……他說的身體上的原因又是什麽?
許辰川的好奇心與日俱增,想要打聽,卻每每被yooooooo得無從開口。
日子風平浪靜地過了一陣。畢業前的最後一年略忙,但許辰川早就确定了回國,心态便跟留美讀研或工作的同學不太一樣。吃什麽都像是最後一次,去哪裏都像是告別。有人在這片土壤上努力紮根,有人在将紮下的根須一點點地拔出來。
一段時間沒有大事發生,就意味着百無聊賴的人要開始找事了。
這天許辰川剛上QQ,就收到一條新的好友申請。
【商陸】:“小克克小克克~緊急求助~”
許辰川不明所以地加了他,商陸立即發了一長串英文過來。
【商陸】:“這一段,幫我翻成中文好不好?”
【Chris】:“哦,我看看。”
許辰川粗略一看,是一段酷似小說片段的風景描寫。他逐字逐句地翻了,發回給商陸,後者卻又扔了一段對話過來:“這個也翻一下吧!”
許辰川有點起疑,打字道:“這段……你看不懂?”
【商陸】:“嗯!我英語很爛,所以才急需翻譯啊~”
許辰川仔細一想,這位組長好像确實是做後期出身的。但身為疏影組長,連生活會話都看不懂是不是略蹊跷了?
【Chris】:“怎麽不找紙鶴?”
【商陸】:“他不在。”理直氣壯。
組裏的大神翻譯多得是,總有一個在線的。但許辰川沒再問下去,反正商陸也不會說實話。
【Chris】:“翻好了。還有嗎?”
【商陸】:“還有最後一段就好了!”
這回居然是一首情詩。
What lips my lips have kissed, and where, and why,
I have otten, and what arms have lain
Under my head till morning; but the rain
Is full of ghosts tonight, that tap and sigh
Upon the glass and listen for reply
…
許辰川越翻越覺得似曾相識,總覺得在某堂睡死過去的文學課上瞄到過類似的句子。他試着搜索了一下第一行,果不其然看見了女詩人埃德娜·聖文森特·米蕾的名字。
【Chris】:“翻是翻好了,不過你百度一下多半能找到更好的譯文……”
【商陸】:“真的?你先發過來嘛。”
許辰川滿腹狐疑地發了過去。
【商陸】:“謝謝!”
【商陸】:“哇,還真是樸素到不行的風格啊。不過也難怪,小克克可是會把soulmate翻成‘摯友’的男人啊哈哈哈”
【Chris】:“??你也看了RR?”
【商陸】:“最近開始追的,順便一提,最新這集除我們外的所有字幕組都翻成靈魂伴侶了,一片雞血啊。”
【Chris】:“啊……”
【商陸】:“查水表是誰翻的?”
【Chris】:“好像是由塔拉桑吧。”
【商陸】:“233333要統一你們這幾人的風格,紙鶴也真是不容易……對了我幫你投稿了^^”
诶?
【Chris】:“什麽投稿?”
【商陸】:“最近進口電影的官方字幕不是總被投訴翻得太爛嗎,前段時間有個引進方在網上設了場翻譯比賽,任何人都可以投稿,由評委團選出前十名,然後大衆投票,票數最高的人可以被官方聘用,翻譯最新一部進口大片哦~”
……
【Chris】:“所以我剛才翻的那三段,是官方出的題?”
【商陸】:“真聰明^^”
【Chris】:“……”
【商陸】:“別擔心,我們組裏有很多人都參加。”
——那你幹嘛還要來騙我的投稿?許辰川匪夷所思地想。
【商陸】:“當然我也想盡量為組裏保證勝算~”
——就算加上一個把soulmate翻成摯友的男人也保證不了什麽勝算吧!
【Chris】:“其實你可以直接叫我去投的,雖然幫不上什麽忙……”
【商陸】:“這不是怕你羞澀嗎。”
許辰川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羞澀,小透明怎麽都輸得起。緊接着他想到另一個問題——
【Chris】:“紙鶴也投稿了嗎?”
【商陸】:“當然沒有,大神哪能參加這種小打小鬧的,多掉身價。”
【Chris】:“也是。”
【商陸】:“所以他去當評委了。”
……
【Chris】:“組長好身手。”
【商陸】:“好說好說^^”
紙鶴沉寂已久,引進方知道他的概率很小,而他也不像是會毛遂自薦的人。把他塞進評委團自然是商陸的功勞了。
【商陸】:“疏通關系、增加我們組出鏡率什麽的,是我的職責^^”
【Chris】:“保證我們組勝算也是?”許辰川總算明白商陸兜這麽一個大圈的目的了。雖然為疏影考慮也無可厚非,但許辰川對這個人的行事作風實在生不出好感。
【商陸】:“嗯?小克克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投稿都是匿名的,紙鶴不會知道是你。就算他知道了,紙鶴那種人難道會偏袒你?我雖然想贏但也不至于幹出黑箱操作這種無恥的事嘛!”
許辰川半信半疑地點了頭。
商陸關了會話窗口,轉手就把那幾段翻譯扔給了另一人:“阿關阿關快出來看你家小克克的投稿!”